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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暗的光影旋过紫檀窗格,团花熏兽中安息香袅袅不绝,钩垂一面帘。绛树醒来时,便已回到昨日那驿馆的房间里。她慢慢坐起身,神思还有些恍惚,不觉凝着熏炉上缥缈的香云发起呆来。“你醒了?”忽听有人沉声问了一句,绛树回过头,见曹操正抱着双臂站在窗前打量她,也不知是何时就在那里了。

绛树张了张口,有太多的疑惑,不知该从何说起,思量片刻,还是先问道:“城中已经平定了?”曹操轻轻“嗯”一声,“昨日与二位将军突围下山之后,孤已令徐公明去调集了城外驻军占领城池,大约山上之围还未解之时,县城便已在我们手中了。”绛树一怔,愈加不解,“那么丞相带去山上的援军是……”“那是邻县的驻军。”曹操缓步走来,容然笑道:“孤执意让公明一同下山,便是要让他领军攻占县城,孤亲去邻县调兵驰援山上。”

绛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回过神,由衷地叹了一句,“丞相果真深谋远虑,常人难及。”曹操也并不谦让,转而有意无意地觑着她,淡淡笑道:“说起此事,孤倒是更佩服你和秦季南,想不到你们上了战场,竟真的能下手杀敌。”绛树心下咯噔一声响,来不及去想说辞应对他话中深意,翻涌而来的记忆便先占据了脑海。血腥的气息,凄厉的惨叫,刺眼的刀光剑影……头脑中嗡嗡作响,躁动的宣泄感难以抑制,她忍不住倾身伏到床榻边剧烈地干呕起来。

意识混乱之中,依稀感觉到曹操扶住她,轻轻拍着她后背,“好了好了,不提此事了。还以为你不过是受了些惊吓,昏迷一日醒来也该无碍了,不想竟然如此严重。随行的另一位府医正在照料秦季南,稍后叫他给你开些安神的药来。”绛树还未缓过力气,闻言艰难地问道:“秦先生,他还好吧?”“他没事。”曹操平静答道:“伤口虽深,却未伤及要害,无甚大碍。”

绛树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却忽地又想起那支发簪来,在山上时她一直握在手里,昏迷后便再不知它去向。她心中一紧,诸般不适也顾不得了,匆忙撑起身子在床榻上翻找。找遍床榻还是未曾见到,索性掀开了被衾打算下床去寻,可尚未起身便被曹操按住,他微皱了眉道:“你要做什么!”

“我……”绛树顿了顿,满心只顾惦记着那发簪,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正为难间,曹操却从袖中取出了那支发簪递给她,“是在找这个么?”绛树微一怔,慢慢接过来,“是,多谢丞相。”“你昏过去的时候还拿着它,如今才刚醒来又这样急着找。”曹操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这东西对你很重要?”

绛树沉默半晌,垂首抚着发簪,掩饰下眸光中的波澜,语气哀婉,仿佛仍心有余悸,答非所问地道:“绛儿原本打算,若是援军不至,就用它自尽,绝不死在那些叛军手中……”曹操敛起笑意,静默了片刻徐徐道:“你是不是觉得孤是不会回去的?”绛树抬起头凝望着他反问道:“难道丞相不曾这样想过么?若是没有邻县的援军,丞相会选择舍下哪一边?”

曹操蹙了蹙眉,凝神思量有顷,认真地道:“孤不会容忍那群叛党作乱,哪一边都不会舍。”绛树下意识地咬了下唇,没有再多说,只轻声一应,“是,绛儿明白了。”曹操又看着她良久,站起身神情凝重地道:“孤知道,在你看来,孤什么都能舍,是不是?”绛树怔了怔,脑海中迅速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他却似乎并不打算等她回话,停顿少顷便自顾自地继续道:“叛乱方平,少不得要多留几日整顿一下相关事务,你与秦季南也好生休养些日子吧。”

