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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下着雨的下午,三狗回湖州城探了一次亲。

那天他戴着斗笠,大雨溅起的泥点子弄脏了长衫,看起来还比以前廋了不少,苏青婉吓了一跳,差点没有认出人来。

“姐姐,小丫,这年热得很,你们还好吧?”

小丫也差点没有认出三狗来,惊诧了一会儿后,断断续续地说:“我想,应该是比三哥你稍微好一点点的。”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去屋里坐坐吧。”

秦瑶给三狗倒了一杯他以前喜欢喝的茶水以后,让车夫去请了二蛋夫妇。

“三叔!”

“你看起来怎么比爹爹还要老?”

玉笙见着三狗后,直言不讳地说道。

“那没办法,我比不得你爹这种富贵闲散人。”

说完后让驾车的小伙计取了些潮州的特产零嘴儿,分给了孩子们,打发他们去玩了。

小丫则进了厨房,动手做起了大餐。

“三弟,你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三狗喝了一大口茶后,稍微思考了下,回答道:“身子骨是有些累着了,我如今总是觉得脖子处酸痛。”

“但心里边却挺好受的,我这一年,没有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来,但也是踏踏实实地为老百姓做了些小事的。”

潮州州府并没有大规模地推广灭蝗虫的法子,也没有教授百姓如何种植红薯。

全靠一些百姓跟着其他州的亲戚、商客们学习,很不成系统,效率低,而有的商客为了获利,坐地起价,穷苦的老百姓,压根就买不起红薯苗子。

尤其是他赴任的黎城县,穷得一塌糊涂,买不起苗子的老百姓就更多了。

他上任以后,先是花了大力气,挨个村子教授农民们灭蝗虫的法子,又发起了一些商户,让他们去别的地方收购红薯苗子,以5文钱一百株的价格卖给老百姓,然后给这些商户税收上的优惠。

如此一来,稻子的收成比起往年来提高了不少,再加上红薯作为补充,饿肚子的老百姓起码少了七八成。

没有那么多人饿肚子了,把自己卖了给家人换口粮的人便少了,那菜人市场便日渐萧条,或许不需要再额外采取措施,假以时日,便能自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了。

老百姓也是知恩图报的,主动帮他修好了县衙的房子,现在住的地方不漏雨了,还种了些花花草草,日子过得倒也挺舒服的。

“弟弟,你做的这些事情,我真是发自内心为你高兴啊。”

二蛋给三狗倒了一杯清酒,两人碰了杯子,苏青婉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在这个时代,真的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不是她刚刚穿越来时,吃个肉包子都惊讶得不敢相信的小孩子了。

“但……但是……也是有不太方便的地方……”

“哪里不方便?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这次再跟你回去,你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都帮你做了。”

“就是……就是……就是……”

三狗吱吱呜呜好半天,讲不出话来,倒是跟着他一起来的小伙计开了口。

“好多富商听说大人尚未婚配,急着把女儿嫁给他呢。”

陈锦意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啊。”

“那不挺好,听大姐说,过年的时候,阿奶还在为你的终身大事儿着急呢。”

三狗红着脸:“二嫂你说笑了,我暂且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苏青婉:“那也是可以的,不着急。”

“我们也不逼着你立刻成亲,你要是相上了哪家姑娘,说一声,我们该有的礼仪,是不能少了的。”

三狗淡淡地答道:“知道了,谢谢大姐。”

小丫有些心疼三哥,比她高了一个头身量,胳膊肘儿看起来却和她差不多粗细,想来在潮州的那些日子,吃得应该是不怎么好的,便做了一大桌子菜。

酱肘子、烧排骨、烧白、烧兔肉、盐煎五花肉……满满地摆了一大桌子,主食便是猪杂粥。

跟随三狗一同回来的小伙计不愿意上桌,便在厨房里给他们留了些饭菜,让他们自己去吃了。

“小丫,这一年多时间不见,你厨艺又长进了不少啊。”

