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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伟叔要结婚了。爸爸跟郑奶奶说要出去租房子住。

郑奶奶说,现在住房这么紧张,上哪去租,再说让你爷俩搬出去,我咋对得起你死去的父母,真是你分了房子搬走,我的心才能安稳。

郑奶奶哭了,拉着爸爸的手不松开。

郑婶,你别哭了,我不走了。爸爸只好留下。

你不走就对了。郑奶奶松开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抑郁地说,你别想三想四的,安心住着,有我们住的,就有你和娟娟住的。

郑婶,我听你的。爸爸看看窗外,想了想说,郑婶,我看咱们在窗前边接间房子吧。

郑奶奶抹了抹泪水,走到南窗前看着小院,眼睛一亮。咱家这个院子挺大的,净种菜了。盖房子是个办法,以前咋没想到呢,我去街道问问。

街道派人来了,会同居委会的人一起来调查,同意了郑奶奶的请求。

郑爷爷领着爸爸去买了木头和水泥,还买了好几手推车的旧砖。爸爸和郑爷爷和大伟叔爷仨,起早贪黑地干了一个星期,房子盖好了,门窗刷了深绿色的油漆,屋里墙面刷了白浆。房子干净利整,准确地说是个偏厦,是贴着南墙盖的,进去五六个人转身都费劲。

尽管房子小点儿,全家人万分高兴,男女老少站在屋里房外,看看这看看那,摸摸窗户摸摸门。

郑奶奶说,哪都好,就是房子小点儿。

郑爷爷乐呵呵地说,小点儿也是房子,毕竟是能住人的房子。这不比原始人的洞穴强多了,有窗户有门,不透风不漏雨。

郑奶奶笑了,老头子,你说的对,有窗户有门不透风不漏雨就是好房子。

郑奶奶从这屋走到那屋,从那屋走到这屋,脸上露出笑容。原野呀,你也结婚吧。

爸爸愣了,我也结婚?

是呀。郑奶奶笑着,咱家现在有三间房子了。偏厦给大伟,小屋给你,我和你叔你妹妹、姥爷姥姥住大屋。

不行,不行。爸爸摆摆手,偏厦太小,不能让新媳妇住得憋屈。真让大伟媳妇住偏厦,她娘家人还不得把她拽回娘家。再说,你们那么多人,大屋也挤不下呀。

她娘家人能干出来。郑奶奶看看爸爸,有些伤感,你都老大不小的了。

爸爸安慰她说,郑婶,你别上火,我现在不着急结婚,我等多长时间都没关系,春雪也不会跑的。赶紧让大伟结完婚,把媳妇娶家来,省得女方家事多,不结婚她家总有事。

是啊。郑奶奶脸上出现愁容,大伟对象还行,就是她爸她妈事太多了。今天要这个明天要那个,后天这个那个的又不行了。

所以我说赶紧让大伟结婚。爸爸看看郑奶奶,又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孩子生活得好一些。在家里娇生惯养二十多年了,怕嫁到咱家受委屈。

郑奶奶点点头,你说的也是。

爸爸说,郑婶,等大伟结完婚,再研究我的婚事吧。

还得让你等。郑奶奶看看爸爸,有些伤心,泪水在眼里滚动。婶对不起你,没照顾好你。

郑婶,你咋这么说呢。爸爸扶住郑奶奶,你老对得起我,你老照顾我也很好,要不是你老收留我和娟娟,我们爷俩不得住露天地呀。你老别难过了,我再等一等,我相信国家形势会越来越好,不会总是这样的。

哎,哎。郑奶奶抹了抹泪水,拉住爸爸的手,孩子,那就委屈你了,再让你等些时日吧。

爸爸领着我和太姥姥太姥爷搬进偏厦,把大屋给大伟叔做新房。

大伟叔结婚那天,春雪阿姨来了,郑奶奶十分高兴。

听说春雪阿姨来了,晚上杜宇妈妈陪她姐姐来了,她们已经有好几年没见面了,挤在偏厦里唠个没完。

杜虹阿姨拉着春雪阿姨的手,深感过意不去,愧疚地说:我对不起你俩,我真后悔。当年我咋那样,害得你和原野……

春雪阿姨说,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啥呀。

杜虹阿姨笑了,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了,当年我要是不那样对原野,你可就落不着原野了,他早就和林南结婚了,你是不是得谢谢我呀。

春雪阿姨笑了,俺还真得谢谢你,要不然原野哥真的就不是俺的了。

杜虹阿姨说,走,今晚到我家去住,咱好好唠唠。

杜虹阿姨姐俩要接春雪阿姨去她家住。

郑奶奶说,别去了,就在家里挤挤吧。

杜虹阿姨朝爸爸挤眉弄眼,俏皮地对郑奶奶说,不差这一宿,以后他俩结婚了,有都是时间在一起。

她又眯起眼睛问春雪阿姨是不是,没等红起脸的春雪阿姨回答,她和杜宇妈妈一边一个,押俘虏似的架着春雪阿姨的胳膊走了。

大伟叔结婚第二天的早晨,是我童年中最美丽的早晨。

那天,我坐在自行车前梁上,春雪阿姨坐在后边货架上,爸爸在中间,双手扶着车把,两脚用力蹬。我们像别的人家那样,一家人坐在一辆自行车上,迎着红彤彤的旭日和满天灿烂的朝霞,在我欢快的歌声中前进。

爸爸要带春雪阿姨去他的单位。

早晨杜虹阿姨把春雪阿姨送回来,爸爸对她说,我们厂的师傅们都想看看你,总让我把你领去,今天我领你去吧。

春雪阿姨说,俺不去,土里土气的,拿不出手,别给你掉了链子。

杜虹阿姨说,你怕啥呀,就你这小模样,不得晃到全厂呀。你去吧,让那些大姑娘看看你,省的她们这个看上原野了,那个要和原野搞对象。

爸爸笑着说,我媳妇真的那么丑吗,让人看一眼吓个跟头?或者看一眼都想哇哇吐。

春雪阿姨的脸红了。你美去吧你,谁是你媳妇,俺还没嫁给你呢,你有那个红本吗?

那只是个形式。爸爸盯着她的眼睛,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我还用那个红本吗?

杜虹阿姨故意不满地说,干嘛贴耳根子,啥话怕听。

你真坏。春雪阿姨被爸爸看得低下头,清秀的脸颊红得竟然像关公的脸。

爸爸认真地对她说,你跟我去吧,省得她们不是要给我介绍对象,就是要跟我处对象,你不怕我让人抢跑了?

春雪阿姨抬起头,看着爸爸,平静地说,要是有人看上你,你就跟她处,找个城里的吧。

你让我当陈世美呀。爸爸拽着春雪阿姨,快走吧,还得送娟娟去幼儿园,再不走我上班就要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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