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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袭来,四月末的夜风已不似先前那般透着寒意,正是舒适之时,霍成君缓步至窗前,本想将被墨色映染的窗合上,却陶醉于春风之中,此处望去便是木园,看着一片墨色之中随风舞动的柳枝,霍成君眨了眨眼,仍有清风透过窗肆意吹入室内,返身回至刘病已身边。

刘病已感受着仍旧拂面而来的夜风,顿了顿手中的朱笔,看向依旧在身旁挽袖研磨的霍成君,“窗怎未合上?”分明见她前去关窗,抬眼望却还是与方才一般模样。

霍成君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只一句,“这风又不寒,何必阻止它进来,况且他又未扰陛下处理公务,陛下留着它便是。”霍成君将手中墨快轻轻放于砚台边,提起一旁的毛笔,重重使笔舔墨,双手奉于刘病已。

刘病已未接过霍成君手中的笔,扬了扬手中朱笔,“吾手中乃朱笔,你手中乃黑墨,如何换得?”饶有趣味看着霍成君,刘病已渐渐地喜欢上了逗弄霍成君,喜欢看着她嘟嘴的撒娇模样。

“陛下定累了,不如换支笔,换样东西,成君想看陛下作画,不知陛下愿不愿。”霍成君又将手中笔向刘病已伸了伸,奈何刘病已仍旧未有接下的意思。

“长安城中皆传梓童乃才女,琴棋书画无不通,吾也未曾见过梓童之画,梓童可愿为吾而作?”这支笔刘病已并不打算接,却是放下了手中朱笔,合上了案上竹简,为霍成君铺好画卷后,让于一旁,大有让霍成君一展身手之意。

霍成君看刘病已这幅客气模样,倒是笑了笑,“圣意何人敢忤逆,常言道:君命不可违,陛下既有命,成君自当遵从。”霍成君倒也不客气,轻提衣袖,将纤手握笔,又往砚台之中沾了沾墨汁,望了一眼被夜色泼满的窗,一笔一笔的墨色渐渐显于画卷之上。

刘病已看着一脸认真的霍成君,侧颜恬静,烛光下勾勒出一抹安宁的倩影,刘病已的神情不知不觉中已从那幅画卷转移至作画之人身上,只见悠悠清风拂动她垂于耳鬓的青丝,素衣的霍成君比华服之下的她更为秀气。

直至霍成君收笔起身,将笔置于砚台之上,低头看了案上的画卷,“陛下,以为如何?”语中不乏骄傲,而后又转身抬头看向刘病已,谁知正对上了刘病已那双好似望着自己的眼眸,娇嫩的脸庞不禁泛起红色浮云,忙躲避开,低头看画,以解尴尬,心中却是欣喜。

刘病已从霍成君的言语与忽然间的一系列娇羞动作中反映过来,只见她的耳根已红,原来这丫头也知害羞,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她娇羞模样,却从未像今日一般,其实刘病已不知的是,自己对于霍成君越来越关注,以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开始能牵动自己的心绪,刘病已不言,只低头看着霍成君卷上之画,未有评论。

画上不过是一荷塘上,零星几朵墨菏,一舟一人于池中央采莲,那人只依稀一个轮廓,却又看不分明,“梓童所画何人,怎这般模糊?”刘病已好奇那只有背影,且分不清男女的采莲人,似乎如烟而去,又似一抹幻象。

“我也不知,不过是远去不明之人罢了,不知该画什么,犯懒,如此便罢了。”霍成君看着那抹影子,淡淡道。

不过一会,霍成君便撤了画卷,晾于一旁,将案牍归于刘病已,“陛下朝事要紧,耽搁了陛下这会儿, 却是罪过。”语罢,便乖乖至一旁砚台边,拾起墨块,加入几滴清水,一圈圈儿又开始研墨,其实刘病已今日未必用得了,只不过是霍成君想寻个理由伴在他身旁。

刘病已提笔落字之际,余光总是瞥到一旁烛光下的纤纤之影,或许此时的刘病已早已无了四五日前,独自处理完公务,不知去往何处的落寞;亦或是他也希望漫漫长夜,青灯之下,可有一人陪伴于身旁,无关朝政,无关风月……

“手可酸了?”

霍成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眨眼望了望刘病已,“陛下不说倒不觉,这一说,却是有些泛酸了。”放下手中之墨,甩甩略显酸涩的手,任凭是谁折腾了这么久,难免会觉手酸,况是霍成君这个甚少需自己动手研墨之人。

刘病已无奈摇摇头,看了一眼霍成君所磨之墨,自己今夜怕是用不上了,到了明日难免又干涸了,她这手却是白酸了,即便如此,还是起身,为她揉起了手臂,“你这便是自讨苦吃,吾何时需你这般伺候了?”