三狗确实是有些饿了,挑起了一个大肘子,也不顾自己现在已经是当官儿的人了,直接抱着啃了起来。

“吃吧吃吧,没人跟你抢。”小丫见他喜欢,心里边很开心,又夹了几块排骨放在了三狗碟中。

“兴许是我这些日子吃的有些过于清淡了,这个肉……”

陈锦意挑了一筷子五花肉,尝了一会儿后,蹙着眉头,又不好意思说完。

苏青婉见状,也挑了一筷子,一尝……

确确实实有些不对劲……

有些太咸了……

盐是百味之首,不用精准的计量仪器,便能放入合适的盐巴,这是专业厨子的入门标准。

小丫从跟着苏青婉做饭开始,便在这方面很有天赋,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怎么了?是味道太淡了吗?”

小丫尝了一筷子五花肉以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桌子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开口。

对于一个爱好厨艺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有些残酷的事情,不适合在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候说出来。

“没有啊?刚刚好。”

三狗也许是太久没有吃过重口味的食物了,倒是满意得很,他这么一说,桌子上尴尬的氛围,才渐渐淡去。

本想回村见见阿奶和大哥大嫂,但是三狗时间有限,只是托苏青婉她们帮忙带了几句话,在湖州城住了一天,便又离去,回到了潮州黎城县。

“小丫,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说。”

送走了三狗后,苏青婉把小丫叫到了跟前,表情十分严肃地说道。

小丫:“姐姐,你不会是要把我嫁出去吧?”

苏青婉:“怎么会呢?你这不是说胡话吗?”

“你要是不想嫁人,一辈子都跟姐姐住着也没有关系。”

“我是想说,你这些日子,还是休息休息吧,我们去看看郎中。”

“你的舌头,好似没有以前那般灵敏了?”

小丫如同听到了晴天霹雳一样,呆在了原地,道:“不会吧?”

秦瑶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道:“兴许只是一时的小毛病,我知道有的人感染了风寒以后,舌头也是会失去作用的。”

“我说,最近尝味道的时候,老是会出岔子。”

“我觉得明明把盐放够了,但是吃下去,却是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她蹲在了地上,把头埋进了膝盖里,怀周见状,也跟着安慰道:“小姨母你不要哭,我年前得了风寒,也是吃什么都发苦。”

“姨母给我喂了几万药下午,我便好了。”

“喝了药姨母给我了些糖,我还没有吃完。”

“小姨母你不要怕喝药,嫌苦的话,我把糖给你。”

说完后,怀周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一块糖果塞到了小丫手里。

小丫这才稍微抬起头来,捏了捏怀周的脸,说:“我不怕喝药。”

“谢谢你怀周,这糖真的很甜。”

苏青婉和秦瑶相互看看,觉得心中更难受了,那玩意儿是薄荷柠檬味的啊,又酸又冲,和甜绝对扯不上关系。

看来,小丫的问题,要比她们两个人想象的严重很多。

秦瑶让小丫在家里休息,把厨房里的事情,交代给了其他厨子,又去城中寻了三个最有名气的郎中。

第一个郎中摇了摇头,说他见识少,没有见过这般病症,不知道如何治疗。

第二个郎中给小丫扎了针,但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第三个郎中开了两副药,第一碗汤药喝下去后,似乎是好了些。

但这似乎是回光返照,两副药喝完以后,小丫的症状,反倒是更加严重了。

秦瑶继续托人打听,想去寻找皇城的名医来给小丫看病。

苏青婉则拿出了《赤脚医生手册》,但翻看了好几遍,书上也没有记录这种疾病。

二蛋托那些来来往往的四海客商,想让他们帮忙打听打听。

但两个月时间过去后,仍旧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小丫整日呆坐在凉亭里,郁郁寡欢。

有时候怀周和乐乐逗她玩儿,她也只是机械式的笑笑。

隔着老远,苏青婉都能感受到,生命力和活力,正从她的躯体中一点点流失。

明明是个正直大好年华的少女,眉头间的愁绪,却宛若暮年的老太太。

直到有一天,一个人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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