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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快到月重阳节了,可是连绵的秋雨一直下个不停,下得人心里也湿漉漉的。
这日慧雅正在房里绣给县里赵提刑娘做的衣物,张婆来家里串门来了。
慧雅在房里绣花,听张婆在堂屋神秘兮兮地对李妈妈说道:“咱们孙家沟最近出了件奇事”
李妈妈笑着问道:“什么事啊”
张婆故意压低声音,道:“贾氏药铺那个贾掌柜的闺女,就是贾娘,她前几日夜里不见了”
李妈妈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会不见了呢”
就连东暗间卧室里的慧雅,也被张婆成功勾起了好奇心:贾娘到底去哪里了
张婆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呢听杨枝说,贾娘夜里开了大门,和一个听着是少年声音的男说了几句,然后就吩咐杨枝闩门,贾娘却和那少年一起朝河边走去了。我觉得啊,她怕是和野男人私奔了”
李妈妈听得是目瞪口呆:“行李都没拿就私奔么”
张婆啧啧叹气:“可不是呢,这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幸亏她的儿阿宝一直养在贾掌柜那里,要不然”
慧雅先听的时候还觉得一阵快意,可是听张婆提到贾娘的儿阿宝,她的心里就有些不忍。
因为上次贾娘挑拨孙全娘婆媳俩来她家叫骂,所以慧雅很厌恶贾娘,听说贾娘不见了,她自然觉得大快人心恶有恶报。可是想到小小的阿宝没了娘多么可怜,慧雅又打心眼里祈求贾娘在外面玩够了还回来。
毕竟外祖父外祖母再亲,也比不得亲娘亲啊
慧雅不忍心再听,便转移话题,开口道:“张婆婆,你家秀梅呢”张婆婆平常到哪里都要带上孙女秀梅的,今日怎么没带
张婆婆听了,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半晌方道:“县里张大户家托了金嫂买小丫鬟,她爹要卖她,现金嫂正在我家看人呢”
慧雅闻言一惊,忙起身撩开珠帘走了出去:“秀梅才十二岁,定白大哥为何要卖秀梅”张婆的大儿名叫孙定白。
张婆神情黯然,过了半日方道:“你定白大嫂进门这些年,只生了个秀梅,然后肚皮就没动静了,你定白大哥想要卖了秀梅,再买个小的回来生儿。”
慧雅一听,当真是气得肺都快要炸了:妻没生儿,就要卖闺女买小老婆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她小脸涨得通红,顾不得交浅言深,深吸一口气,道:“张婆婆,定白大哥这样做,你也不拦拦这世上哪有卖亲闺女买小老婆的事”
张婆听了,有些不高兴,道:“这不是怕断了孙家香火么”
慧雅一听,简直是气得要笑了:“定白大哥没儿,可是定黑二哥有三个儿,定朱三哥也有两个儿,孙家的香火怎么能说是断了”
张婆觉得慧雅的话她很不爱听,便腾地坐了起来,瞅着慧雅嘀咕了一句:“你家绝了户,就想让别人家都跟你家一样绝户吗”
因为担心自己说不过慧雅的伶牙俐齿,她撂下这句话,也不等慧雅回话,就撩起裙摆飞快地迈脚跑了。
慧雅:“”
见张婆都出大门了,李妈妈忙宽慰慧雅道:“慧雅,别急,你来听我细说。“
她按住慧雅,柔声道:“你想想啊,孙定白想买小老婆,还说是要生儿续孙家香火,张婆婆哪里会不愿意她只是有些舍不得孙女秀梅罢了,并不是不同意卖秀梅,你再说都没用的”
慧雅想到自己岁时被继父卖了的事,眼睛都红了:“孙定白自己没本事,可也不能卖闺女啊”
李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慧雅,男人都这样”
孙慧雅心升起一股迷茫:赵青也会是这样么将来她若是和赵青成了亲,如果没有儿,赵青也会纳妾么
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至于赵青,慧雅一则觉得赵青不是那样的人,二则她自己有的是办法。
这样一想,慧雅的心便定了下来,不再忧心忡忡了。
赵青点卯罢升堂,别的不说,先吩咐衙役把霸占孤女田产的孙全父三人各打了二十大板,然后戴了枷,锁在了衙门外面,让衙役守着。
此时雨还在下,孙全父三人和孙贵一样,都是横行乡里多年的泼皮无赖,一向是仰着脸走路横行霸道无人敢惹的主,如今被打得奄奄一息,淋着雨披枷带锁跪在了县衙外,还被人指指点点,当真是既受罪又丢面啊
孙全娘和大儿媳妇简氏、二儿媳妇朱氏得知了消息,跑去县衙探望孙全父三人,见了他们的惨状,各自抱着自己丈夫放声大哭。
孙全奄奄一息道:“哭什么哭,快想办法救我们出去啊”
孙全娘婆媳三人哭哭啼啼回了孙家沟。他们一家人虽然横行乡里,可是却一直是在孙家沟窝里横,出了事也是一筹莫展。
