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龙套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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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宁子，还不去泡茶，要用上好的茶叶～”
“小宁子，去把杂家的夜壶倒了～”
“小宁子，这可是价值千金的进贡琼浆，好好端着，碰翻了就是一百个你也赔不起，啊嗯～”
……
听听这妖孽的尾音，看看这明显自来水酿造的琼浆，还有这侮辱性的称谓，以及对他呼来唤去的白眉老妖……穿着蓝色太监服的某人终于压抑不住这满满的屈辱感！！
“咔！”
副导演站起来，抬手指着场内：“那边那个，对对对说你呢！那个小太监，怎么回事？说了要诚惶诚恐的表情！毕恭毕敬的态度！你整个人那么僵硬地杵那做什么？见鬼了啊！”
跷腿坐下，“刚刚那个镜头，重来一遍！”
“咔！重来！”
“咔！咔！咔！”
……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ng，副导演再也坐不住了，“这人谁找来的？我去，对着镜头这么宁死不屈也真是绝了！”
副导演是三十出头新人导演，入行没几年，心高气傲，脾气是出了名的臭。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镜头，让我翻来覆去地给你拍，你以为你是天王影帝啊！看你长得不错，我才同意你演这公公头子最宠爱的小太监，你倒好，不仅不珍惜这个机会，还存心来给剧组拖进度是不是？”
“既然不想演，就给我走人啊！想演的人多得是！！”副导演摔了本子，哐当一声落在那人脚下。
在片场中，有两种人最不能得罪，一个是主演，一个就是导演。
得罪了主演，他会让你四面临敌，而得罪了导演，则是让你走投无路。
副导演刚才的言行，显然是想要赶他走了。
看戏的人们的视线聚集到了那个穿着蓝色宦服的纤细人影上。自始至终，他都是低着头承受着责骂，没有反驳，也没有崩溃。
令人压抑的沉默持续了数十秒钟……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蓝色宦服的少年终于抬起头，即使穿着不合身的戏服，那漂亮精致的面容，加上他挺拔的身姿，仍然让人眼前一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脾气，有的人可以发泄，而有的人只能忍耐，或者伪装……
沈冬宁握紧的手缓缓松开，又说了一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好，我就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演不好，就给我马上离开！”
“是。”
……
“第五场，第十五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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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风是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沈冬宁逃走的消息。
说意外不意外的消息，他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早……
他原以为，送他去封闭的寄宿学校便可以约束他，结果是他失算了。据说沈冬宁是趁着夜深人静爬墙溜走的，直到第二天大家起床的时候，才发现他的床上不见了身影，衣柜里的衣物被带走了，还有他留下的一张字条……
那张纸条现在就躺在沈风手中。
“对不起，我食言了。”上面这样写着。
……
“我不逃跑，我说了几次，不跑，真的不跑！人与人之间是要有信任的啊！相信我啊！”
开学那天，那张笑得谄媚的脸似乎还在眼前打转，转眼……就给他玩了这一出。
他当时高兴的，原来是终于可以离开他了吗？
……
“啊！大少爷，你……怎么来了？”张伯打开灯，看到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最初的惊吓过后，张伯才看清了那个人的脸。“大少爷，如果是来问小少爷的下落的话，他没有回来过，也没有和我联络，我这也不清楚啊……”
沈风抬手打断，“和这个无关。过来，我只是有些话想要问你。”
“是，是。”张伯连忙过去。
“张伯，那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算是那个孩子最亲近的人，我想请你告诉我，沈冬宁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忙些什么？”
“这……大少爷，你这样突然问我，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啊!”
“那你就先跟我说说，他这么执着要进那圈子的原因是什么？”
张伯苦恼，“这个原因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啊，小少爷有个很喜欢的明星。”
“追星？”那孩子这么执着的原因，不惜和他正面冲突，只是为了追星，着让他怎么相信？
“是啊是啊，小少爷关注那个小白脸很久了。从那小白脸还不红的时候，就天天搜他的小道消息，我那时还纳闷，小少爷是从哪知道这么个人的，不过后来小白脸就越来越红了，小少爷看人真准……”
“小白脸是谁？”沈风没兴趣听那些陈年旧事，只是对这称谓皱眉。
“就是他。”
张伯递过茶几上的报纸。
密密麻麻的铅字中，嵌着一张黑白照片，握着话筒的侧脸特写，温润美好，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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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沈冬宁仿佛能看到十年前的光景，烈日炎炎，也是这样炙热的气候。