绛树沉浸在他前一句话中尚未醒过神来,过了片刻才迟缓地应了一声。曹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你好好休息,孤先走了。”绛树默然目送他离开,不多时画阑便走进来,温声关切道:“姑娘好些么?”“没事了。”绛树向她抚慰地一笑,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道:“我并没什么大碍,只是秦先生的伤是因我而致,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眼下我不便去看望他,你若有机会,便替我去看看他。”

画阑走上前将一面纱帐挂上帐钩,含笑道:“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去看过了,秦先生的伤势真的不要紧。”“唔。”绛树闭上眼睛揉了揉额角,“那就好,还是你心细。”画阑坐到床边为她盖好锦衾,声音轻柔地传来,“秦先生说,若非当时情况万分危急,他是不愿逼着姑娘杀人的。他不如姑娘惦记之人,倘若那人在,必不会让姑娘亲手沾染鲜血。他请姑娘不要沉溺于此事不能释怀,一切皆是他的过错。”

绛树缓缓睁开眼,手指绕着发簪上垂落的珠穗流苏,眼底的光芒深幽而黯淡。她怅然叹了一口气,“他想得太多了,我何尝有埋怨他的意思。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因为我选择要做的事情里想来也少不了这些。你叫他好好养伤,不要多想了,我不会怨他,倒应该感谢他才对。”

荆襄的早春,寒梅飘尽,暖生帘幕,舞烟新柳青犹弱。堂前的一树杏花初开,软软的粉白,剪裁用尽春工意,浅蘸朝霞千万蕊,温婉又羞涩地簇拥在枝头。刘备站在门边看了半晌,方转头踱回堂内,边走边愉悦地笑道:“此处的花似乎比公安开得还早些。”赵云站在他身旁,闻言亦笑道:“不过就是这一两日间的事情,主公与军师分别巡视四郡,离开了不少日子,或许公安的春景也已经很繁盛了。”

“是啊是啊。”刘备点着头,感慨道:“不过这一两日间,又到春天了,我们经略荆州都已经一年了。”他停顿了一下,忽地想起一事来,不禁笑出了声,“听说曹操前往邺城途中,被手下叛将围攻,险些命丧山上。子龙你可知道此事?”赵云微一皱眉,他是知道这件事的,曹操是率部前往,应当未曾携带什么眷属,但他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他思量着答道:“我也有所耳闻,此事有些奇怪,曹操既然只是途经该地,又没有什么要事,停留一晚继续赶路就是,为何只携带几百近卫去城外山上,这倒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我也觉得有些古怪。”刘备扶了扶佩剑,摸着下巴道:“不知他是怎么想的,或许是那叛将有意引他去的吧。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大事,他只用了半日就几乎兵不血刃地平定了叛乱。他领辖之地出的事情,自己还一时不察中了人家圈套,终究不太光彩,难怪看他所作所为,似乎并不欲声张此事。”

赵云垂目点点头,他心中那分模糊的隐忧并不成形,无来由又无依据,也无法对人提及,只得若隐若现地萦绕在心头。失神的少顷,也没有留意刘备正望着他,直到听见刘备轻和的声音,“子龙,你是不是还放不下她?”赵云散乱的神思一惊,他抬起头来,尚未回应,刘备已似了然般长叹一声,“我知道,这一年来,你一直还惦记着绛树姑娘。她离开一年,你就等一年,若是三年五载能等回来也便罢了,可是你同她若要再见,只能是我们攻下许昌。这绝非朝夕之事,在此之前,你一直这样下去,终非了局啊。”

赵云默然有顷,欠了身恭敬却又坚决地道:“主公关怀心意,云感激不尽。然而请主公见谅,我与绛儿,不止有终身之约,更是已有夫妻之实,我绝不会娶别人为妻。”“四弟!”他话音未落,刘备忽然一把捉住他双肩,急切而沉重地唤道。

