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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喊杀声犹如暴雨摧林,震得祠庙梁上的尘灰簌簌而落。秦桑俯身在石像前,一字一字缓缓念出上头刻的诗句:“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撰余辔兮高驰翔,杳冥冥兮以东行。”他看上去一丝焦虑之态也无,反倒轻轻笑道:“此时怕是《国殇》才更为应景些。”

绛树默默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她心里眼里始终紧紧绷着一根弦,放松不得,也无法像他一般故作轻松模样。秦桑见她无动于衷,便也立起身来,缓缓走到她身旁,“倘若他们攻上来,你打算怎么办?”

绛树垂眸沉默半晌,抬手慢慢抽出发间的发簪,蝴蝶穿海棠,花笼飞金,珠璎冷凉,流光艳色仍如当日临别之时。她凝视着那支发簪,紧紧握在手中,决然地开口:“自然不能受他们折辱,若是他们攻破这里,我就用它自尽,便是死也决不死在这群人手里。”

秦桑眉头微一蹙,似有触动,却未说什么,只移开了目光望向祠庙外头,幽幽叹息了一声。绛树抬起头,亦顺着他望的方向看去,隔着那兵戈之声平淡地道:“可惜你要做的事情我是帮不了你了,其实你倒不必抱着必死之志。你不过是个大夫,他们无须为难你,况且,他们眼下的目的不是同你一样么?”“你是说让我降了他们,与他们共事?”秦桑冷笑一声,拂袖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为天子、为皇后谋事,岂会为了苟且偷生而与这些乱党为伍?倘若真的抵挡不住,我必死在你前头!”

绛树怔了怔,歉然笑道:“是我失言。”秦桑却未回应,他望着祠庙外半晌,凛声道:“即便如此,也不该这样轻易地引颈就戮,定要与他们一战。若与众军一同马革裹尸而还,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他说罢便疾步向外走去,绛树忙唤了他一声,他也不予理会。绛树只好匆匆跟上去,同他一起来到祠庙外。

祠庙外此时正陷在一片混战中,激烈的呐喊声、刀剑碰撞声夹杂着惨叫声震动四野,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绛树心内紧了紧,这般情景叫她想起那年的当阳长坂,人间地狱,嗜血修罗。她尽力平静着,扯住秦桑的衣袖,示意他先不要上前,四下寻觅了一番,总算找到了曹操临时擢任的那名小将,“邢将军!”

邢扬刚持刀斩首了一个攻上来的敌军兵卒,听闻有人叫他,便匆忙赶过来,因惦记着战情,口气不免焦急而生硬,“何事?”他被方才杀死之人溅了满身鲜血,钢刀上也还淋漓滴着血,强烈的腥气扑面而来。绛树强忍着那翻江倒海的不适感,提高了声音问:“邢将军,战况如何?”邢扬狐疑地看她一眼,摆摆手不耐烦地转身要走,“这与你无关!”

“站住!”秦桑忽然厉声喝道,“你以为单凭这样死战就能守得住了么!你说实话,是否真的能守两个时辰?”邢扬被他训斥得一愣,他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无奈地一叹:“敌军准备充分,我方措手不及,好在此处居高临下,山石树木也多,可就地取材抵挡一阵。可是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怕难以撑持两个时辰。”

绛树略一思量,转首看向西南方,“他们可知道丞相已从另一边突围回城?”邢扬想了想,不确定地道:“方才他们的主力都被吸引在这边,不知他们的将领是否知晓。”绛树颔首,正色道:“那么你就快将这消息向他们散播出去,并说援兵很快就到。即便不能让他们退散,也可以扰乱军心。”

邢扬微有迟疑,随即重重一拊掌叹道:“也罢,反正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就试试看吧。”他转身回军中部署,秦桑走近了些,话音里深含着疑虑,“这样会有用么?”绛树无力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看他们的将领才识谋略如何了,若是他对丞相的了解多些……”她说了一半却住了口,后头的话像飘渺的一缕烟,被乍然关在了门外,却仍能透进些须微意。秦桑便也沉默了,神情幽微不明,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战局。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对方的攻势似乎果真减弱了些,邢扬探看过战况,再回来时早已换了一副神色,年轻朝气的面庞上洋溢着喜悦,“他们退下去了,虽还在山腰,却不再向这里攻打了。”绛树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却提不起一丝欢欣,她勉强笑了笑,“他们不再攻山,想是要保存实力,伏击丞相的援军。将军赶快趁此时机重新部署好部下,补充军械用物,待援军来时前后夹击。”

