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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瑟云岭已离长安,云屏被带入宫后,刘病已并未传召,只是将她软禁于一宫殿之中,刘病已的做法上官幽朦虽然不懂,却也未加多问。

八月十五,月清星明,依然是椒房殿,依然是那一扇窗,依然是那间房,满室华贵仿若霍成君还在眼前,只是临窗而望,已不见她的身影,月已园,人在何处,每一次他以为的长久相守,总是如泡沫般消散为云烟。

登基那年重遇,霍成君才十四岁,满池的残荷,他当着她的面说怀念幼时一人,他当着她的面,告诉她原是自己认错了,刘病已至今未能忘记当时霍成君的神情,她微微一笑,也为己有,言语间却有宽慰,可那时,他一心只想告诉她,自己的心中早已被一人填满,那么多的熟悉,却未能唤醒自己的记忆。

“成君!”忽然听到推门的声音,刘病已自然地叫出了心中所想之人的名字,看到来人是上官幽朦时,才知道是自己失了神,“幽朦,是我忘了,这扇门她再也不会再触及,也好,这里太复杂,她还是纯粹些为好。”

刘病已虽极力掩饰着自己,可神情中的失落,上官幽朦又岂会察觉不出,“亏你还能念着成君,她此时指不定也念着你,两处相思总比两心不同得好。”

“这眨眼间竟然已经八年,病已可还记得你初入宫之时,也是我们两人同看一轮月,那时你思着平君,我念着先帝;今日,又是你我二人同望,只是所思之人又有增加。”相同的情景再出现之时,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感慨,上官幽朦可以猜到刘病已一定会在这儿,他并非无情之人,相反一旦动情,便是在心底扎根。

“成君问我,‘何人为成君殇’,那人便是我,只是我无法亲口告诉她答案,幽朦,我想将成君留在身边,可我是皇帝,平君离世前言我心中有大汉天下,有满腔抱负,不许我就此沉沦;成君离开,对我说的最后四个字也是‘江山为重’,为了这江山、这天下究竟要失去多少?”

“我曾想,若是我不入宫,平君许就不会死,我不会与成君相遇,她可嫁一个王侯,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或许还是我初见时那样的清澈……”离去的终是追不回,平常人说出的话还可反悔,自己的一句话,却永远没有收回的法子。

“世上何有若然之言,不过是各自的命罢了,思虑这些又有何用?”

月亮的那一头,霍成君确也立于窗边,看着一轮圆月,想着刘病已那一句“临窗望月休独倚”,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是这样的温暖,秋风伴随桂香而来,霍成君抱了抱穿得单薄的身体,却还舍不得合上这扇窗。

“病已,你来送我,我已明了你心底还是有了我,只是我再也无法陪你再看看这天山的月亮,你身边可会有一个嘘寒问暖之人,可会有一个真心为你着想之人,不为权势、不为富贵之人相依相伴?”霍成君心中,刘病已是孤寂的,后宫人再多,再热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家族的利益,几个人是真心为了刘病已这个人,而刘病已本身又敏感,这些人只会让刘病已觉得悲凉。

迎风久立后,霍成君更觉冷了几分,颤了颤身子,回身看看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清冷没有一丝人气,“云瑟、云岭你们可都还家了,你们不在了,哪里还能指望有个人在旁边叽叽喳喳,唠唠叨叨地嘱咐着。”从小打到,霍成君都没有接受过这样的冷清,灯火灭后,她也害怕一个人的黑暗,却只能慢慢学着习惯,她时不时还会想起在广川那些恶心的事,可这时有还有谁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只能将自己缩为一团,如同婴儿般蜷缩在自己的怀抱中。

白日里,那些宫人冷嘲热讽,不给自己一个好眼色;夜晚,一个人,又太过于清静,所有的回忆都会在这一刻浮上心头,在昭台宫的十几日,没有一日她能睡个安稳觉,但倔强的她也明白,她日后漫长的岁月都将在此度过,只能强迫着自己慢慢适应。

八月十七,刘病已便下旨将告发霍氏政变阴谋的男子张章、期门董忠、左曹杨恽、史高、侍中金安上封为列候,上官幽朦得知后不过淡然一笑,刘病已自己开的场,总需他自己收尾,霍家已亡,对有功之人自该奖赏,只是刘病已没料到的是,旁人以为他这是还未打算收手的节奏,依然人心惶惶。