赵云一时怔住了,他素知刘备是侠义豪爽的性子,纵然有着君主的机心铁腕,也掩盖不了骨子里的雄阔豁达。正因这般英雄气度,当年他与刘备初识便惺惺相惜。只是那时他为公孙瓒部将,刘备则是客居帐下,身份暌违,不便深交。后来终得相从之时,刘备也曾感慨地拉着他说从此我们便是兄弟四人了。然而他是淡静自持的人,始终恪守君臣之分,如今刘备突然这样叫他,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刘备久久注视着他,动容恳切地道:“当初是备让她走的,原是为缓解北患,保证荆州的安宁,不想却让你一直如此,叫备于心何安?子龙,你已过而立之年,不说膝下犹虚,就连内室还空悬,这样怎么能行?古人有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哪怕你认定了非她不娶,也可以将正妻之位留给她,哪怕先纳妾室也好。”

听见刘备提及孩子,秦桑来访那日所说的那些话便又突兀地浮现出来,赵云不觉容色一变,他咬紧了拒绝到底的心思,可是看着刘备愧疚诚挚的面容,决然的话语盘桓了几圈,终究难以说出口。进退两难间,外头跑来一个亲兵,躬身向刘备道:“张将军在东市酒馆,说要请主公去一趟。”

赵云见有人来,暗自松了口气,扭头去问那亲兵:“张将军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么?”亲兵低头嗫嚅半晌,磕磕绊绊地挤出一句:“不,不知。”“他还能有什么事情!”刘备叉着腰怒睁着两只眼睛哼了一声,“这个张老三,定是又贪上了哪家的美酒没带够钱,让人家扣住了便求我去结账。不管他,就让他给人关着!”

赵云忍俊不禁地劝道:“让人家一直扣着未免太伤翼德的颜面,主公若不愿去,派人去接他也好。”“这个莽汉,为了喝酒何尝顾及过什么颜面!”刘备黑着脸不住地骂着,步子却在向外走,“罢了,我亲自去骂他!”赵云摇头笑笑送到门边,刘备已经迈出了门,又忽然止住脚步,回头搭上他的肩,正色道:“子龙,方才说的那些,你一定要仔细考虑。”赵云笑意一敛,静默片刻轻轻应道:“是。”

刘备那抹绛红披风的身影匆匆消失在庭院尽头,门前的杏花着了微风,晃了一晃,香气轻淡如无。赵云仍在门边站着出神,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渐近,他回过头,见琇莹端着一只托盘走来,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便停住脚步,将漆盘放在桌案上,垂下头仿佛心事重重的模样。赵云叹了口气,走到她对面坐下,“你都听见了,是么?”他自己拿了盘中的杯盏斟上一杯茶,平淡地道:“你放心,我是不会答应的。”

琇莹的神色哀伤而忧虑,低声喃喃道:“可是小姐毕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将军一直这样推脱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赵云端起茶盏晃了晃,随口问:“那你觉得要怎么办呢?”琇莹垂着眼睑,如水瞳眸在微翘的睫下颤颤流转,她咬咬唇伏地一拜,话音里竟有些发抖,“若是将军娶一个人便能摆脱这般困扰,琇莹可以为将军分忧。奴婢绝无非分之想,只是不愿将军与小姐之间有别人阻碍。不论是什么身份,我一定只和现在一样侍奉将军与小姐……”

赵云端杯的手一顿,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未曾想到她竟会有这般提议,虽然明知这建议里应当并不涉男女之情,可心里还是觉得异样。他定了定神搁下杯盏,“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知道绛儿对你很好,你为了她和我,也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可是你不能只为我们而活,你也要为自己考虑。若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妾室,你此生……”他停了一下,深吸口气郑重地道:“我绝不可能这样耽误你终身。”

琇莹跪在那里一言未发,她没有抬头,赵云不知她神情如何,只看得到那微弓的后背颤抖得越发厉害。他想这样的事情由她一个女子说来终究尴尬,何况还被自己拒绝了。此时也不合再说什么,或许他走开才能解些难堪。他在心底悄声一叹,站起来背过身走到门前,又放缓了些语气道:“我知道你是好意,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即便主公再提及,我也不会娶别人,此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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