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昼夜交替，天气渐寒。
某一日，当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上迸发而出，开始笼罩岩城之时，一股隐晦的火热气息，已是开始开始悄悄蔓延。
诺丁学院的柴院内，木门被推开，许亦凡一如既往的早起，然而近日却有些不同，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条‘小尾巴’。
‘丫头，你起这么早干嘛，不回去再睡会儿？’
许亦凡伸手拍了拍已在自己身后的小柔，笑道。
小丫头似乎睡意未退，整个人倾斜着靠在许亦凡的背上，双脚软地像两根面条，她两眼朦胧，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一边瓮声道：
‘不行，今天可是比赛第一天，我得早点过去抢个好位置！’
‘行啊，变得这么勤奋！’
许亦凡佯装惊讶，旋即笑道：
‘那就快去洗脸刷牙，别在这磨叽！’
可是等的半天身后却毫无动静，他转过身子想看看究竟，便见小丫头的身子向自己怀里靠来，低头一看，却见她正一副睡眼惺忪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许亦凡捏了捏小丫头的脸：
‘喂，你不是说要去抢位置么，怎么还愣在这儿？’
小丫头嘴巴一扁，哭丧着脸道：
‘可是我好困……’
许亦凡嘿嘿一笑：
‘那行，我先走了等一下位置没了可别怪我！’
这句话的威力着实不小，小丫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突然跳了起来，一把拉住许亦凡的胳膊：
‘不行不行，你不能丢下我，我这就去洗脸！’
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说罢便火急火燎的跑去洗漱，生怕许亦凡真的会丢下她一个人去看比赛似得。
两人简单吃了些东西，便是除了学院。
街上，已是颇为热闹，两旁店铺小摊已经开张营业，个个都是人满为患，人来人往之间，将空气中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乖乖，这些人这么早！’
许亦凡暗自嘀咕，他还是低估了人们对西罗比赛的热情，现在才辰时一刻，天刚蒙蒙亮，距离比赛开始也还有近一个时辰，若是在平时这街上恐怕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可没想到一个比赛竟然将一城的人的起居习惯提早了这么多。
一旁的小丫头哼了一声，摇头晃脑得意道：
‘我就说今天人会很多会早点起吧，你还不信！’
‘喂，明明是你刷牙洗脸磨磨唧唧老半天我们才这么晚出发的好不好！’
小丫头撇了撇嘴，晃着许亦凡的手臂撒娇发嗔道：
‘人家困嘛！’
西罗的招生赛，自然不会和那些山寨比武招亲一样草率地在路边简单搭个擂台便了事，但凡和它挂钩的，不说奢华堂皇，但起码要上得了台面。
而岩城作为耀天国颇为重要的城市，自然不会少这样的地方。
比武场，位于岩城以西，临近郊外，占地庞大。
对于此处，许亦凡并不陌生，平时茶余饭后工作之余他也喜欢在这城里瞎逛，有时便会无意逛到这里来，对这座庞大如巨兽般的建筑印象颇为深刻。
耀天国内，比武场的建筑风格行事都大同小异，都是环绕呈椭圆或圆形，从外至里层层阶梯渐渐凹陷，最后直至最中央的决斗场地，这样的设计，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的目睹场中战斗者的一举一动。
两人到达比武场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正排着长队自入口缓缓进入。
许亦凡粗略看了看，发现人还不是多，当下拉着小丫头前去排队等候。
时间渐移，距离比赛开始越近，自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人便越多，只消片刻，两人身后便是多出了长长一条人龙。
小柔拍了拍胸脯道：
‘还好我们来得早，要不然就要排到学校门口啦！’
许亦凡笑着去揉小丫头的头发，道：
‘那不正好，我们俩就可以坐在家里等啦。’
小丫头躲开许亦凡的手，做了个鬼脸：
‘要等你去等，我还想着要看比赛呢。’
两人笑闹着，前面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尽头，两人向前走了几步，进入了这座恢弘的比武场内。
这座比武场，是岩城中唯一的一座比武场，由官方建造，平日里一直都是岩城众多修士前来比武切磋抑或是解决矛盾纠纷的地方，但现今却放弃了大量的收益，停业关门专门用来充当西罗招生的比赛场地。
这种待遇，在西罗上的众多学院中，怕是独此一家。
这比武场占地虽巨但采光极好，两人进入其中不感丝毫昏暗，只觉得豁然开朗，也不知是因为人多还是这里面布置有取暖的设备，就连原本在外边呆得有些发冷的身体都是暖和了许多。
随着人流一路向前，经过长长的等候大厅，一群人如开闸的洪水，自入口涌入了观战区中。
