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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国,碧水城,士人府。

赵千山房间外的小院里,顾流婴与如愿认真倾听着赵千山娓娓道来那尘封已久的充满痛苦与悲伤却又夹杂着一丝愉快的记忆。

讲到他们师兄弟四人告别仙人淳之后,赵千山突然停了下来,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慢慢转过身体,抬头望了望南方的天空。他的眼神之中,皆是无穷无尽的挣扎与忧愁。

“师兄,想不到你竟有如此悲伤的往事。”如愿看了看赵千山,内心翻涌,一阵难受。

如愿得知赵千山竟然有如此凄惨的身世之后,内心也不免一阵悲伤。继而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从小跟随仙人淳生活在少熏山,在师父身边长大,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现在是否还尚在人世?如果还活着,那么又身在何处?如愿十分想见一面自己的亲生父母,哪怕只见一面,至少也要知道他们到底是谁?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抛弃自己?

“那后来呢?你与三位师兄到了凌水城之后,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顾流婴的直觉告诉自己,在凌水城,赵千山师兄弟四人肯定是遇到什么意外事故了。

如愿听顾流婴这么一问,却是一脸诧异地望着顾流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又转头看了看赵千山,等待赵千山继续讲述。

“那是我一生之中经历过的最痛苦、最自责、最后悔的一段时光!”赵千山看了看顾流婴,眼神却是穿透顾流婴的身体,飘向了很远的地方,仿佛穿越千山万水,又一次回到了凌水城。

三十一年前,凌水城。

赵千山与卓银、星甲、三目童子一起来到凌水城。在进城之前,一目童子担心自己奇特的相貌会惊吓到别人,便伸出右手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拂,刹那间,那仅有的一只眼睛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正常人的眼睛。

一目童子眨了眨眼睛,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进入城内,才发现凌水城早已经不再是十年前的凌水城了。城里萧条落寞,人烟稀少,毫无生气,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房屋倒塌,横梁歪斜,摔破的家具瓦罐随处可见,蜘蛛四处结网,鼠虫蚂蚁也在此安家落户。街道上稀稀落落有几个衣着破烂的行人缓缓走动,皆是瘦骨嶙峋,皮包骨头,有气无力没吃饱饭一般。看见陌生人进城,他们都露出一脸惊恐,躲躲闪闪,仿佛是在躲避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在确定赵千山师兄弟四人不会对其造成伤害之后,才又放心大胆地继续走动。

赵千山师兄弟四人见此情此景都是无奈至极,感触良多,却也是完全没有办法。这都是万恶的战争所遗留下的痛苦与折磨!

“老人家,凌水城其他人呢?他们都去了什么地方?”赵千山走到一个衣衫破烂、身材消瘦的老人面前,轻声询问道。因为赵千山还记得,十年前,除了大部分人被屠杀以及一部分成年男子与年轻女子被掳走以外,还是有一小部分人活着逃离了凌水城,而如今凌水城内又怎么会仅有这么几个人呢?

“唉!”那老人家仔细瞧了瞧赵千山,又看了看卓银、星甲与一目童子,似乎也不再担心什么。他面露愁容,嘴角微微动了动,摆了摆手,身体微微颤动,“都走了,都走了,只留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没用的,等死呢!”

赵千山从老人家的口中得知,凌水城原本的大部分原著居民都在十年前被海国将士杀害,一部分成年男子与年轻女子被掳走贩卖充当奴隶或是娼妓,最后只剩余一小部分人活着逃离了凌水城。

海国将士离开后,这些活着逃走凌水城的人之中,有大部分人选择离开凌水城,去了别的地方另谋生计,重新生活。余下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依旧舍不得离开家乡,他们也不愿意背井离乡,又或者是他们的亲人都已经惨遭杀害,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在哪个地方还有什么分别呢?倒不如就留在凌水城。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赵千山与三位师兄走在凌水城内街道上,看着映入眼帘的全部都是一番荒凉冷漠、破败不堪的景象,心中不免一阵隐痛。难道这就是自己曾经度过童年时光的地方吗?如今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赵千山心中一阵呐喊,他不断重复地询问自己,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残忍?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待凌水城百姓?

