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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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拉导演, 我选择试镜。”
莫一笑没有任何犹豫。
男二号、主角的智囊？听着是好角色, 但是对他来说，助益不大。他现在需要的，是独立撑起一部大制作。演技也好口碑也好，如今他都不缺, 一个男二号，同“卓”有什么分别？作为动作大片而不是剧情片配角，还不如卓有挑战性呢。
他的回答一出, 卡耐基哈哈一笑, 挥了挥手：“成，成，那就试试吧。”
他话音甫落，莫一笑站的那片场地就是一变, 七八个机器人凭空出现在少年对面，亮着红灯的眼睛一看就极其危险，正活动着机械的身体慢慢接近, 和方才自己练习的时候一模一样。
莫一笑虽然身量偏纤细, 却毫不怯场, 冷静地将那几个机器人的站位扫了一眼, 漂亮的嘴角一扬, 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
卡耐基下意识地身体微微前倾。打戏还没开始, 但他心里却已经有些震惊了——雷方平在剧评里盛赞莫一笑“气势惊人”，他原本还琢磨着气势这个东西需得几十上百年慢慢修炼，一个小孩子哪儿摸得着这种层次？
然而眼见为实。
人还是那个人。虽然高挑, 但因为没有成年，也不是肌肉型的，白白净净讨人喜欢的后生模样，但只一个晃眼，就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似是山岳般沉稳，深渊般莫测，只站在那里，就让人油然而生一种踏实。
还不待卡耐基细细琢磨，就看少年足尖轻轻点地，蹂身而上，身形飘逸无比。
为首的机器人眼睛猩红地伸臂捉他，却被这人一个灵活地弯腰闪开，随机一足踢出，正踹在那机器人机械关节上，生生阻了它两秒，然后又窜在机器人群里，双手宛如穿花蝴蝶一般翩然，看着极其优美，动作却凌厉，在每一个袭过来的机器人身上轻拢慢捻，那些机械的巨人在他面前却束手束脚，反而被他一个个漂亮地阻碍……
莫一笑真的这么厉害？
那自然不是，他一个演员，也就健健身，哪儿来的功夫？但他在练习的时候就发现，机器人的动作是可以根据他的想法调整的，换言之，他想让机器人输，它们怎么都赢不了。
而这个发现，也让他猜到了导演的用意。
——大场面。
他要的不是展现出什么精妙的武功，而是要“打”得有说服力，看着好看。短短十分钟，要把这些机器人都用上，要演得出来，要在脑子里清清楚楚地搭配好……这考验的是演员心里对于整个拍摄的场面感和表现的平衡力啊。
这并不仅仅是演员的功力，甚至还要求一定的导演功力。
想一想，虽然苛刻，但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念头，大片比起演技，更重视特效和爽度，但很多时候投资不少的打戏大片都差强人意。很多时候不是特效不行，而是……在特效下，演员的不足和场景的局限会暴露无遗。
就比如，就试镜的状况来看，之后出来的成片也会是全息的。全息的状态下，一部片子里的每个场景每个镜头都能够被有心的观众注意到。那么，演员的表演就必须没有任何一丝缺陷。
像是莫一笑那个时代，可以用剪切技术让观众只能看到想让他们看得东西，比如什么主角单挑一群，同一时间其他人可能在后面都是背景板，只有当时在和主角打的一两个动手了，那算什么一对多？
但在现在的科技下，观众可以自己随便调换角度。万一正面看看着好好的，换个视角——嗳？你背后这俩人有空隙偷袭啊，为啥干站着不动？
这一下子，影片的可靠性和说服力就弱了。
所以，桑德拉导演要的，与其说是打得能力，不如说是“打”的意识，或者说，“演打”的全面意识。毕竟动作可以教，但这个天赋却不能，而大局观念虽可以培养，但不是这一部电影的功夫能磨出来的。这一出试镜，要的也根本不是强健的演员大杀四方——这么一部科幻片，到时候真的上戏会有武器的，他们这么赤手空拳地打，也不对路啊。
而导演要求的东西对于莫一笑来说，不算是什么问题。因为，好巧不巧，他上辈子拍的一部戏里，他的角色是个高手，武戏指导给他好好培训了一下“游身八卦掌”，当时他可吃了不少苦头，但一身功夫样子，看着很不错。
