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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国栋吩咐人去搬打印机和电脑后，一摆手招呼着闫启新还有其他中层干部去会议室开早会。
厂长一走，屋子里的人群也就慢慢散了。
刚才人多，再加上闫启新一直摆弄着电脑，王宝林没机会插上手。这会儿见屋子里没了外人，便大马金刀地坐在电脑前。
老魏和张文化饶有兴致地端着水杯在后面看着。男人对新事物总是更感兴趣一些。
梁春红不以为然，掏出一把瓜子专注地嗑起来，边嗑边酸溜溜地道，“还是小华厉害，都会摆弄电脑，我们这些老家伙，看来只能等退休了。”
华清不由皱起了眉头，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但是对于这些老机关，也没什么好办法，别说他一个刚来的科员，就是科长在这里也得挠头皮。
这年代的国企职工，“主人翁”意识相当强，厂子都跟自己家一样。
好的时候，爱岗敬业，激昂奋进，局面当真喜人。
比如建厂初期，职工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红红火火搞生产，热热闹闹干革命，闯下了偌大的家业。
可要说不好了，人心涣散，队伍就真不好带了。
比如现在，像梁春红、老魏这样的，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反正只要不是违法乱纪，那这辈子差不多汽修厂要从生管到死了。这年头职工敢和厂长拍桌子，就因为你厂长没权利开除我。
豆腐落到灰堆里，拍不得打不得。
如果再遇到一个不强势的部门领导，比如现在的技术科科长闫启新，那这日子简直要过得飞起来。
说尸位素餐都是轻了。
想到这里，华清叹了口气，娘的，老子反正不准备在技术科呆多久，犯不着跟这些老油条搞不痛快。
再说未来的国企改革大潮即将来袭，首先面临下岗的就是这号人。
人哪，要一心作死，谁也拦不住。
就当没有听见吧，华清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摆弄着厂长的电脑和打印机。
王宝林有些听不下去了，故意打岔道，“呵呵，这回咱们科可富裕了，一下子有了两台电脑。”他又转头嚷嚷道，“咱们可说好了，谁先学会了用电脑，这剩下的一台就归谁管理哈。”
老魏一听，急忙摇摇头，乐呵呵道：“哎呀，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了，你们年轻人可得好好学，我们这些老家伙就等着让贤喽。”说着就端起水杯，掖着一叠报纸，例行去其他办公室串门去了。
华清抬起头笑道，“别胡思乱想了，这两台电脑，咱们办公室一台都不能留。如果留下了，你就等着被全厂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吧。装好了，厂长一台，科长一台，反正科长的办公室那么近，要用的话也方便。”
没想到张文化倒不高兴了，他哼了一声，没有言语，揣着棋谱就出了办公室，估计是去工会活动室练棋去了。
王宝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在他看来，电脑是华清装好的，人家说留就留，不留，也无所谓。
梁春红听了有些不乐意了，老娘们就这样，甭管自己用不用得着，都希望多捞点东西搁在身边。现在这小华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自说自话就把电脑都让了出去。
她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哎呀，这科里什么时候换了当家的了，电脑留不留的，还得科长说了算吧。就算科长不说话，科里那么多老同志也得征求下意见吧。小华啊，不是我说你，就这么草率地把电脑地事情给定了，是不是不把我们这些老同志当回事了啊？”
华清心里腻歪不已，这老娘们，还没完了。
王宝林一看这架势，赶紧拉着华清出了办公室，边走边说，“小华，消消气，这梁春红更年期，别和她一般见识。走，出去抽根烟。”
华清被王宝林推搡着向外走，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他妈的技术科怎么尽出幺蛾子，王哥，不瞒你说，这屋里我也就和你能说上话。”
王宝林哈哈一笑，“别提了。刚来技术科的时候，我和你一样，觉得跟这些人格格不入，机关里就是这样，慢慢习惯就好了。”
“哎，说起来，我还是怀念在车间的时候啊。”
“哎，谁说不是呢。”
华清和王宝林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会议室里却是烟雾缭绕，会议氛围很是热烈。
厂长李国栋挥着手势兴奋地说道，“这个小华，我看是个好苗子，理论基础扎实，专业技能过硬，尤为难得的是，竟然还是懂电脑的人才。好的很，好的很。我刚才的提议，大家感觉怎么样，都说说，发表一下意见。”
技术科长闫启新顶着熊猫眼，却精神异常抖擞，他激动地搓着手，紧跟着厂长发言，“对，对。我同意厂长的意见，这样的人才我们就要把他放在关键的岗位上，好好发挥作用。
现在搞改革，知识化、年轻化是个必然的趋势。前些日子跟厂长去省里开会，听说以后搞设计、搞管理都要上电脑，我们这一茬算是老喽，昨晚趴在电脑跟前才看一会就眼花缭乱。
人家小华用电脑绘图，两三个小时顶得上我干一天。那家伙鼠标动起来，溜得很。我在旁边光看着都眼晕，后来想上手试试呢，才知道真不中了。他两三小时绘出了汽车简图，我划拉了一晚上才画了个车轱辘。这不服老是不行了。”闫启新自嘲地笑起来，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老闫，我记得当年搞老黄河那会儿，时间紧，任务重，你可是三天三夜没睡觉，硬是带着突击队完成了看似不可能完成的样车试制任务。这么大的困难都没见你叫过苦，怎么？现在就要撂挑子啦？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总务科长打趣道。
“嗨，一码归一码。当年咱们是条件艰苦，无工艺无图纸更没有设备，硬是在三无的基础上参与JN150重卡大会战。
还记得当时厂子里接到冲大梁的任务，一开始可是愁坏了。厂子里别说大型的冲压机了，好多设备都是自制的，大梁根本不可能成型。
还是后来我们突击队冲上去，用六个大的千斤顶做成了压弯设备，硬是压出了150的大梁。当时会战指挥部还嘉奖过。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胆大，说干就干。”
闫启新沉浸在对汽修厂历史的回忆中，其实在坐的都是汽修厂的老人，说起来每个人都能掰着指头数出几段辉煌的经历。SJGSF09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