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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春,安王凤翎在崖州锦江边等着吃第一尾鲈鱼。舟子还没有收网,长安城伸出的网就把她捞了过去,镶嵌到天台宫的门楣上。

今岁开年,云梦乡的安歌却从“兄长”的嘴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那个捞她过去做招牌的人终于失去了耐心,不想再受制于一具活死尸,准备干脆果断解决与崖州党的扯皮拉筋。

鸿昭又要把招牌换掉了。就像那年把她挂上去时一样,自说自话,强凶霸道。

和那年不一样的是。这回他要换的新招牌不是外地藩王,而是亲生儿子。他要宣布凤翎的死讯,让凤骅继位,理由是“唯一皇嗣”,依据是一封血诏。

凤翎没有想到这个变故,她目瞪口呆,愣了半晌。

就在不久前,那张满是薄荷味的嘴还曾经温柔深情地亲吻她,却只字未曾提过这个耸人听闻的计划。

搞的什么鬼?

凤翎心中暗骂。

荀朗满脸狐疑看着对面说“故事”的鸿煦。

鸿煦的话漏洞百出,他不是个好的说书人。

皇帝也不是猪肉铺的掌柜,能够由着人一拍脑袋,说换就换。

更要命的是,谁都知道,那个“唯一皇嗣”的裤‖裆里多了一点了不得的小东西,那是他的皇帝祖宗们都不敢有的。

颠倒乾坤,废弃女帝制度,扶立男性皇子,这是正常人都做不出的事。

除非鸿昭是一条疯狗。

疯狗。

这倒有些符合荀朗对于鸿昭的某些认识。

从小到大,鸿昭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活像是脑子里长了虫。

比如顶着鸿烈的棍棒,与荀朗和庶公主们混成朋友。比如把与自己有杀父灭家之仇的崖州人供到天台宫里做了皇帝和太师。比如不顾清誉,顶着犯上的恶名,大张旗鼓玷污天子。比如孤身入敌阵救回被劫的女帝,之后却异想天开要同她私奔。

又比如……明知道云梦乡是冢宰的地盘,还微服私访前来幽会。

这些都是疯狗才敢做出的事。

每一件事都让荀朗不齿。

每一件事都让荀朗妒恨。

对于荀朗来说,忍耐是活命的本领。对于鸿昭来说,忍耐却是可以舍弃的麻烦。

他什么都不怕,他有作死的资本,因为他是鸿家的娃娃,怎么作都不大会死的……

天道何其不公?

难道这一回,也是疯狗的脑虫作了祟?

因为“故事”太不合常理,荀朗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废立。是真是假?

是真,他要怎么做?是假,他要做什么?

荀朗根本不信,一时却也盘算不出对策。坐在他的怀里的,那个脑袋不灵光的痴儿却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故事。

“换得好。头三年就该换。我不明白干嘛要拖到今天。不是早就说‘帝君临朝,东皇辅政'吗?”

鸿煦的脸色更加阴郁。

“陛下,这对您来说,或许是件好事。因为您终于可以不再做招牌被悬在门上。可是却有人……要受池鱼之殃。”

凤翎仿佛没有理解鸿煦的话,荀朗蹙眉提醒:“东皇经天纬地,乾坤倒转,然四海之虎狼横行,岂能容君侯太太平平占据御座?”

心里最后的一方柔软被狠狠刺中,凤翎拍案,长跪而起,忘了继续坐在荀朗怀里装无赖。

“我不准立云中君。他爱扶哪个宗室都可以,就是不能让凤骅顶杠。”

“不准?”鸿煦的脸上现出一丝嘲弄,“陛下如何不准。到那时,陛下已经是‘大行皇帝'。难道还能有机会诈尸还魂?”

见凤翎语塞,鸿煦又道:“何况,臣所说的池鱼并不只是云中君。还有别人,也要倒霉。”

“别人?谁?你么?”凤翎挑挑唇角讥讽,“一笔写不出两个鸿。你能遭什么殃?谁当皇帝,你都照样可以临……”

凤翎止住了话,因为她看见鸿煦郁郁的眼睛,陡然悟出自己大概错了。她若“大行”了,不止她的亲信,就连鸿煦也会跟着倒霉。

鸿煦不是那些供皇帝淫‖乐的侍君,不能换个主子重新享受富贵。他是堂堂正正的帝君,和她一样,都是镇在宫里的活死尸。

不,鸿煦甚至比她更加悲惨。她若是龙池里供人把玩的金鱼。他便是陪衬装饰的水草。金鱼死了,水草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要被捞走扔掉。

三年来,“帝君临朝”的唯一借口就是“天子病笃”。

一旦天子换人,鸿煦就得和前朝的帝君们和那些有过子嗣的侍臣们一样,入道出家,到明德山做一个神官。

这大概就是鸿煦瞒天过海,前来通风报信的原因。

看着凤翎若有所悟的模样,鸿煦苦笑道:“陛下以为,这些年与兄长扯皮拉筋的人,只有荀相吗?”

凤翎不语,鸿煦便凝眉看向她身后的荀朗:“因为待诏上卿一事,明德山布防加强。兄长对那方山水十分珍视,我却不明白,那里的风景难道能比文澜苑更加雅致?”