这套武功的特点就在于，有四正四隅八个方位，运动时纵横交错，很是面面俱到。莫一笑打着虽然是个花架子，但好看又有说服力，各个角度都能顾全。
但见少年素白的手掌轻飘飘地挥来挥去，贴着那些机械人形的身体游走，卸力拆关节，干脆利落——当然，实际上是莫一笑用意识安排那些机器人输掉。
翩然旋身，少年随手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眉眼间凛凛气势让人不敢逼视，最后拽着一个机器人的胳膊一下子将他砸在地板上，将之报废，回眸扫了一眼那些倒在地上的机器人，眼睛里尽是警惕，又朝着前方走去……
“各位导演，各位老师，我的部分表演完了。”
莫一笑微笑着鞠了一躬，而看他表演的人当中，啧啧声此起彼伏。——这会儿看着，这个小子又是个脸嫩的年轻人了，怎么刚才在场上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呢？
桑德拉无意识地摩挲着椅子把手，脸上习惯性的微笑已经消失了，换上了沉吟的模样。他正想着说什么，却听边上戏里的武术指导极其兴奋地开口：“你学过功夫？”
莫一笑一愣：“没有。只是自己琢磨过一点。”
那武术指导怔了怔，脸上就显出了不太相信的惋惜：“真的？我看你之前的表演，那些动作很有章法，似乎是有固定体系的。”
这一下莫一笑是真的惊讶了。八卦游身掌，这可是他那辈子很正统的天朝功夫啊，这位……没看出来？
心里想了想人类离开地球的那段历史，莫一笑有些怅然若失——连这个，也失传了吗？
也是，那种时候最重要的是科技一类，文化之类就要靠后，而这样的功夫如果不是传人，外人哪里会了解？
莫一笑又是叹息又是怅然，但只说是自己因为好奇，找了相关资料自己研究的。
他和武指对话间，其他有分量的人却低声议论不休。而卡耐基导演慢慢用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脸上逐渐带出了笑模样：“莫一笑，你是很不错，很不错。能弄清楚我的用意的，一共也就三两个，能把想法表现得这么完整的，就你一个！”
饶是莫一笑自认为准备充分，在听到导演语气欣赏地说出“就你一个”的话的时候，也还是心里震动，涌出一股欣喜——他猜对了！
试镜这事情，有时候就像是赌。他没有大片男主演的身板，就只能在立意和气势上下功夫，还好，他赌对了。
卡耐基·桑德拉脸上都是笑容：“小莫啊，这么一看，虽然你外形上和我的设想不是太符合，但那种东西可以用特效修嘛，反而是这份表现力是后期做不出来的。我看——”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有所保留：“你回去等消息吧，很快剧组就会给你最终答复。”
但眼睛里的满意，让莫一笑已经放下了一半的心。——之所以是一半，是因为上辈子他经历过不知道多少回临门一脚被人截胡的事情。投资商的侄子表弟，或者原本有计划的大牌计划里的戏流产所以换个剧组硬插一杠子……
莫一笑看到了后面坐的那些投资商里有几个皱着眉头，他心里一方面希望桑德拉导演如传闻中一般对自己的剧组掌控力极强，另一方面，也已经在盘算要不要做些什么了。
拼实力都拼过了，要是最后栽在“拼背景”上，他亏不亏得慌？
“一苇哥。”
“想起来联系我了？什么时候回家看看？”
光屏上，男人冷肃的脸看着没什么表情，但莫一笑听出了一丝极淡的关系。
莫一笑笑了笑：“这几天我都可以，但是……嗯……我不确定令堂是否愿意见到我……”
莫一苇皱起眉头：“令堂？你再说一遍？”
莫一笑只能苦笑。
之前他在筹划个人团队的事情被公司知道之后，很快就帮他找了千茜等人。他觉得这份效率有点奇怪，稍微打听就明白是莫一苇的帮助，于是主动联络道谢，一来二去，和这个“哥哥”也逐渐熟悉了，对方有些时候也会跟他说一些莫家的事情。
于是莫一笑知道了莫平栾虽然嘴上不提他，但是每一集《千阙》都不错眼地看，还会特意找相关剧评，看到夸莫一笑演的小皇帝的就特别高兴；莫一遥是态度最直接的，她在一段时间的难过之后就表示，换了个弟弟但还是弟弟，虽然原来的一笑无可取代，这一个可能也没办法让她像原来那样疼了，但还是会当成亲戚关照。莫一苇自己，不用说，已经和莫一笑联系上了，莫一笑知道莫家人的这些举动之后，心里也有了一种淡淡的牵挂感。他买了很多东西让莫一苇带回家里去，但因为莫妈妈——凌嘉白——的感受，只是不说是莫一笑买的罢了。