刘病已却在这时召见了云屏,“奴婢,奴婢拜见陛下,陛下饶命,奴婢也是被人挑拨的,奴婢可没有那胆子向太子殿下投毒……”跪于地上的云屏身子瑟瑟发抖,她本以为离开了长安城,霍家已被定罪处置,与自己该不会有什么牵连了,于是便放松了,万万没料到正是因为这样的掉以轻心,使得自己被逮捕了。

“说实话,奭儿你也听听,你所谓的真相有多么荒谬,枉有太傅如此教导你!”刘病已恨云屏,可事已成定居,她好歹伺候过霍成君那么些年,又是霍成君将她放了的,便是想着留她一名,虽已抓到她,却不想做过多计较,毕竟老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到了现在,云屏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自己已然落入了刘病已的手中,也不会有一个霍成君护着自己,听刘病已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云屏是个懂得审时度势之人,因而将先前之事全数道出:“陛下,太子殿下,皇后娘娘未曾吩咐奴婢给太子下毒,皆是太夫人霍显之命,还有那戎婕妤,是她给奴婢毒药的,还说只要奴婢照做,就可以在皇后娘娘跟前立功,且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奴婢绝不敢有半句隐瞒,戎婕妤她也逃脱不了干系。”到现在,哪怕是为了霍成君最后放自己一条生路的恩德,还是出于对戎婕妤的欺骗,云屏都要将她拉下水,若非是她,自己不会落得如此下场,霍成君只怕现在还是安然无恙。

“奭儿,你若是听清楚了,先回去。”刘病已向云屏走近,“你在霍家学得的是霍显的贪,你若知晓何为知足,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陛下,让奴婢去昭台宫伺候赎罪可好?” 刘病已关了她十几日,她越发害怕留在这宫中,若是将她赐死也还罢了,最怕的是让自己人不人地活着,因而,宁可去昭台宫,至少霍成君不会像刘病已这样对待自己。

刘病已的眼神忽然从无波转至犀利,“让你去昭台宫再害她一回吗?云屏,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吾本想饶你一回,未想天意让吾的人寻到了你,如此,你自该为自己犯的错付出代价,吾不会要你的命,你便在宫中好好静思己过!”

云屏之语打破了刘奭所想,他徘徊于长信殿前,却始终未敢迈入,直至敬武出来之时,“太子哥哥来找敬武吗?”甜甜的声音响起,眼睛眨啊眨的。

“敬武……”刘奭知道自己的未加明察,使得敬武再次失去了母亲。

敬武却上前拉住刘奭的手,“太子哥哥要好好保护敬武,如此,敬武便不计较了!”敬武知道在宫中一定要有一个可倚靠之人,如今,刘奭是最佳的选择,不光是眼下,日后更是一道保护伞,只要有他的庇护自可恣意,两次的离别,已让敬武意识到,不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只能找个人在自己身后。

“陛下要如何处理此事,圣旨已下,定不能驳了先前之意,不过若是不处置戎氏,对成君未免不公了些。”龙额侯府中,韩增颇有深意地看着刘病已。

“你这是想看好戏吗?戎氏我不会处置的,日后也不会再去她殿中,再如何,她终归是竟儿的母亲,已有奭儿与敬武的先例,我不想再有第三人。”刘病已知道自从云屏被带回宫后,戎婕妤便一直寝食难安,生怕自己的计谋被识破,可刘病已却一直未找她的麻烦,于刘病已而言,并不想将这层纸捅破了,只希望她日后能安分些便好,“欠成君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她又何曾在乎过公与不公。”

“她才二十二岁,却已无以后,我真不知那昭台宫她能撑多久,你是明白的,她以前心气有多高。”

“为了我不被人诟病,她也会撑下去的。”或许自从霍府重遇那刻起,霍成君便一直在为自己而活,刘病已庆幸的是,五年的时光,无论真情假意,能留给霍成君回忆的总是甜蜜比较多,怕也只有这些回忆能让她撑过今后几十年的漫长岁月。

“好了,你倒是说说你与琵琶有何打算,她在你身边也有几年了,你总不能一直让她没名没分地跟着,如此,岂不是委屈了她?”刘病已知道韩增还放不下霍成君,可他记得再深又如何,他与霍成君终归是有缘无分之人,而痴痴守候了这么几年琵琶也不是他可辜负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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