邢扬痛快地应了一声,重又回军中去。看他离开了,秦桑轻声一叹:“他也还算是个人才,只是可惜了,想来丞相是不会回来的。”绛树淡淡苦笑,“还是你明白。敌军倾巢而出,城中定然空虚,只要重新占据县城,这群人便成丧家之犬,便是不来剿灭也不会长久。他特意将两位爱将都带走了,又何必再冒着被伏击的危险回来管我们的死活。”

“只怕还不止如此。”秦桑意味深长地看住她,“就如方才许褚所言,今日的事情的确太过凑巧。以曹操的性情不可能不生疑,趁此机会借乱军之手除去我们,也少了他一桩忧虑。”绛树心头微一凛,随即冷笑道:“也罢,要不了多久,敌军定然也会想到丞相不会回来,届时只怕他们更会孤注一掷,攻下此处山头为立身之所。此一层疑虑,待我们死在此处,倒算是自证清白了。”

秦桑不置可否,他沉默着,郑重地整了整衣襟发冠。绛树这才忆起他其实素来美仪表重修容,君子死而冠不免。她想笑他一句,可是笑不出,低下头将手中那支发簪抵在心口处,微微用力按了按,轻微的刺痛不知是来自心外还是心内。她凝望着手中发簪,想起方才同曹操说的那句“就此永诀”,眼前慢慢泛起湿润的涟漪。指尖在簪上一寸一寸摩挲过,她在心里又默念了一遍,“子龙,就此永诀。”

未及伤怀多久,震耳欲聋的呼喊声再次在四面八方响起,比先前那一次进攻更为激烈。敌方一名黑盔软铠的将领一路杀来,锋芒难挡。眼看他逐渐逼近,邢扬抛开正纠缠自己的几个兵卒,挥刀迎上前去。相战数个回合下来,敌将再近不得分毫,一怒之下回身气急败坏地叫道:“弓/弩手!给我放箭!”

霎时,密如飞蝗的箭雨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秦桑眉峰骤敛,上前几步捡起一名阵亡军卒的刀,挡在绛树身前格开几枝落下来的箭。铿然几声金铁交鸣震得人头痛,绛树越过秦桑的身影看见一支强弩呼啸着向着邢扬飞去,极快的速度与强劲的冲力让那支弩/箭整个穿透了他的身体,几乎要将他钉到地上。

绛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扯紧了秦桑的衣袖。秦桑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转过头,神情凝重而专注地望着她,话音虽不重,却字字清晰,“他给你的这东西,不是让你用来自戕的。不到最后关头,不要死。”他说着便将刀推到她手中,转身捡起另一把径直走向邢扬的方向。邢扬虽倒在地上,却仍拼着力气死死拖着那将领,将领挪动不得,怒气冲冲地用刀一下一下狠狠刺在邢扬身上。血从他身底缓缓漫出,目光渐渐黯淡下来。

绛树握着那把刀,铜质的刀柄冰冷,紧握在手里也捂不暖。视线里不远处的那黑盔将领咒骂了一句,用力拔出腿来,才要继续上前,一刃寒光如同闪电向他劈下去。他慌忙举刀一挡,相抗之力顶得两个人都后退了几步。绛树不觉屏住了呼吸,她一直以为秦桑只是个文弱之士,从未想过他竟能在战场上挥刀杀敌。

秦桑持刀逼视着敌将,鬓发掠过清风,眼神宁定却又凌厉。敌方那将领也不禁呆了一下,转而却又轻蔑一笑,全然未将秦桑放在眼里,高高扬起手中的刀向他砍去。秦桑敏捷地避开,抵挡了几个回合,敌军之中暗箭再发,又一支弓/弩向秦桑身后射来,绛树一惊,脱口叫道:“季南小心!”

