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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天的相处,她便打定主意要住下来,如同着了魔一样,把肖红叶他们全都抛到了脑后,任凭他们急地如火烧眉毛一般地在竹林里寻找。

她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从忙碌的生意中抽身,每日只是观闲云,听鸟鸣,坐在屋里摇摇扇子、品品茶,浮生一日便就这么过去了。若在往日她定然憋闷地发狂,总要找些乐子才好,可如今待在这静谧的竹林间,因为心中有思念反而将这如流水般平静的生活过的充实而美好。她也第一次停下脚步,用细腻的知觉去感受生活,商场争斗所带来的刺激和欢乐是短暂的,宁静悠远的乡村时光给予内心的是祥和安宁,她骤然地产生一种冲动,想就这般安闲的生活下去。

在林日昇出诊的日子里,她利用空闲的时间研究起了她最爱的厨艺,一日他出诊回来,陈思雨兴奋地冲他招手说:“快来快来,你尝尝我做的山笋烧鸡。”她的腿伤还未痊愈,只好拄着竹棍,倚着竹门满脸笑容,他进门时她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

他望着院子里还未收拾干净的鸡毛,吃惊地问道:“你该不会把我养的五只鸡都杀了吧?”

她嘻嘻一笑,将她引入桌前,并不觉有半分不妥:“是啊,这道菜本应用八只鸡来配,可这没有,就算了,味道想来也不甚正宗,你先尝尝,等我腿好了再重新给你做一遍。”

林日昇脸色沉重,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不但不悦反倒怒道:“你怎么可以,为了一道菜把鸡都杀了。”

陈思雨听他出声埋怨,委屈地将筷子扔在桌上,忍不住气道:“怎么?心疼钱啊,大不了我给你便是了。”

“不是因为钱,你不该为了一时口舌之欲胡乱杀生。”林日昇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她。

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奇谈怪论,好笑道:“你可知这美味乃是万金都买不来的,你还是个信佛的,若不杀生,竟连肉也莫要吃了。”

她满不在乎地态度令他很是恼火,他制止了她的嬉笑,严肃道:“为了活命吃肉无可厚非想来佛祖也不会怪罪,只是也该有所节制,像这般胡乱杀生,却是万万不该。原本一只鸡足矣,你却足足杀了五只,只为了这一点点菜,再好的人间美味,在我看来也是罪过,不吃也罢。”

他的道理并未听到陈思雨的心里,她不耐道:“好了好了,原本是好意,你这样一说,我倒成了罪人了,你不吃拉倒,不过一道菜哪来这么多道理。”

林日昇痛惜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尝过鸡的滋味,也罢,等你腿好了,我带你出去瞧瞧,也让你这千金大小姐也尝尝人间疾苦。”

她倒没有在意什么人间疾苦,只是听说他要带她出门,便重又高兴了起来。他们坐下来吃饭,林日昇依旧冷着脸,对着那道菜看也不看,只是胡乱地吃了些素菜。陈思雨自觉没意思,也没有与他继续争论。由此一事,她对他的性格又有新的了解,他看似脾气柔顺,与世无争,可内心极为倔强固执,对于自己的原则底线半点不肯让步,到底还是个大男人,又可爱又可恨。

吃过午饭,林日昇收拾完碗筷后,略歇了歇。天上遽然闪过一个惊雷,天色一暗,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他将雨具穿戴好便要冒雨出门,陈思雨抬头一瞅,伸手拦住了他道:“今天下雨莫不如就不去了吧。”

他却坚持要出门,陈思雨心中一急道:“要去我随你一起。”

林日昇不肯答应,她拉着他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哀求,他被她缠不过,点点头道:“那正好,烦你带些腊肠、蔬菜。”

陈思雨不解,问他时他笑而不答。两人出了门,湿润的雨气让她连打了几个喷嚏。林日昇不知在想些什么,闷不啃声走在前面,她则慢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草地湿重倒还算干净,可出了草地进入了泥泞小路,她不喜地皱着鼻子,停住了脚步。

林日昇在风雨中跋涉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丝毫没有怜惜之意。她将竹棍一扔忽然大叫了起来。

林日昇吓了一跳,似乎才记起今日原是有人跟他一路的,他回身急问她怎么了,她扑在他的怀里直叫脚疼。他懊悔极了,悔不该带她出来,她却狡黠一笑,躲在他怀里非让他背。

他对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蹲下身来,陈思雨心中暗暗欢呼跳上他的背,心满意足地伏在他的身上。

他看着文弱,肩背却宽阔温暖,她环着他的脖子,吃吃而笑,故意问他道:“林日昇你欢喜吗?”

林日昇一怔,喘了口粗气,甩了甩头发上水,无奈道:“你倒是欢喜了,我可倒了霉了。”

陈思雨扁嘴掐了他一下,埋怨道:“你呀,一点也不会讨人喜欢。”她笑意动人地将头靠在他的肩窝上,柔声问道,“林日昇我不是你第一个这样背着的人?”