比赛间隙，节目组安排了外出活动，促进队友间的感情，顺道录制特辑。其中有爬山的项目，优胜者可以赢得准备的奖励，自然激起了大家的好胜心。没有方向感加上脚程差，他很快就队伍抛弃，落到了后面……
顶着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头昏脑胀，抬起的脚已经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他看着人一个个离开，意识有些模糊，但他还记得……
“宋衡，宋衡。”
他还记得，有一个人留了下来。
“宋衡，宋衡。”
那个人摇着他的身体，口中不停喊他的名字。
他睁开眼，看到那双熟悉的冷凝眼眸，那样的明亮，温暖……
当时，他是感受到了温暖的吧。
……
依旧是炫目的阳光，和那个人一样的炫目，只是这一次，再没有那个人回头拉他一把。
他需要自己站起来。
……
……
“咔！过了！”
“大家休息五分钟。”
听到指示，几个工作人员赶紧上前，将跪倒在地上已经嘴唇发白的少年扶到场边。
一场小角色户外的跪戏，ng了无数次，一个不到一秒的镜头，却足足拍了一个小时，谁都看出来，副导演是在存心找他麻烦。
“喂喂，你还好吧？脸色很吓人啊！”
“我……没事。”沈冬宁接过递过来的毛巾，擦拭着脸上的汗。
“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有毅力的嘛～”带着墨镜的副导演走过来，看了一眼他苍白的脸，伸手招了几个助理过来，“把他扶到我那边去。”
沈冬宁只是个小配角，说白了就是个跑龙套的，有风扇的好位置当然轮不到他，休息也是和一大堆群演挤在一起，很是闷热难捱。这时听到副导的话，其他人明显一愣，这……群众演员去坐导演的位置……
“我只是不想在我的片场上闹出人命。”
几人匆匆把他扶了过去，副导那边还算宽敞，加了了个座位也能塞个人。
对着风扇吹了好一会，沈冬宁终于感觉好受了些，冲着面前的人道：“……谢谢。”
“你对我说谢谢？”副导觉得有趣，“我该说你是单纯还是单蠢，你都看不出来我在耍你吗？”
“谢谢。”沈冬宁仍是说。
副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一会，站起身道：“小家伙，今天没你的戏份了，你在这休息够了就自己回去，记得养好你的身子，我不喜欢病怏怏的演员，看着烦！”说着向场间走去，再没有看他一眼。
“开工时间到了。”
“大家集合，准备下一场！”
……
回到住处的沈冬宁，全身都是疲惫。
转眼，他当龙套的日子也有一个礼拜了，在偏僻的郊外租了房子，租金便宜，设施也简单，好在他本身对居住的要求也不高。房租和开销，用他这几天跑龙套的收入还可以负荷，只是过几天……
他扮演的小太监的角色露脸的戏份虽然多，但都是跟前跟后的角色。要是一直跟前跟后到全剧终，他也是愿意的。可好死不死，编剧大人写腻了女人的斗争，枪口一转，拿他开起了刀。
碰碎花瓶的小太监，跪在门外求情，然后某个娘娘兰花指一翘，傲娇的一句：“来人呐～”然后小太监炮灰，宣布下线领盒饭……
该情节唯一的意义便是衬托某娘娘的跋扈狠毒。
他今天演的便是跪在宫门外求情的戏，唉，看来，离他的死期也不远了……
不知道等他“挂”了，该拿什么讨生活。
他居然有一天也会落魄到这种地步……
沈冬宁苦笑，该说自作自受呢还是自作自受呢！为什么要这样坚持着，放弃不就好了吗？
在看完那个人的《江南往事》后，他忽然了主意，他不能以弱者的身份去找那些昔日的伙伴求助，他想要……追上那个人的步伐，想要和他站在同一个地方。既然不能再唱歌，那就换一条路……
一个礼拜前，被机缘巧合地被拉去片场之后，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可以演戏，尽管演戏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挑战，但他可以慢慢努力，就像那个人一样，从零开始……
那个人……
尽管那个人现在把自己塑造成了深情款款的大众情人，但沈冬宁对他的印象仍然停留在十年前。
真想退回去看看，那个熟悉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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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美好的句子，无非是重头再来。
“宋衡，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十年前的颜非拉过他的肩膀。
“好啊，我等着！”十年前的宋衡扳开他的手，笑得嚣张，头也不回地走开。
“喂，宋衡！”颜非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宋衡没有回头。
那是他夺冠的晚上，作为主角，他赶着去赴他的庆功宴。
重来一次的话，他是不是就会转过身，听颜非说完那句没有说出口的话，那句他至今也猜不出是什么的话……
在宋衡下葬的那天，他在电视上看着实况转播。自己看着自己的葬礼，是很奇怪的感觉。镜头扫过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那个瞬间，他看到了颜非。他包裹得像个重症患者，全副武装的姿态引人发笑，可沈冬宁没有笑，在某个镜头中，他看到那个人捂着胸口，蹲下身……
那个人影很快被吞没在人群里，但他的心里却起了波澜，再也无法平静。
他竟然在难过……
为了他……
从那一刻起，颜非这个名字对于他，不再是前世的对手那么简单。
看着那个人慢慢成长，他不再唱歌，而是走上了演戏的道路，他开始走红，他演的戏部部大热，很快从小银幕到了大荧幕……直到今天，他成了娱乐圈不可撼动的帝王。
他的名字意味着票房，意味着成功，意味着辉煌。
多么成功的人生。
那个人在他墓前说的话，他有听到。
他说：“明明我已经超过你这么多，我却没有一点高兴，就像有一根刺，嵌在心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我总觉得，如果当年你没有离开的话，你会轻易站到我现在的位置……或许，会比我爬得更高。”
高处的位置那么孤单的话，就让我重新做你的对手吧。
就像你说的，我会比你，爬得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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