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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倒也巧，周姑说这这话的时候，沈陌就在那围墙的另一侧，刚好听了个正着，听得清清楚楚。
霁丫头气恼，她就知道是她搞得鬼！
这周姑仗势欺人，背后爱扯流言蜚语，时常偷懒不干活，简直一身的臭毛病，她见那刘管家往日里也是规矩之人，怎么娶了这么个老婆。
前面再走上两步，就到了拱门处，沈陌停下脚步，顿了片刻后，动身上前，跨步入了门内。
厨娘坐得位置刚好对着拱门，沈陌刚一进来，她就看见了，身子一怔，屁股下面如坐针毡。
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位少夫人竟然亲自找来了，她眼睛僵硬地瞥向面前的周姑，她的眼里只有她那碗粥，哪里发现已经慢慢走到她身后的少夫人。
而此刻，准备从小门赶来通知周姑的四娘，因为慢了一步，看见自家少奶奶此时站在她的身后，本来欲要上前的步伐又转而退了下去。
四娘轻轻提着步子，悄悄躲在旁边一堵墙后面，一双小眼睛朝远处使劲地瞄着。
沈陌与霁丫头自进来之后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迈步上前走近周姑，沈陌脸色凝重，看不出喜怒之色。
霁丫头瞪着眼前壮硕的身躯，两只眼睛就差窜出火苗来了。
厨娘瞟一眼沈陌，又瞥一眼周姑，最后瞄一眼桌子上正冒着热气的那碗粥，完了完了。
没送钥匙在这里喝粥被逮到也就算了，可她竟然当面喝给少夫人准备的粥，厨娘现在的念头只想立即消失，可是，她现在两条腿就像灌了铅似的，压根不听自个儿使唤，人少夫人都没说让她退下，她哪里敢动。
本来她还想回周姑一句话的，可是少夫人突然闯进来，把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现在，一句问候声都发不出来，整个人都愣在了桌子边，哪里还敢有半点小动作。
周姑埋着头，一门心思盯在她面前的这碗粥上，对碗面不停地吹气。
非一般的粗重吹气声，每吹一次，厨娘的眼睛就跟着眨一次，嘴唇颤一次。
霁丫头咧了咧嘴，一脸嫌弃，她觉得这声音让她仿佛置身在猪圈里一般，难听死了。
不过，沈陌好像并未受影响，脸色一如先前般凝重，不过，眸光流转间，若有所思。
沉默了半晌，没有声音，周姑也没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只是觉得没人说话这心里头就不舒服，抬头纹望向对面的厨娘，问道：“你咋不说话啦？啥时候这么安静了？这可不像你啊。”
她说完，用勺子轻舀了一勺粥，往嘴里送去，两片厚嘴唇一抿，一脸美滋滋。
厨娘干笑了一声，张嘴又闭嘴，不知道说啥。
其实她想换一声少夫人，可是叫不出口。
看见周姑那一脸享受模样，她心里暗道：美了你了，等会，你就哭吧！
霁丫头觉得这周姑是不是脑子里缺了条筋，她们俩大活人站在后面好一会儿，她不但没发现，还自顾自地吃得津津有味。
她上前两步，却看见她颈部下方不知长了个什么东西，圆肉肉的，紫红紫红的，甚是恶心，沈陌也注意到了，眼睛一动，睫羽颤了颤。
霁丫头瞥开眼不去看那物，伸出手去，对着那周姑的肩膀拍了拍。
不知是不是因为身子壮，皮太厚，还是只一心想着碗里的东西，对肩膀上的动作竟然没半点反应。
厨娘把目光撇向一边。
霁丫头吸了一口气，继续拍她肩膀，不错这两次加重了力道。
眼前之人终于有了反应，抬头，却没回头，扯开嗓子，道：“谁啊？”
厨娘忍不住把眼睛闭上。
霁丫头没回答，嘴唇抿紧，眼中闪着光，手缓缓抬高，抬得比先前要高了好几分，一掌狠狠拍下，周姑大叫一声，豁然站起身，嘴里带骂：“哪个王八羔……”
厨娘被她这一声吓得也跟她起了身。
周姑骂声未完，看见沈陌，立即把最后一个字咬在了牙齿里，给吞了下去。
沈陌对她这激烈的反应并没有表现出怒意，她的神情淡然，目光望向目前之人，没有人发现这位如清荷般淡淡的女子此刻正在打量着面前壮硕的妇人。
霁丫头因为刚那重重一拍，下手力道狠了些，自己的手也有点疼，听见周姑那一声骂，她脸色一凝，“骂谁呢你？”
周姑怔了怔，唇角微微泛搐，现在，她哪里还敢顶一句话，什么脏话怒火只能往心里倒咽，脸上挤出一抹笑来，“老奴以为是前院儿的四娘捉弄，却不想以为是霁姑娘，惹了笑话，还望姑娘见谅，少夫人见谅。”
说完，哈着身子，恭敬老实，丝毫不见刚那豁然起身放声大吼的撒泼样。
此时，不远处偷听的四娘两只小眼睛一眯，心里犯起了嘀咕，好你个周大宝，拉谁不拉你敢拉老娘当垫背！活该我晚了一步没通知上你！