“陛下可记得新婚之夜,问成君可知如何伺候君王,这便是成君伺候君王之法,陛下若不满意,尽可去掖庭找各位美人。”霍成君不甘示弱,言语中有她自己的未曾察觉的醋意,霍成君便是那给三分颜色便能开染坊之人,刘病已几句贴心,几句软语,自己的性子便全然呈现于他面前。

刘病已却未责怪她,不过薄唇浅笑,“可饿了?”霍成君一直陪在刘病已身旁,两人皆已错过了晚膳,刘病已自己已有几分饥,况她一个女子,又在身旁立了这般久,待霍成君点头后,便拉着她往房中而去,房内廖公公早已为两人备好了膳。

霍成君这是头一遭,但刘病已早已是常态,因此,只要刘病已在处理朝政之时,错过了晚膳时间,廖公公也不会进去打扰,只是默默为他备好晚膳,待他忙完之时,不至于饿着肚子,之前,这些事都是许平君做的,而许平君走后,便由廖公公接下了。

甘泉宫这几日一室宁静和祥,刘病已与霍成君五日,日日在一起,也已有了微妙的变化,霍成君好似又回到了年前的日子,好似依旧是那个世事不谙几分的女子;而刘病已也开始有了或深或浅的笑容,那一抹因许平君离世的阴霾,也好似慢慢散开,还于晴空。

霍府却没有这般幸运,大有风雨欲来之感,霍光的病情稍好些,便得知霍显又见淳于衍密谈之事,之前许平君的事便是坏在大胆的淳于衍与旁人不知的密谈,霍光便也多了个心眼,在霍显院中留了几人,只要她有何不寻常之处,便让她们禀告自己,这事自也逃不过霍光之耳了。

言语碰撞之间,霍显一气之下,便将事情合盘与霍光托出,眼中带泪,还含着几分委屈,“老爷老了,却是不为女儿想了,明知戎氏知晓几分实情,却还放由她威胁成君,老爷女儿多,不在意成君,妾可只有成君一个女儿,岂能让她眼看被那等低贱之人欺负!”自霍光独揽大权后,霍显便已不将那些个人放在眼中,如今霍成君贵为皇后,那些人自又低了一等,霍显打从心底瞧不起她们,可霍显却总是忘了,自己当初的身份却是比她们尚不如,人不过是在各自看不起,各自自大中慢慢迷失了方向……

“你啊你,早与你讲安分些,却还在此时兴风作浪,你不怕被陛下抓住把柄,届时,我霍家便毁于一旦,你难道忘了成君进宫是为何?为的就是弥补你闯下的弥天大祸,你却还不知悔改,老夫也为成君不值!”霍光缓了缓气,语气稍平和几分,“你以为那皇宫当真那般好,汉宫之中多少冤魂在,卫家当年有卫大将军,有我大哥霍去病,个个功勋盖世,可最后卫皇后与卫太子又是何等结局,你为何还不肯收敛些?”霍光痛心于霍显的不识趣,可除了这些无用之语,还能与她说什么呢,自己在,尚还能喝住她,自己若撒手人寰呢,霍禹不偏帮着便是不错的,还有谁能阻止呢?

霍光也不愿再多言,哀叹一声,便离开了霍显的院子,一顶软轿,出府而去。

“子孟,今日怎有闲情至寒舍?”邴吉捋着胡须,呵呵一笑。

“至此的不止我一人,张安世也该到了。”霍光自软轿而出,与邴吉一同往府内而去,霍光自霍府坐入软轿的那一刻,便命人请张安世至邴吉府中,因这一场病,与几个老友也许久未聚,或许也只有在这儿才能得心中一方宁静。

霍光出府后,便有人将消息传于有心之人,此人正是韩增,韩增无法得知自己回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变化,记得出征前还言要凯旋相聚,可凯旋而归时,还来不及相聚,她一句“我又不傻”后,却还是犯了傻,入了那深深宫门之中,且自消息传出后,不再见自己一面,那日甘泉宫相遇,她一句未解释,却是多了几句莫名其妙之语,这一切,韩增自想弄个明白,而这答案,自然离霍府是最近的,便在见过霍光后,一直命人注意着霍府与霍光的一举一动。

“霍府可还有何动静?”霍光寻邴吉、张安世也是正常之事,谁都知晓,霍光与这两人皆是从武帝朝中走过来,一同经历的风雨,自让他们更有惺惺相惜之感,张安世乃是霍光一手提拔的,两家又是姻亲,关系自是亲密;邴吉乃是老好人,与朝中似也无不和之人,与霍光共事至今,自也是不错的,这样的消息韩增自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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