荀朗心中一动。

鸿煦厉害,蛇打七寸。

中土军权正是荀朗的痛苦所在,即使他掌握了天下的财政和官吏,鸿家虎豹照样随时可以咬断他的脖颈。

鸿煦在提醒他,他占据了明德台,扣住了凤骅和一众诸侯子弟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把十多年前那个风雪夜的故事再演一遍。

可惜鸿煦不知道,明德台已经不一样了。因为那场改变命运的风雪围山在荀朗心里打了死结,他绝不会让这种困境重现。

那年他做了太师,接管了斋宫,就立刻借口修葺明德台,在祭祀祈福的同时,筹备了一项机密工程。

后来甘泉灾荒,天子微服出巡,鸿昭一路暗随。长安城终于落到了荀太师的手里,他不贪富贵,不弄权柄,为黎民守社稷,“安心清修”,重修斋宫之时,却也暗中凿通了扶桑山体,勾连明德台斋宫,布局了直通丰河,可以逃亡南疆的多条暗道。当然,为了毁灭证据,那些负责地下工程的民工也在工程完毕后被填了山沟。

鸿昭自北疆救驾归来,接获斥候探得的蛛丝马迹,本已起疑,事情就要败露之时。天子却听了荀朗之言,要提前报仇猎狐,处置郑季常。

兵荒马乱中,一切被完美掩盖,鸿昭无暇顾及此事。猎狐一夜被杀,埋在明德台脚下的那些降兵,更完美掩盖了明德暗道的最后的痕迹。

这,只是荀朗“扎根”长安的宏大布局中的小小一笔。他就这样一笔笔细描,一笔笔勾画,苦心经营了六七年,才有了今日所成。帮助他完成这一切的人,正是此刻坐在身前的袅娜天子。

荀朗若是妖王,女帝就是他最好法宝,如果失去法宝,他的妖力也将就此消散了。

荀朗虽能明白鸿煦的话,却仍猜不透底细,便只顺势微微一笑。

“明德清苦,斋宫甚小,实不敢委屈殿下这尊大神。”

“大神。”鸿煦脸上讥讽更重,“陛下‘大行'而去,天台宫里就只能剩下一尊大神。不是我,也不会是你。”

隔着凤翎,二人相视,都指望能从对方眼底看出端倪,可是终究没有结果。

凤翎喃喃自语:“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鸿家一门兄友弟恭?”鸿煦咬紧牙关保持着冷淡的笑容,“陛下觉得兄长当初舍去凤藻,迎立您来继位,只是为了儿女私情?”

凤翎闻言,自嘲地“呵”了一声:“你不必提醒。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他当然要迎我继位,如果凤藻继位,与你齐心协力,只怕他转眼就要失势,此刻主政的大概就会是你嫡公子一支。可叹如今时移世易,我这招牌竟与你这石兽绑到了一辆车上。”

鸿煦仍在微笑,眼中却终究漏出了一点哀伤:“您原来全都明白的。”

废立不合常理,却合乎私欲。废立当然会惹出许多麻烦,却可以真正让鸿家男人坐上皇位,实现几代靖王为之努力却终究不敢实现的梦想。

只是,如果不成功,被推上前台的娃娃将会随着大人的野心一起万劫不复……

炉里的炭火熄了,寒意袭遍了凤翎的身体,冻得她脸发僵,除了笑,再也想不起其他表情。

“哥哥终于也成了行家。想来无论是谁,混久了,便都能成精。”

“本来一切还不会来得这样快。可是今冬天象连现不详,不仅荧惑守心,据说东郡还有些了不得的东西,引得兄长大动干戈,毁灭证据,也将废立一事提前到羲和祭仪之日,以求早早尘埃落定。陛下可知那坠星的故事么?”

“什么坠星?”

凤翎一脸疑惑,荀朗面无表情,鸿煦便知道她不愿让荀朗知道自己已探悉此事。便岔开道:“诚如陛下所言。只要有招牌在,搂钱又算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鸿煦低头收拾起案上的书卷,再不看天子,“荀子清,祭日之前,送还天子,你还是丞相,我还是帝君。祭日一过,山陵一崩,我一世清修,你……半生徒劳。搂钱?只怕再没有此刻这样便易了吧?”

荀朗默不作声,忽然抬手搂住了天子的腰身,一把将她拖回自己怀里,吓得凤翎慌忙扭头朝他望。

他笑得从容不迫,甚至带了一丝轻蔑。

“我若不送,殿下又当如何?”

鸿煦一愣,旋即微微笑道:“不送么。也好。你不愿按庙堂的规矩办,偏要独占君恩。那么就按照江湖的规矩,请在祭日前设法带着天子与君侯,离开京畿,安安分分做江湖游医,再也不要牵扯进我家的买卖里来。”

“我是走是留,又有何干?难道我走了,殿下就能有其他办法,赖在长安?”

“我这样的人,久居深宫,当然不能学荀相炙手可热。凑不了热闹,又想不被挤兑,就只好……烧冷灶。”

荀朗沉吟片刻,恍然道:“原来如此。陛下远逃,带走皇子,鸿耀之寻不到云中君,自然要重立一个外藩。但不知是……”

鸿煦将两枚银钱揣入怀中,冷冷道:“吴夫子,帐已经算完。你若要走。就再也不要牵扯进我家的买卖里来。”

鸿煦走了。他来得突然,谈得奇怪,走得仓促。

直到鸿煦出门,荀朗才有些想明白今日这一出的用意。无论是真是假,自己都已经着了鸿家兄弟的道。怀里的这只凤凰大概真的要还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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