霁丫头轻哼了一声，沈陌站在她身前，一直都未曾说话，可是，越是这样，就越让周姑浑身不自在。
突然想起杂物房钥匙一事，她立即在身上摸了摸，道：“钥匙……钥匙我正要给少夫人您送过去呢，少夫人您实在无须亲自跑来这后院，又脏又乱的，沾了晦气就不好了。”
摸了半天，身上哪里有那钥匙的影子。
只因她压根没将那钥匙放在身上。
霁丫头见她摸了半天，最后啥也没摸出来。
“少夫人，钥匙好像落在前边屋子里，我这就去找找。”话一说完，她人就要往前边屋子奔。
一直沉默的沈陌终于开口了，她唤住她，“周姑姑不必这么急，还是先把粥喝了再去找也不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这粥凉了可就不好喝了。”
周姑转身，看见她竟然讲那碗粥端了起来，递到她面前来。
她两手推拒，嘴里说道：“哎呦，哪里敢劳驾少夫人，真是折了老奴的寿啊。”
沈陌轻笑一声，说道：“周姑姑为南宫府日夜操劳，辛苦地很，只不过是端碗粥，周姑姑理应担得。”
霁丫头疑惑，小姐这是唱得哪一处戏啊，她怎么一点都看不明白。
一旁处着的厨娘也丝毫没看懂眼前这情况。
周姑自然也不懂，按理来说，这位少夫人应该发怒再教训自己一番，可是，却不见她脸上有丝毫的怒意，反而是微微笑着，还别说，她笑起来，还真是个难得一见的可人儿。
主子都这般客气了，她这个仆人再客气下去就不好收场了。
心下一横，把粥接了，她倒想看看这位少夫人与她玩什么把戏。
沈陌垂眸，看见的是一双布满老茧，皮肤泛黄的粗糙老手。
她咕噜咕噜将粥往嘴里塞，也不管沈陌在她面前一直盯着自己，反正被逮到了，她已经豁出去了。
很快，一碗粥被喝得干干净净，她转身去拿钥匙，沈陌在原处等着她，霁丫头问她：“小姐，她这人这么可恶，你怎么还对她这么好啊！你这样放纵她，要是传了出去，大家都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主儿，今儿个有了第一次，紧接着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后，还怎么在这府上立足啊。”
是吗？沈陌暗自苦笑。
在府上立足？这偌大的南宫府，她又能待多久呢？
沈陌抬眼看向天际，此刻虽是煦日高照，但远处天空却隐有一团暗色之云在缓缓酝酿，连日来的好天，怕是要变了吧。
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变幻莫测，捉摸不定。
这一次，周姑拿钥匙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两钥匙递到了沈陌手上。
“有劳周姑姑了。”沈陌谢道。
周姑实在受不得沈陌对她这般客气，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浑身不自在，脸上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道：“哪里哪里，倒是我耽搁了，让少夫人等了这么久。”
“我等会儿没什么，可是有些事儿是万般不能耽搁的，一旦耽搁了，代价就是一生。”她这句话，说得飘飘忽忽，仿佛若有所感，让霁丫头与周姑听得云里雾里，周姑更觉得少夫人这话是针对她的，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身子后边不禁起了一阵恶寒。
沈陌离开了后厨，那周姑站在原地发愣，她去拿钥匙的时候心里想着，这少夫人表面不动声色，会不会是扮猪吃老虎，等她回去再给她狠狠教训一顿，结果，拿了钥匙回来之后一切如常，她拿了钥匙就走了，什么也没有发生。
真是想不明白，突然，鼻间仿佛有什么湿润东西流下，她用手一抹，顿时，手上擦出一条鲜艳的红痕来。
厨娘见她处在原地儿不动，走到她面前，见她一直在不停的擦着鼻血，袖口已经染了一大片。
“鼻子又流血啦，哎呦，这血，怎么比上次冒得还厉害！”
“鬼知道，最近这鼻子动不动就冒血，烦死个人。”
“我说，你要不要找个大夫去看看。”
“不去，不就是流个鼻血嘛，有啥好看的，那些个大夫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看病，没病也给你说成大病，再给你抓给十几副药，杀你个大价钱，我和老刘每个月就那么点工钱，咱家阳儿还小着呢，这钱我得给他存着盖大房子讨媳妇儿。”
“你就抠着吧，早晚抠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