待到人群散开眼前的景象展露无遗时，那一瞬间形成的视觉冲击，如云开雾散金光乍现，让人暗暗咋舌，只见自己所立之处，身旁两侧的席位蔓延而出，如同天幕般在另一端汇集在一起，围成一个宽大无比的巨圆形状，但从上至下却是层层收缩，最后将最底下那一片占地庞大的决斗区域包裹在内。
整个比武场，就像是一只巨碗，人们密密麻麻坐在碗壁之上，自上而下看着下方碗底中即将呈现的事物。
许亦凡只在外面见过这比武场，根本没有进来过，如今第一次见到，心中震撼无以复加，一时间竟是呆在了那里。
小丫头显然不像他那么土鳖，微微一愣便回国了身来，她见许亦凡呆呆傻傻的模样，忍不住拉了他一把，催促道：
‘哥，赶紧走啦，等下位置要被人抢光啦！’
许亦凡这才会过了神，他回头一看，见身后的入口处正涌出来大批的人，四散朝着旁边那些空余的位置散去。
当下不敢怠慢，拉着小丫头找了两个位置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观战席的位置是先占先得，自己两人这么早来如果还占不到位置那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涌入，原本寂静的比武场，开始渐渐变得嘈杂喧嚣起来，指着下方尚还空无一人的场地交头接耳。
虽然这比赛一年举办一次，但这些人的热情却一点也不比许亦凡这样第一次来的人要少。
比武场内，开始拥挤，前后席位的过道之间人来人往，寻找着愈来愈额稀少的座位。
‘哥，快看！’
小柔指着地下的决斗场地突然说道。
许亦凡顺着她所指看去，却见底下那决斗场地中，一群人正鱼贯而入，旋即又尽然有序的分散开来。
这一处决斗场地面积颇大，又被整齐划分为好几个区域，再加上距离较远，他也看不清那些人的相貌，但也知道这些人怕便是这第一轮比赛的人了。
西罗选拔赛的规则并无什么出奇之处，都是将前来报名的选手通过抽签划分为各个组别，两两之间对抗产生优胜者，再从优胜者之间抽签分成组别继续决斗，以此类推直至最后产生冠军。
选手们的入场便昭示比赛即将开始，也在比武场内掀起了一个高潮，似乎是看见自己的孩子身在其中，观战席上有些人已是激动地站了起来冲着下面大喊大叫，也不知道那些选手能不能听到。
层层气浪，自上而下沿着席位如潮汐般倾泻而下，将这片庞大的空间笼罩！
人类素来都是最容易受气氛感染的动物，置身于这样一个热烈的氛围之中，所有人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渐快的心跳声以及体内那不受控制翻滚涌起的气血，他们一个个面色潮红，似乎站在下面即将迎接战斗的便是自己，激动得不能自已，唯有通过大吼大叫才能发泄出心中的情感。
宽阔的比武场内，一道钟声忽然响起。
‘咚’
沉重空灵，直指人心，在一瞬间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原本热烈的比武场内，忽然一滞，刹那之间，落针可闻。
许亦凡心头一跳，双眼死死盯着下方的场地，呼吸似乎都有些粗重起来。
他知道，时间已到，比赛开始了！
..............................
岩城街道上，繁荣依旧，仅仅是少了比武场内的上万人，显然不会对这座大城的热闹程度造成什么影响，虽然有些失望于没有抢到位置，但生活还得继续，大不了明天早点起便是。
诺丁学院里，已经鲜有人际，现在已经是寒假，学生老师不是回家准备过年，就是去比武场里凑热闹。
学院西角的柴院内，空无一人，许亦凡小柔两个人不在，更添寂静，整个院子就像是一块荒废无人问津的荒地，只有地面上那一叠叠整齐摞起的柴火与散落一地的碎屑证明这这里也住着人。
‘吱呀’
这时，围墙脚那扇破旧仅容一人通过的木门被推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人。
他身着一袭白色锦袍，身材面容丰腴，嘴角虽无笑意但那一双微微下撇的眉脚却是让整张脸看起来喜意十足，让人心生亲近。
此人，正是那日苏啸天去城门口亲自迎接的西罗代表，方敛。
然而此刻他的神情却是有些肃然，甚至微微有点紧张，似乎这破烂的院子里正隐藏这什么让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轻轻把木门带上，这个在西罗学院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更像是一个即将实现愿望的孩子，迈着庄严却又犹有怯意的步伐，朝着院中那座破败的木屋走去。
‘你来了。’
未走出几步，一个苍老的声音却是突兀的在这院中响起，声音不大，没有惊讶没有欣喜，更像是一个肯定句而非疑问句，就好像男子出现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就是这样不散任何情绪的三个字，像是一柄大锤，将方敛心中的某物记得粉碎，那张丰腴英俊的脸上，此刻竟是缓缓地，直直地，淌下两行清泪！
‘老师！’
方敛嘴唇颤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的喉咙鼓动两下，良久方才颤抖而生涩的吐出这两个字来。
这两个字，已经在他心里藏得太久了，久到他快要忘了这两个字应该怎么发音。
屋门被打开，身着褐袍的老人缓缓走出。
伛偻，枯瘦……
当他还未来得及对这些词语与眼前这位一直以来在自己心中如神灵般的人产生联系而感到悲伤时，老人那一双惨白的眸子，却是第一时间映入他的眼帘。
‘老师，你的眼睛…..’
