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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高傲地昂首挺胸，笑容忍不住张扬在嘴角，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格外抢镜。他自豪地说道：“住可以，但是。”
少年故意低咳几声，翘起兰花指喃喃道：“五百弹珠，少一个子都不行！”
“我……你是穷疯了吧！”楚琰大怒，不带这么趁火打劫的，全身积蓄加起还未过百，往后漫漫长路，钱可得省着，心里“咔嘣”一声，人与人之间信任的纽带断裂，难怪人称，江湖险恶，避而远之。
“不住正好，这里又不是客栈，谁跟你讨价还价。”少年傲娇地撵赶老虎，又被楚琰拦下。
“五百就五百！不过得明早给！”
“明早给？你是不是没钱啊。”少年似乎已看穿一切。
“谁没钱！”楚琰立即反驳，他狠狠地拍打胸脯，动用全身力量证明，“本少爷岂是那种没钱之人，我这不是怕你讹我嘛！”
“我才不讹你呢，走。”少年开怀大笑，搂着楚琰走向林子深处，老虎乖乖地尾随其后，发出阵阵哀嚎，似乎是饿慌了。
火焰妖娆地燃烧着，聒噪的蝉鸣不知不觉中又包围了白眉山。月亮透明无瑕，好似女孩娇柔的脸庞，一点点往上挪。岁月静好，时光安逸，要说不协调的，大概只有少年突然迸发的狂放不羁的笑容像瘟疫一样席卷整片森林。
山里的清晨弥漫着醒脑的松香味，阳光的光晕在树丫下呈现缤彩绚烂的姿态。阳光直射进他寄宿的房子，那压根不是房子，也是一个洞窟，只不过洞不算很深，四周岩壁平坦，内部空间宽敞，巨石充当的桌子上摆满新鲜果蔬，干草铺成的床榻至少不用担心有蚂蚁。
耳畔传来烂熟于心的声音，楚琰从睡梦中挣扎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总是怀揣不良居心的老虎傻愣愣地睡在一旁，他松了口气，还好老虎还在打呼，否则又得跑了。
第二眼他瞅见那个熟悉又臃重的身体，脸上洋溢标志性的笑容。他的父亲——楚堇雷。
“老爹？”楚琰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他像老妇人那样侧身躺起，左手握拳敲打酸痛的小腿后侧，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老爹，你都不知道我昨天可惨了，走了好多冤枉路，还被老虎吓，腿都走肿了。”
楚堇雷站在光里，尘埃在他的肩头上飘落不定。他挺起肥肚囊，慢慢走进楚琰，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我们回家吧！”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堪比母亲。
楚琰不由得打了个颤，老爹的画风突变太严重。
老虎忽然醒来径直走向洞口，楚琰被突如其来的老虎吓得一纵站起，还好老虎只是摇晃着尾巴一蹦一蹦地跑到洞口沐浴在晨风下的少年跟前，对了，他叫墨黔，明明自己的名字那么好听，却给乖巧忠于自己的老虎取这么个随性的名字，楚琰努力憋住不笑，毕竟寄人篱下。
“琰儿，走吧。媚儿在山脚等急了。”楚堇雷微笑道。
“嗯。”楚琰内心喜洋洋美滋滋的，他跟随在老爹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步一步向前走，就像回到孩童时候。周旁诡异的安静，墨黔和他的老虎像凝固了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凝望他们的离开。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回家。
他走走停停，似乎想起什么遗忘的事情，五百弹珠，哈哈想必也作废了。他趾高气扬地退回到墨黔身旁，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又趁此机会欺虐老虎，将它那长满蓬松虎毛的头挤成各种形状。
“小爷走了，哈哈。”他随着老爹大摇大摆地走出洞门，眼前赫然变成万丈悬崖，山林的青葱不在，全部幻变青灰色如铁一般的石雕。他想去抓老爹的手，老爹脸上一尘不变的微笑却变得异常狰狞，而他站立的土地一寸寸瓦解崩塌，他和那些破碎的碎片一起跌入深崖。
“我只想回家！”他大喊着，然而并没有声音，一切都好像只是一场哑剧。
楚琰惊坐起来，一身冷汗。
阳光明媚，老虎仍旧安然睡着，墨黔不知踪影，所有场景都和梦里一模一样。
他大幅度地喘息，平复一下烦躁不安的心情。
做噩梦不可怕，可怕的是想家，越思念越想越痛苦，难怪小姑出远门总得将花园里一抔黄土夹带于身。他脸颊上淡淡的泪痕在阳光下万分明显。
“什么都不好了。”他嘟囔着坐起来，从果篮中挑拣了个透红的苹果抱着啃。
大概声响太大，被吵醒的老虎也摇头晃耳地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洞口，简直就是梦里情形的复制版，甚至何时迈腿都是不差毫厘。
“绝了！”楚琰瞪大眼睛看着门口肩背木柴的少年撩逗老虎。
他又拣了野果，小跑上前将果子塞给墨黔。
“你别以为贿赂我就能免掉一些钱。”
“知道知道，看你辛苦嘛。”楚琰欠欠地笑道，住都住了不给钱还能咋样！反正待会就要溜了。老虎没要到吃的，沮丧地走回窝里，途中楚琰乖乖地避让，梦里的行为他还没胆量实施。
“你放心，它今天对你没兴趣了，不会再弄你，你别惹它就行。”墨黔将那捆柴火棍丢在门口。他的衣衫褴褛，缝缝补补，但至少不是脏兮兮的，故而楚琰并没有拒绝他直接把手搭在自己肩上。
“黑熊和我一样是孤儿。”墨黔又开启昨夜未消停的唠叨模式，“昨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我并没有告诉你它的身世。”
昨夜明明就你一个人讲，如果不是我快站着睡着了，估计你都把你未来都阐述完了。楚琰冷漠地笑笑，突然后悔给他塞的那个苹果。
“兄弟我就喜欢你的个性，所以我愿意跟你分享我的心酸苦闷。”
可我不喜欢你，我能拒绝知道吗？楚琰心里苦闷，却只能压在心底。
更苦。
“只不过我是被丢弃在山里，而它的母亲死了。相遇时是寒冬腊月，它还是一只小奶虎，躺在它母亲的身体下嗷嗷叫，可能以为母亲的庇护还在吧。”
“后来，你就把它带回来了？”楚琰拉长苦瓜脸。
“也不全是。我连自己都养不活，那时候怎么去养它。本想一走了之，可黑熊一直嚎叫，叫得我身如刀割，估计饿得不行了。我心一软，就掉头把它抱走了。”
墨黔瘫靠在老虎身上，手枕着头，继续说：“它没了母亲，我也没了母亲，正好凑一起。那时候我就每天掏鸟蛋，抓母鹿，撬蜂窝，什么都弄来给它吃。我们俩一起长大，虽然我现在也不算很大。”
墨黔忽然变得多愁善感，“我的生活离不了它，它也离不了我，我永远不会抛弃黑熊。如果有一天，黑熊离开我了，我会难受得要死的。”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