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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妇已经枕着一个破旧的布包睡着了，老大爷的手还搁在老大娘的胳膊上，像是在哄她一样，他睡在风口，用佝偻的身体为背后的人挡住了风雨，仅仅是看着他们相依偎，就有感动之情油然而生。
蛇皮袋很脏，所以被放在他们的脚边，杨绵绵小心翼翼探头看了看，把蛇皮袋拖走了。
那个蛇皮袋惊呆了：“小偷？”
“嘘——”虽然不嘘别人也听不见，但杨绵绵还是习惯性嘘了下，压低声音问，“我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你。”
呆萌的蛇皮袋：“——(⊙_⊙)啊？”
杨绵绵就问了它听见钱萱声音的事情，蛇皮袋马上就改变了态度：“你要去救她啊，那还是快一点吧，那天我听见她哭，还有人在打她，好几个人呢，我没听清是谁。”
“是哪个厂？”
“就是平安路的那个纺织厂。”
平安路虽然名为平安，但一点也不平安，那一片原本是厂区，有个老板开了个皮革厂，但是后来破产了，愤怒的工人去讨债时老板跟着小姨子跑了（……），后来一个老板买了下来，开了个食品罐头厂，结果后来被人告发说是用坏了的牛羊肉，然后老板就被抓进牢里去了，接着厂又被卖给另一个老板，开纺织厂，结果有个工人被机器割掉了头，老板赔了一大笔钱，后来就消声灭迹了。
大概是风水不好，那一片厂始终没人买下来，时间一久就荒废了，杂草丛生，池塘里的水都是发臭的，不过也说不上是荒芜，因为附近还有几个小区，也有孩子会偷偷溜过去玩儿，冬天的时候会有流浪花去那里睡觉，夏天天气热，那是基本上没人的。
不过最近听说有个地产商看重了，准备埋地造房子，只是那都是谣言，迄今没看见动静。
平安路离她打工的地方不算远，走上二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不过从桥洞走过去的话估计要半个小时。
到那里的时候已经三点多了，杨绵绵又累又困，想起明天一大早还要考试，那可是不能睡觉的啊，要知道她平时之所以能让老师通融一二就是因为她的成绩。
这个金牌令箭可绝对不能丢。
但都走到这一步了，不去看看也就白费这一晚上了，这么想着，杨绵绵只能叹口气，往废厂里走去。
“有人吗？”
当然没有人。
杨绵绵放心地走了进去，有一只巨肥的灰色老鼠窜出来，就从她脚边爬走，吓得她尖叫了一声，连忙往旁边跳了几步。
那只肥老鼠在半路被冲出来的黑影一口咬断了脖子，一只白色冒着幽光的眼睛在黑暗里看起来鬼魅极了。
杨绵绵和它大眼瞪小眼了很久，黑影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杨绵绵松了好大一口气：“是你啊。”
是那只在垃圾桶里觅食的小狗，月光下，她得以看清了它的样子，很小的一只，大概是只串串，身上的毛是棕色和白色混杂，眼神凶狠，嘴里还叼着一只死老鼠，一看就知道是只有野性的狗。
一只狗能捉住一只老鼠，就足以证明它的行动有多么灵活了。
杨绵绵注意到它右边的眼睛瞎了，血肉模糊，还在流脓，左眼冷冰冰的，不过也没扑上来。
说起来也奇怪，她竟然没听见它叫过，不叫的狗会咬人啊……杨绵绵一点都不想惹怒这只小东西。
狂犬病疫苗很贵的_(:3」∠)_
那只狗撕开了老鼠的腹腔，吞吃了它的内脏，然后盯了杨绵绵一会儿，走过来想要去咬她的腿。
杨绵绵一看，连忙后退：“别过来啊，你嘴里都是血！不知道有多少细菌！”
那只狗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话，不过去了，而是在原地汪了一声，然后往一个地方走，走几步回头看她。
杨绵绵：“……”
这只狗是想带她去哪儿？
厂房里满是灰尘，还时不时有蜘蛛老鼠飞虫骚扰，她看到墙壁上还趴着不少壁虎，都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不要……怕，”荒废已久的厂房似乎苏醒了，声音沙哑破碎，断断续续的，“有个女孩……死了……帮帮……她……”
杨绵绵的心一下子就凉了。
那只狗把她带到了一个铁桶面前，是有三四人合抱那么粗的桶，里面是凝固了的水泥，桶上、地上还有不少漫出来水泥，一看就是匆忙浇灌的。
她静默了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在里面吗？”
“是的。”说话的是不舒服的铁桶，“他们把她藏在了里面。”
是谋杀，她想，一时间有冲动去打电话给荆楚，可是她忍住了，她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这么冒失显然是不明智的。
不必急于一时。她握紧了拳头，好一会儿才松开，沉声道：“是什么人杀了她？”