然后,赵千山把一切罪责都归咎于战争。是战争,摧毁了凌水城;是战争,摧毁了原本和平宁静的生活;是战争,摧毁了这里的一切。

赵千山与三位师兄又去到自己小时候住过的房屋,却早已经物是人非,变成一堆废墟,破败不已。赵千山无奈吐出一口气,又回想起十年前初遇师父仙人淳的情景,心中感慨万千,升腾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如果当初不是仙人淳途经凌水城救下自己,带回少熏山。自己如今又会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呢?赵千山无奈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难道,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是冥冥之中早已经注定好了的吗?在上天面前,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渺小到在灾难面前,甚至连自己最亲爱的人都无法拯救,甚至连一场战争都无法避免。

“老四,咱们走吧!去看看你爹娘。”卓银见赵千山触景生情,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只想着早点离开这儿,免得触发赵千山痛苦的回忆。

“嗯,好吧。”赵千山转过身,看了看三位师兄,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早已经准备好的纸钱、香烛、水果、糕点。

四人出了城,避开大道,沿着一条小路走去,爬上一处斜坡,便看见一座坟墓出现在他们面前。那坟墓早已经变了样,杂草丛生,一片荒芜。

父亲,母亲,孩儿不孝,回来看你们了。

赵千山心中默默念叨,朝着坟墓缓缓走去。他蹲下身体,伸手拔掉那些杂草,拔着拔着却突然哭了出来,他回想起父母自杀时的情景,内心十分难受。只怪当时自己太过弱小,没有能力保护他们,才让他们落得如此下场。

卓银、星甲与一目童子一起上前帮忙拔掉坟墓上的杂草,又见赵千山流下眼泪,心中也是难受至极。却也无法分担这些痛苦,唯有默默陪在赵千山身边,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拔掉杂草,又重新修整了一下坟墓。点上香烛,摆放好糕点、水果,又燃烧掉纸钱。赵千山跪倒在坟墓面前,依旧沉默不语,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内心正在挣扎,他原本已经放弃仇恨,放弃了复仇的想法。而如今,面对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又想起那些残暴的海国将士,那些罪恶的怪兽,他们闯入凌水城,肆意屠杀城内百姓,**掳掠,丧尽天良,无恶不作,简直是罪无可恕!

赵千山无法原谅他们,他紧紧捏了捏拳头,埋藏了十年的仇恨与痛苦似乎在瞬间被重新引燃!他的脸色十分难看,汗毛竖立,青筋暴起,身体微微颤抖。

“老四!”星甲见赵千山身体发生变化,大喊一声,急忙走到赵千山身后,双手放在赵千山肩膀上面,轻轻捏了捏。似乎在暗示他:放松心情,放下仇恨,千万不要想太多!

卓银与一目童子也走了过来,安抚赵千山,一定要放弃内心的仇恨,不要一心想着报仇,那只会让自己更加受伤。

赵千山听见星甲的呼喊声,当时一惊,又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肩膀传送到自己身体。随即便又清醒了过来,他慢慢转过头,看了看星甲与其他两位师兄,刚刚内心那不可遏制的愤怒与仇恨却突然消失了,仿佛被一股更加强大的充满温情的力量化解了一般。

“走吧!咱们回去吧,师父该担心了。”卓银看了看星甲、一目童子与赵千山。他还是很担心赵千山会因为十年前的惨事而萌生出复仇的想法,只得早点离开这个充满荒芜与无尽怨念的地方。

赵千山站起身,看了看三位师兄,点了点头,道:“好。”

卓银抬头望天,口中默念口诀,右手一招,一片白云飘然而下,落在他们面前。四人踏上白云,卓银又一挥手,那白云便轻盈地翩翩而起,朝着少熏山快速飘去。

赵千山与三位师兄站立在白云之上,飞往少熏山。刚刚飞上天空便途经凌水城。赵千山低头,见凌水城内突然一片血光,充满了暴戾之气。顿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赵千山看了看三位师兄,道:“三位师兄,凌水城好像出事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卓银、星甲与一目童子听赵千山这么一说,都低头朝着凌水城俯视,见城内果然是一片血光染天之色,只怕是有什么妖人在作恶。

当下也没有多想,师兄弟四人便驱使白云朝着凌水城降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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