秦桑侧身一避,躲开了那支箭,却正被敌方将领抓住了破绽。对方一把捉住他的衣襟,举刀便要刺下去,秦桑丢下刀双手握住敌将持刀的手腕,用力推开,奈何对方力气太大,逼得他连连后退,撞在一棵松树上,只能拼尽力气挡住那刀不刺上他,再无退路。

两个人像野兽般红着眼睛死死相抗,绛树看得心惊肉跳,若是这样相持下去,秦桑是敌不过他的。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刀,咬咬唇将它拖起来,小心地走向那敌将身后。敌将全副神思都集中在秦桑身上,无心留意身后。钢刀很沉,绛树双手用力地举起它,距离那敌将已经很近,只需扬手砍下,或是刺过去,敌将就再无还手之力。绛树握着刀,双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她知道再犹豫下去,若是被对方发现,不止救不下秦桑,连她自己也会即刻被他所杀,可她却实在没有勇气下手。

敌将没有发觉她,秦桑却是看得到她,他见她犹豫,只怕惊了敌将,也不能开口。片刻的迟疑过后,他眸光之中一丝决然闪过,一矮身避开要害之处,而后手上蓦然松了力道。对方的去势不及收住,那刀便深深刺入了他左肩。敌将不料他如此,一时愣住了,秦桑便趁着他这惊愕的片刻奋力倾身向前,也不管那刀刺得更深,伸手一把握住了绛树离得极近的刀刃,准确无误地捅进了敌将的后心。

钢刀穿透软铠的声音与骨骼碎裂的声响几乎同时传来,绛树只觉得头脑中轰然一声,身畔混乱嘈杂的打斗之声都模糊起来,直到粘稠滚烫的鲜血顺着刀流到手上,才惊恐地松开了刀柄。秦桑一只手还握在刀刃上,他缓缓放开,而后推开死在面前的敌将,几乎与他同时倒在了地上。绛树慌张地想去扶住他,却是手脚发软,还未迈开一步就摔倒在地。她慢慢地挪到他身旁,颤抖着声音唤道:“季南……”

“我没事。”秦桑捂着伤口艰难地笑笑,“你放心,我是个医者,知道伤在何处才要紧,我又没有打算和他同归于尽,自然不会叫他伤到要害,一时半刻还死不了。”绛树紧紧扯着他的衣袖,深切的恐惧快要淹没了她,她像溺水的人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抓着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秦桑用空出的一只手握住她手腕,肃然道:“不要怕,我猜想这个人便是叛军首领,这些军士多是城中之人,家小都在城中,迫于威势才随他至此。你快去让我军传话给对方,就说逆渠已授首,归降者待援军来时可不予追究。如此或许可解危局。”

绛树茫然地“嗯”了一声,却根本动弹不得。她尽力镇定下来,刚挣扎着站起身,忽听有人高声呼道:“援军来了!”绛树惊异地扭头望去,竟果真看见一支战骑迅雷般驰骋而来,呼啸的山风扯动为首之人的暗红披风,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她瞬间松了一口气,一刹那百感交集,方才强自提起的力气也短了下去,只觉得头晕目眩,踉跄几步扶住了身边那棵树才勉强站稳。

援军一到,山上军卒立即士气高涨,敌方又失了主将指挥,在夹击之势下很快便溃不成军。许褚策马一路冲到绛树面前,看也不看她,扬手割下地上那敌将的首级,用长刀挑起,高喊道:“叛将孙明伏诛,众军归降者免死!”这一声喊得周遭顿时安静下来,敌方的三千甲兵面面相觑,不知该何去何从。曹操跟着赶上前,大声重复了一遍,“降者免死!”

又是片刻的寂静,不知是谁当先丢下了手中的兵器,随之便是好一阵乒乓当啷之声,地上兵器山集,再无人抵抗。曹操翻身下马,阔步走到许褚身旁拍了拍他的肩。他就站在这几步之外看了半晌,才慢慢走到绛树面前,扬起骄傲的笑容,轻声问:“孤迟误否?”

他的身影在眼前有些模糊,声音听来亦恍惚飘渺。绛树牢牢盯着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心绪剧烈地起伏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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