凌嘉白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一直避免听到莫一笑的任何事情。然而莫一笑最近红得发紫，到处都是这个演员的新闻，凌嘉白不得不听到，不得不看到。每每听见之后就脸色冷淡地把新闻关掉，整个人气压特别低。
莫一遥劝过她，但这位妈妈含着泪水吼道——“一笑那么想成为一个演员，为了成为一个好的演员吃了那么多苦，凭什么这个取代他的人这么轻易地得到一切？！”
她坚持认为是莫一笑抢占了原本的莫一笑的天赋和成果，不肯承认现在的这个孩子。
莫一笑只能叹息，他自己其实也没习惯有这样几个家人，所以对莫一苇也是叫不出“哥”的，还要加上名字做前缀：“一苇哥，我不是对……对……‘嘉白妈妈’有意见，我是真的不习惯……”
他一个孤儿，从小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家庭，如今和莫一苇相处，都有种比拍戏还紧张的感觉，只能一点点试探与磨合。但莫一苇好在还是同辈人，而且也配合着和他一起磨合，凌嘉白对他明显很抵触，他又是抱歉又是不知所措，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叫了“妈”吧，他感觉对不住原主，好像抢了别人东西似的，但是不叫……莫一苇显然不同意。
他于是只能说：“对不起，一苇哥，我和嘉白妈妈都需要更多的时间。”
莫一苇又一次皱眉。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怎么能搞得这么复杂。一想就气闷，他索性暂且撇开不管：“一笑，你找我什么事情？”
莫一笑找他，自然和《机械思维》有关。
他看得出导演对他已经很满意了，只是投资商恐怕另有人选，虽然按照卡耐基的要求搞了试镜，但约莫早就和他们看好的人安排好了，只是没想到横空杀出一个莫一笑。
莫一笑不甘心放弃这个机会。
七亿投资的大片，可遇而不可求。错过这个，他什么时候能碰上下一个？谁又知道下一回投资人和导演谁说了算？他莫一笑又适不适合那个角色？
他想到了莫家。
凭借东盛娱乐公司的力量，在他本来就让导演认可的前提下，自然能保证他顺利被选定为男主。
只是毕竟不是真的莫一笑，他没那么大脸仗着“莫一笑”的身份提什么要求。
既然不论交情，那就谈好处吧。
于是——
“……一苇哥，根据我的计划，在这片子之后，我大概能冲到一线演员，到时候我会成立个人工作室，这个工作室会投资很多业内的项目。坦白说，我的目标是成为‘景言工作室’那样的强力工作室。”莫一笑说着在其他人看来不自量力、但他自己却心中有数的话，“一苇哥要是帮我这个忙，以后我的工作室所有项目，都可以保留给一苇哥注资搀一手的权利。”
这听起来简直贻笑大方。
莫一苇是东盛娱乐的太子爷，整个东盛都会是他的，他有什么投资需要通过莫一笑未来的、还没成形的工作室？
但莫一笑不觉得自己在说笑话。他说了，他的目标是第二个“景言工作室”。而那个工作室，现在的投资可丝毫不比大娱乐公司弱，只是叫工作室而已。祁景言的实力和眼光，那是多少人捧着投资想在他项目里插一手都找不到门路的。莫一笑若真是有这个本事，莫一苇就赚大了。
——当然，莫一笑也是因为顾念着原主才有这样的想法。他上辈子就有自己的工作室，搞得有声有色，这一次，他的目的当然要定得更远大。
可是，莫一笑自认为自己的话条理清楚，好处都摆了出来，谁知道，光屏对面那张严肃的脸瞬间显出了怒意：“投资？插一手？莫一笑，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啊？”
“我是你哥！你哥！你叫我什么一苇哥，好，我忍；你不回家，好，我人；你叫妈叫什么‘嘉白妈妈’，我忍，你tm现在跟我谈生意？！你是没心没肝吗？！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家人？！”
莫一苇拍着桌子，脸色怒极。这个一贯看上去板正严肃的男人，毫不犹豫地爆了粗口。
“——你要我帮忙，你说就行了！就算你闯祸，你也跟我说！你现在这算什么？利益交换？商业往来？你tm姓莫！怎么？换个人格你就不是莫一笑了？你流着的是爸妈的血，跟我一样的血！”