方敛惊骇欲绝，一瞬，他的双眼赤红如血。
荒芜平静的柴院之中，一道飓风拔地而起。
诺丁学院学院之外，距离支道最近的一栋民宅之中，正有着几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正在优哉游哉的趁着清晨的清新空气，下棋打拳，品茗畅谈。
他们的头发虽已花白，脸上沟壑纵横，但却是脸色红润，眉目之间充满着富足的笑意。
忽然。
‘轰’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陡然自宅院传来，吓得这几个上了岁数的老者呼吸一滞，胸口仿佛炸裂开来，脸色惨白的看向那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宅院建筑之外，正有一道高达百余丈的通天飓风矗立，恍若一根扶摇直上的巨龙，贯彻天地，虽然距离颇远无法近看，但其中蕴含的毁天灭地的力量，恍若看上一眼便能将他们已经不多的性命彻底夺去。
几个老人还当是自己看错了，赶忙容受揉了揉自己昏花的双眼，等到再看之时，哪里还有什么飓风的影子，天空依旧湛蓝通透，轻柔的寒风掠进这宅院之中，轻抚着那茶杯之上那冉冉升腾的白气。
几人面面相觑，皆是自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模惊异，旋即一边摇了摇头自嘲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一边继续之前的事情，然而各自的心中，却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兴致，满心满脑之间，尽是之前那一道巨响，与通天而起的庞大飓风。
柴院之内，身在狂风之中，老人站着，但那伛偻单薄的身躯却像是扎根的老树一般归然不动，即便是那满头发丝都是未有丝毫凌乱，他的双眼惨白，却像是能看透一切般直直盯着眼前那瞬间化为魔神的男子，淡淡开口：
‘放下你的杀念！’
这一句话轻轻柔柔，像是一根羽毛飘落水面惊不起一丝涟漪，却直直穿过那兀自呼啸的狂风之声，直达方敛耳中，将其心中因为暴怒而激发出的杀意彻底消融了去。
黑发躺落，飓风停止，院子里再次恢复了平静，无数柴火落将下来，如大雨般撒的满地都是。
方敛眼中的赤红隐退，看着老人那双惨白的眸子，脸上却犹有狰狞之色，他狠声道：
‘老师，是谁，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老人干瘪的嘴唇动了动，道：
‘你回去吧！’
说罢，他将袖子一甩，就要转身离去。
那干脆的举动，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事物能让他留恋，让他停下，甚至放缓动作分毫。
‘老师……’
方敛大惊。
老人身子一顿，那一道背影伛偻，那一头灰发杂乱：
‘我在这里挺好，无需挂念！’
他摆了摆手：
‘去吧！’
说罢，潇洒而去。
匆匆而来，却没想到连回去都依旧匆匆，没有多余的对话，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方敛呆呆的看着那道伛偻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屋门之后，心中如潮水般翻涌，良久，却终究化为一声长长叹息。
好不容易重逢，却只换来这样几句对白，他很伤感，伤感于世事难料，英雄迟暮不再。
落寞的转过身，他循着来路回去。
冬天的岩城，很冷，也极萧瑟，这在这座破败的小院中显得尤为明显，似乎世间的所有生机在这里被剥离了去，只留下地面一具具干瘪泛黄的根茎躯干与那腐烂出大片黑斑的矮小围墙。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
‘把院子的柴火收拾一下，那小子好不容易垒好的，你却把它们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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