孙福娘见她们哭得凄惨,便悄悄给她们出了个主意:“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想想你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
孙全娘想了半日方道:“这如何能想起呢”她家此类事情做得太多,大的如联合孙贵昧了孙慧雅家五亩水田,小的如赖下邻居家的快下崽的大猪,偷了村民地里的西瓜卖了,为了出口闲气打了邻居家的孩
孙福娘索性提醒道:“你们只想想这几日吧”
一句话惊醒了梦人,孙全娘当下也不哭了,带着两个儿媳妇直奔慧雅家而去。
慧雅正在卧室里做盘扣,被大门外那突然响起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吓了一跳。
李妈妈听了半晌,立在窗前问慧雅:“慧雅,要不要给她们开门”
慧雅笑了笑,继续耐心做盘扣,赵提刑娘刚派了人把衣服取走,却又订下了两件月白松绫扣身袄,慧雅闲来无事,便打算先把盘扣提前给做了。
她手里忙活着然道:“让她们多哭一会儿吧”
这起女人,一天到晚在村里欺负人,如今好不容易受点教训,可不能轻易饶了她们。
赵青处理了孙全父,处理罢积压的公事,到了下午便带着丁小四丁小五去看白吉光的家眷腾出的东院和西院。
东院西院早已腾空了,里面收拾得倒也干净,只是若是要做新房,还得再重新粉刷,晾上几日再进行铺排,另外东院的花木也得慧雅看了再安排种植。
赵青把东院西院都看了一遍之后又去了东院。他和慧雅成亲之后要住在东院,自然得细心收拾。
丁小四最是机灵,见赵青若有所思立在东院庭院里,他察言观色一番后道:“大人,我听惠明说孙大姑娘很会收拾房,以前朱家的房都是让孙大姑娘看着收拾的,特别好”
赵青略一思索,觉得丁小四这法很好,既收拾了房,他又能日日见到慧雅了。
丁小四见自家大人没说话,似在凝神思索,也不敢吭声了。
片刻后,赵青轻轻问了一句:“今日是月初几”
丁小四一愣,忙道:“禀大人,今日是月初八。”
赵青没有说话,抿了抿嘴,抬腿离开了东院。
他和大嫂尹氏约定的时间是月初重阳节,尹氏今日或者明日就该到永平县了。
赵青腿长,走得又快,丁小四和丁小五眼看着他走远了,忙小跑赶了上去。
走到大堂后面与东院相连的游廊,赵青停住了脚步,吩咐丁小五道:“小五,你叫上付春恒和你一起去县里驿站,让他们收拾出一座至少两进适合女眷住的洁净院落。”他是小叔,尹氏到了永平县,住在县衙里总是不太方便,还是安顿在县里驿站好了。
丁小五领命离开之后,赵青又吩咐小四道:“小四,你带着人去码头迎侯夫人,若是到了,先引她去驿站歇息,然后再来报我。”
丁小四闻言当即答了声“是”,快步而去了。
他和丁小五都是赵青心腹,自然知道侯夫人尹氏是过来商议自家大人和孙大姑娘的婚事,因此办事都很用心,轻易不肯出了差错。
到了傍晚时分,赵青正在东厅内处理公事,丁小四进来回话:“大人,小的接着侯夫人了,小的已把侯夫人以及跟着侯夫人侍候的人都安顿在了县驿馆”
赵青想了想,起身道:“随我去拜见侯夫人。”
永平县驿站给定远侯夫人收拾出的是一处三进的院落,第一进院落住着跟来的管家、家人和小厮,第二进院落是跟来侍候的婆和家人媳妇,第三进院落才住着侯夫人尹氏和贴身侍候的五个大丫鬟。
丁小四丁小五随着赵青穿过前两进院进了第三进院,一路上见那些尹氏亲信的管家、家人和小厮衣履鲜明,皆身着绸缎;那些婆媳妇和丫鬟都穿金戴银身裹绫罗,不由心里都有些忿忿不平。
京侯府人人皆知侯夫人尹氏加进来时虽然号称十里红妆,实际上都是些虚的,常常家常开销都入不敷出,还得穆老夫人接济。可自从穆老夫人去世,尹夫人把婆婆穆老夫人留给赵青的遗产全抓在了手里,不仅她手面大得出奇,她的亲信们也都阔绰极了。
想到这些人花用的都是自家大人的银,丁小四和丁小五心极是不平,彼此看了一眼,却都没有说话。
大人以前是年纪小,又不愿让侯爷为难;如今大人要成亲了,侯夫人难道还能继续霸揽着大人的产业
侯夫人尹氏此时正舒舒服服歪在第三进院落正堂的锦榻上,大丫鬟素蓁正拿了美人拳,一下一下地为她敲腿,另一个大丫鬟红梅正用白挑线汗巾铺在她的肩头,轻轻为她按捏着肩膀,屋里赤金香炉里焚着百合香,煞是好闻。
管家顺福娘进来回报道:“夫人,二公已经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尹氏闭着眼睛没有说话,继续享受着丫鬟的服侍。
她这个小叔,心眼忒多了,从小就知道提防着她。如今赵青刚刚做了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就想趁机要挟她这个做大嫂的,哼,想得美先晾他一阵,让他知道上下尊卑
过了良久,尹氏觉得把赵青晾得足够久了,方道:“请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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