莫一笑整个人都被莫一苇的暴怒吓呆了。他看着那张一贯英俊，但此时已经扭曲了的脸，嗫嚅着说不出是什么想法：“……我，我只是想着不能白占便宜，嘉……”他刚要说“嘉白妈妈”，想到莫一苇刚才吼的话，又生生改口：“妈没有承认我，我觉得我不好仗着‘莫家人’的身份要好处，我只是想对得起良心……”
“对得起良心？”莫一苇硬生生被他气笑了，“你现在就对得起良心了？送东西，是啊，送了什么珍贵水果珍贵宝石，让我换个名目给妈给妹妹……我还以为你是想对家里人好，闹了半天，你是在还钱啊？把莫家养‘莫一笑’的钱还上，然后就对得起你的良心，就可以跟我说话就像谈生意了是不是？我告诉你莫一笑，你tm放屁！”
“你送点东西给点好处，想让爸妈少个儿子我和一遥少个弟弟？做梦！妈不接受你你就想着给她买点东西补偿一下拉倒？真是好对得起良心啊！谁缺你那点东西，嗯？我告诉你莫一笑，你现在这就是个白眼狼！自以为是的白眼狼！妈不接受你，你来家里啊，和她说话啊，陪她啊，跟她说你有以前一笑的记忆你是另一个一笑，她还有儿子啊？你现在算什么？嗯？你算什么？送金子送宝石送吃的，送到‘莫一笑’二十年的养育费用干净了就两清了？你以为你很有骨气是不是？不攀附有钱人是不是？你就是个懦夫！”
莫一苇拍着桌子暴怒地吼了一通，然后就重重地向后仰在了真皮老板椅里，下巴高高地抬着，孤冷而又傲慢的样子。可是他的眼圈红了。
莫一笑整个人都如同木雕一样呆在那里。
莫一苇的这一番话，好像一柄巨大的锤头，狠狠砸在他的心上，将他心里那些隐晦的想法全都砸碎了摊开摆在阳光下。
是啊，莫一苇说得对。他确实存了那样的念头——他和莫家人不是真的一家人，但是，就这么占着莫一笑的身体一走了之，太没良心了，贴上去又好像是舍不得那个身份，感觉很无耻。那就把亏欠的还了，给他们好处，以后给莫家夫妇养老，这样既维护了自己的尊严，又不让对方吃亏……
可是莫一苇的话让他前所未有地羞耻起来。
是啊，他这样的想法，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不过是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没占别人便宜，可是实际上呢？却是让莫家在感情上失去了一个孩子啊。
他的自以为是，原来是那么自私的一种行为吗？
他和这具身体的哥哥求助，却将之变成了一门生意，对于贴心地关注着他、帮他找助理的哥哥来说，是怎样一种伤害？
莫一笑出身孤儿院，从小就见多了伤害和冷暖。有被收养的孤儿在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后被毫不留情的送回孤儿院；有看起来慈爱的养父母实际上有虐待癖；有表面上亲亲热热的好兄弟姐妹为了一块巧克力一条漂亮裙子背后打得头破血流……后来进了娱乐圈，他更是见惯了使绊子找麻烦。这样的条件下，他没长歪已经是幸事，让他还对亲情报有什么美好的相信，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对他来说，愿意把别人的恩情都分毫不差地还回去，还多给补偿，就是最有良心的事情了。就像是他当年成名之后，给了孤儿院一大笔钱，院长老泪纵横地说他有良心有出息。
他以为，那就是骨气，就是不亏欠。
而莫一苇却用赤红的眼眶，和那句“你送点东西给点好处，想让爸妈少个儿子我和一遥少个弟弟？”让他自以为稳固的内心，猛地震动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怒骂明明
作者有话要说： 是斥责，他却因为这个人炮仗一样的话语，觉得心里头又酸又软……
笑笑其实在亲情上面还是有缺失的。而且他因为不是原主，对于莫家一直是一种“占了人家儿子身份欠了恩情，那就还呗”的心理，没有考虑到更多。
之前我写了他不愿意和景言求助，因为他爱景言，不希望爱情里掺杂太多不般配和利益。但是对于莫哥哥他就能出口请求，用的还是利益交换这种手段，就是因为他对莫哥哥没啥感情，只觉得是自己欠人家的，那就多给好处多给东西，还清算了。
但是今天之后就不一样啦。
——我希望写的，是一个主角不断成长不断完成自己的故事，不仅仅是事业和爱情。
笑笑不是完人，希望大家不要因为这一段就不喜欢他呀，他会变得更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