“四个男孩子。”铁桶说，“我不认得他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没关系。”她伸手拍了拍桶身，“我不会让她没声没息死在这里的，我明天就过来，带一个警察来。”
“好。”铁桶说，“她太可怜了。”
杨绵绵没接话，她蹲下来看了看那只小狗：“你是要带我来看她吗？”
狗摇了摇尾巴。
“我明天才能带人来救她，而且，她已经死了。”
狗呜咽了一声，漆黑的左眼里露出了伤感，它走过去，嗅了嗅那只铁桶，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杨绵绵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它的毛很脏很硬，一团团结在一起，杨绵绵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小狗转过头来舔了舔她的手指，杨绵绵一僵，想收手又怕伤害到它幼小的心灵，只能硬着头皮忍了。
“我要走了。”时间真的太晚了，她必须得回去了。
小狗摇了摇尾巴，转身离开。
杨绵绵都走了，到门口还转回来喊：“喂，等等，你眼睛不处理一下会感染的。”感染了指不定要发烧，发烧了指不定要挂，这种野狗有谁会关心呢？
小狗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杨绵绵蹲下来，把手伸过去：“跟我走高不高兴，我带你去看医生，”虽然要花很多钱，心好痛，“明天我带你来看她。”
它歪着头想了会儿，掉了个头朝她走过去，蹭了蹭她的腿。
杨绵绵把它抱了起来，一摸就知道它营养不良，身上根本没有肉，就是骨头，这让她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抱了只狗不能跑跳，她只能慢慢走回去，回到家里的时候，东方都泛白了。
宠物医院九点钟才会开门，但是她八点就要去考试了，杨绵绵一脸郁闷的表情，蛋都疼了。
关键是她连个朋友都没有，能怎么办？
杨绵绵一边想着一边烧了壶热水，兑温了给它洗澡，那只狗也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杨绵绵替它身上的毛打了肥皂，没敢碰它的头，一边揉一边说：“我白天要上课，晚上要上班，我得想想怎么把荆楚诓过去，警察可不好骗啊。”
给狗洗完澡已经五点钟了，杨绵绵熬了一夜，累得够呛，怕自己一睡就睡过头，只能强撑着，六点钟就出门了，买了几个肉包子，蹲在路边和小狗一人一个分了。
杨绵绵把一个塑料袋系在它脖子上，认真嘱咐：“乖乖在这里等我，我下课以后就来接你，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狗摇摇尾巴，乖乖趴在了台阶上。
于是九点钟宠物医院开门的时候，年轻的小老板一脸震惊地看着一只杂毛狗慢吞吞挪过来，叼着一个塑料袋给他。
袋子里有一百块钱和一张纸条：请替它看眼睛，这是定金，多退少补，我下课就来接它。
还有一张学生证做抵押，证件照上的女孩子明眸皓齿，是个难得的小美人。
拿学生证作抵押的杨绵绵在校门口被人拦住了，因为她没戴学生证，要扣分，在校门口值日的学生一脸严肃，显然是不会容许她逃脱的，杨绵绵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妈蛋学校为什么要有这种奇葩的规定，简直无聊透了。
八点钟开考，杨绵绵今天到得早，才七点不到，她很愉快地趴在桌子上打了个盹，这才睡眼朦胧地去考试。
今天是语文、数学、历史、生物，明天考英语、政治、物理、化学，时间排得非常紧凑，简直虐死个人。
杨绵绵生物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写完了，她懒得检查，举手就交了卷，然后拿了书包飞快出了校门。
她到乐乐宠物医院的时候，小老板一眼就认出她了：“你的狗在这里。”
那只小狗安安静静趴在一只笼子里闭目养神，听见杨绵绵的脚步声才睁眼，对她摇了摇尾巴，看起来很安静。
“它的眼睛已经彻底失明了，”小老板说起来的时候有点可惜，“不过是只挺聪明的狗，而且还很凶悍，我给它打麻药的时候它差点咬了我一口。”
杨绵绵有点后悔，她知道这只狗警惕性强，被打麻药的时候肯定很害怕，她应该陪着的：“对不起，留你一个人。”
小狗又摇了摇尾巴，脑袋搁在爪子上，杨绵绵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问：“有除虱子的药水吗？”
“有的，我们也卖狗粮。”小老板适时开始推销。
杨绵绵心说我买不起，我连自己都吃不饱还狗粮？有啥吃啥，哪里那么娇贵了。
“它眼睛要用的药和一瓶除虱子药水。”
“项圈要吗？”
“不要。”才怪，不过去别的店买才几块钱，这里没有几十块拿不下来好吗？
“一共三百八十块，去掉你早上一百块的定金，一共二百八十。”
这价格让杨绵绵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