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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愈发阴暗了，乌压压的云笼罩着天空，太阳也躲到云后。整个大地陷入了黑暗，除了偶尔亮如白昼的闪电，一切和深夜并无差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连深夜也没有这么黑。
不知过了多久，宋瑶才睁开眼，发现眼前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白天黑夜，其实对修真者的影响并不大。自从踏入筑基期后，她就再也没有这种夜晚看不见东西的经验了。
像是知晓她醒了过来，白雾忽起，穿梭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闪电划过的一瞬间，宋瑶看见了凌云，看见了韩阳，看见了凤轻如，还有……青渊？
宋瑶的瞳孔收缩了一下，青渊怎么在这里？一幅幅画卷在她面前飘过，空气中飘来桃花的清香，细风宫墙，春雨柳丝。
阳春三月，新皇登基不久，设宴邀请众大臣赏花。
时年新皇登基，根基不稳。恰巧西狄来犯，当时朝中人心浮躁，对于此次宴会，虽明面上未说什么，心底却是不快的。
宋瑶和皇帝还有宋渊乃一母所生，比起其他皇子公主，自然是更亲近几分。皇兄的忧愁宋瑶看在眼里，却苦于宋国规定女子不能干政，无能为力。只能摸摸幼弟的头，劝诫道：“渊儿要快点长大，帮助皇兄平这天下。”
宋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很快扑棱着大眼睛，亮闪闪地说：“皇姐，皇兄设宴，你带我去看看好不哈？”
宋瑶为难，宋渊却扯着她的袖子撒娇，最终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带着他去了。
“不过，先说好，我们就躲在屏风后偷偷看，不能给皇兄捣乱。”
宋渊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宋瑶这才放下心来，带着他去了。
这样的宴会，朝中大臣家的青年才俊名门闺秀也是一定要来的。只不过才俊和闺秀们的宴席并不在一起，用几个屏风隔了起来。云泽的父亲是大将军，他自己也是个将军，自然是来了。
和他一直说话的是司马丞相家的二子司马如，虽年纪轻轻，却风流倜傥，才华惊人。更让云泽惊奇的是，他虽只读诗书，对西北战事却有自己独到的想法。
云泽和他正谈得尽兴，司马如却忽然笑着一指：“云兄，那有位姑娘在看着你。”
云泽顺着他指的目光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烟粉色纱衣的窈窕女子从屏风后探头，墨发如乌，肤白胜雪，未施粉黛的脸上双眸似水，清新动人。察觉到云泽的目光，她愣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屏风后面。
云泽回过神来，淡淡地：“你怎知她看的不是司马兄你？”
司马如闻言有些委屈：“我倒想她看的是我，可我看了她半天，她也没有反应。倒是云兄你一回头，她就躲回去了。”
云泽端起桌上的酒，默默地没有说话。
司马如倒是笑了：“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出落的那番明丽动人。”说着说着就摇头晃脑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宜其室家。
宋瑶缩回头，手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宋渊笑嘻嘻地拉着她的袖子：“皇姐脸红了，是不是看上了哪家的公子？”
宋瑶的脸上升起薄薄的粉色，刮了刮宋渊的鼻子：“胡闹，皇姐哪有？”
宋渊笑嘻嘻没有说话，而是拉过一个路过的宫女，指着宋瑶刚才看的方向：“那是谁家的公子？”
宫女看了一眼，答道：“启禀十三皇子，是司马丞相家的二公子，司马如。”
……司马如？
宋瑶在心底默默地念了声，拉着宋渊就走了。
结束宴会的皇帝有些疲惫，却召了宋瑶去。宋渊赖着不走，皇帝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坐在旁边听。
“瑶儿。”皇帝的语气有些迟疑。
宋瑶微垂着眼，自从皇帝当上太子后，他已经很多年不曾叫过她的小名了。她心中隐隐升起不安，最终却还是低眉温顺道：“皇兄不必为难，宋瑶是皇兄的亲妹妹。皇兄有什么难处，宋瑶自然要为皇兄分忧。”
皇帝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许久才开口道：“西狄来犯，朝中大臣都推举云泽云将军率兵抵御。云将军是有这个才能，只是……”
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瑶儿，朕才刚登基，他们云家大权在握，朕……不得不防啊！朕想……朕想你嫁入云家，替朕……”
他话还没说完，宋渊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皇兄你不可以这样，皇姐喜欢的是司马家的公子，你不能让她嫁给云将军！”
皇帝一愣：“瑶儿，你，你喜欢……”许久他泄气般地坐到了椅子上：“你要有喜欢的人，那就算了吧……”
“没有。”宋瑶抬起头望着皇帝，烛光下的皇帝有几分疲惫。宋瑶这才意识到，皇帝只比她大一岁，也才十七，却不得不担起整个大宋国的重任。她忽然想起她六岁时落水，那时皇帝还不是太子，他只有七岁，却不要命地跳下去救了她。从那时候起，宋瑶就想，她这一生，一定要帮她的哥哥。
“我愿意。”宋瑶的声音很平静，“我愿意帮皇帝哥哥，我愿意嫁给云将军。”
皇帝沉默了许久，最终低低地说了声：“……谢谢。”
这一天圣上赐婚，九公主嫁于云泽将军。云府花香袭人，歌管细细。宋瑶盖着鲜红的盖头，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走过花烛明亮的长廊，进入喜堂。
空气中花香扑鼻，檀香郁郁，长烛熏焚，还有独属于食物的甜腻。宋瑶的手被人接过，三跪，九叩首，最终进入了洞房。
她坐在床上，听着屋外喧嚣的敬酒声，喧闹声渐渐静下来。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云泽走了进来。
“公主。”云泽站在她面前淡淡地说，“你我都明白这场婚姻是为了什么。我……有喜欢的人了。”
盖头下的宋瑶低低地：“真好，我也是。”
云泽愣了一下，很快释然一笑，边挑盖头边道：“公主放心，既然我娶了你，自然会对你好的……”
“碰！”挑盖头的秤杆落在了地上。
盖头下，凤冠霞帔的宋瑶也是一愣，许久，静静地看着他：“云将军，我明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