林日昇想了想,耿直地说道:“不是啊,我背过的人很多,钱村的阿婆,侯村的大爷我都背过啊。”

陈思雨哼了一大声,从他背上跳下来,也不管地上泥水溅到身上,蹚着黄泥气呼呼地往前走,林日昇被她的大小姐脾气惊得怔在了原地,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她。

两人停停走走行了半个时辰才走到一片破败的茅草屋前,陈思雨从未见过这么穷困的屋子,左边墙体塌了半截,屋顶上漏了好几个洞,屋前的荒草长的都没过了膝盖,地上散着些荒石。

陈思雨缩了缩脖子,拉着林日昇的手,有些害怕道:“这里有人住吗,会不会有鬼啊。”

林日昇拉着她的手往里走,叹道:“住在这里的人确实也与鬼没什么两样了。”

陈思雨提心吊胆地随他进了屋子,甫一进屋,便闻到一股腥臭的雨水味道,她厌弃地掩了鼻,退到了门口,屋里黑洞洞的没有一丝烛光,也没有像样的桌椅可坐。林日昇熟络的将肩上的东西一放,朝着黑暗处喊了一声:“阿婆。”

她万难相信这鬼屋似得地方居然真有人住。随着屋子里颤颤巍巍的一应声,一个满头银发穿着破烂,瘦骨嶙峋的婆婆出现在她面前。她失声惊叫,还真以为是鬼怪现身。

婆婆闻声朝她咧出一口黄牙笑道:“阿昇,这来的不是阿沅?”

林日昇将她扶到床边坐下,笑道:“她也是我妹妹,是来看您的。”

陈思雨勉强冲她笑笑,乖巧地跟她打声招呼,心里却极想离开这个地方。她仔细瞧时却发现婆婆居然双目失明,乍然生出几分同情。

林日昇拉着婆婆聊着家常,她听得入神,慢慢踱进了屋。这个婆婆身世极为可怜,丈夫早丧,儿子不孝,老来独居,无人赡养,兼生有重病,便想跳河一死了之,亏得了林日昇相救,才留的一命,自此婆婆便将他当成唯一的精神寄托,勉强才能活着。闲时怕她无聊,林日昇买了些鸡鸭给她喂养,她却不吃,养的肥美都反增回了他。

他免费治疗过许多穷困之人,有些人自觉占了便宜,对他并无半分感恩之情,他并不恼怒,只做自己该做之事。但更多的是些淳朴知恩之人,他们虽无钱粮但手中一凡有些富余总是想法设法送到他家。那些蔬菜果粮本不值什么,对富裕人家更是九牛一毛,可正是因为他们穷困反更显得弥足珍贵。

陈思雨也算怜贫惜弱,但对穷人始终心怀警戒,他们当中固然有些极为可怜,但也很有些人因穷生恶,做些坑蒙拐骗等事,故而行善有限。今日随他出来,在这一片锦绣山水中行走,却发现了许多盛景之下的饥馑,伤病,目睹了无数人间悲剧,她深受震撼,渐渐展开心扉听听婆婆慈爱之语,也不再拘谨卷起袖子给她做上一桌丰盛大餐。

婆婆大约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美味的饭菜,居然涕泪不止,陈思雨也随她哽咽,她恍然明白婆婆这一生父母不疼,丈夫不爱,儿子不孝,从未被人关爱过,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还未曾体验过人世温暖便匆匆在人间谢幕,终此一生没留住过半点温情,她难过极了,人世间最悲苦之事莫过于此。她不禁望向林日昇,他是一位真正的大夫,不仅因为高超的医术,更因为他有悲天悯人的心肠,即便他默默无闻,所作所为无人知晓,无人记得,但他仍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她的爱意弥漫自从再也不愿收回。

回去之后,她宛如变了一个人,不再像以往那般娇气,变得更加善解人意,也不再那般斤斤计较,包容和顺了许多。虽然偶尔还会任性使气,出出坏主意,弄弄恶作剧,但也给林日昇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些乐趣和生气。她会帮着他晒草药,替他抄药经,为他研究美食,以往琐碎而劳累的事情似乎只要是为了他,想想也觉得欢愉。

可是欢乐的日子也有烦恼,她近来却时常为了一个名字睡不着。

那日,她开柜拿杯倒茶,不小心拿错了红梅杯,他却紧张地忙将杯子放了回去。她有些抽抽嘴角,说话便有些含酸:“不过一个杯子而已,我连你妹妹的都能用,为何不能用她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的脾气让林日昇颇为无奈,他叹气道:“你也说不过一个杯子,就值得生气了。我这么做不过是对她聊表尊重罢了。毕竟她与我亲妹还是不同的。”

陈思雨微一琢磨又喜了起来,笑道:“这么说来,我倒与你亲妹一样与你更亲近些了。”

林日昇猜不透她变幻莫测的性子,也不知她究竟怒在何处,又喜从何来。女儿家的心思于他比那科举文章还难,他像一个毫无悟性的懵懂痴呆汉稀里糊涂地一再忽视她的情感。

陈思雨说着回忆着,幻想着房顶的一缕青藤慢慢化作了一片茫茫的竹海,目光不禁痴了。

林月沅推了她一把,自豪道:“你们怎么都这毛病,说说话自顾自的发起呆来。哎,怎么样?我哥哥人好吧。”

陈思雨回过神来,脸上像是被烛光笼罩了一般,娇羞而笑道:“好是好,就是有点呆。”

这一句评价可谓画龙点睛,林月沅不禁拍手叫好道:“你说的正是。他不仅呆做事还磨叽,一点也不干脆,我拼命地给他和云汐牵红线。我都操碎了心,他却不领情,急死我了。”

陈思雨闻言脸色登时一变,翻身坐起,心里扑通乱跳道:“你哥哥他,他跟云汐……”

粗心的林月沅竟没看出端倪,打了个哈欠,侧身便要睡去,懒懒的说道:“没呢。他们俩人都是朽木,一个整天研究丹青,一个满脑子的医药,对婚姻大事都不上心,少不得还要我出力,多费心啦。”

林月沅的随口一言却成了一块心病深深地烙在陈思雨的心里,烫的她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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