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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杨伯让丫鬟们收拾了碗筷, 又上了茶点, 而后便领着厅里的所有下人, 全部退了出去, 他自己则站在门外,守着门。

眼看施南钺要和豫王他们谈论事情, 沈奕瑾站起身, 本来是也准备要避开的,不过他刚走了一步,就被施南钺抓住了手, 重新拉过去坐下。

抽了抽自己被施南钺握着的手,沈奕瑾探过头,低声对他道:“施大哥, 你们要谈论事情, 我还是先离开吧。”

“没关系。”施南钺挠了挠他的掌心, 语气温和道:“小瑾不必避嫌的,这些事情, 你都可以听。”

沈奕瑾有些诧异,他抬起头,目光望进施南钺那双温柔的眼眸里,见他对自己微笑, 便到底是没有再开口, 而遵循着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留了下来。

——他想要参与到这些事情里, 能和施南钺一起并肩,而非是什么都不知道,茫然不已。

坐在沈奕瑾身边,林老头也一动不动,他端着茶杯兀自饮茶,并不准备离开。

他是好奇的。

至于林言,则是被林老头拉着留下的。

豫王的目光望向林言,眼里不自觉染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此时。

厅里众人围坐,很是安静。

过了一会儿,豫王打破了这一室的沉默,率先开口道:“昨日,本王带何方去了皇兄的府邸,确实如同施将军你所料的那样,戎修诚和皇兄在本王面前演了一出戏,一出他们闹翻的戏码。”

施南钺抬头看他,应声道:“嗯,此事已经传开,如今朝中上下,都在议论此事。”

“不止如此。”柏苏开口补充道:“这件事就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目的。”

豫王赞同地应了一声,之后又继续说道:“在本王面前,皇兄故意被戎修诚伤了手臂,又故意被戎修诚擒获,让戎修诚用他要挟然后离开,确实聪明,想来等他伤好一些,便会先下手,自己入宫向陛下请罪,将刺杀琅儿的事情全部推给戎修诚,把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道:“呵,他们倒是聪明。”

施南钺看着豫王,问道:“王爷可知他们为何要在您面前演这一出戏?”

“本王自是明白,皇兄之所以故意在本王面前演这一出戏,就是想借着本王的口,让众人更加信服,认定他确实无辜,让陛下无法借由此时过重的责罚他。”豫王虽然追求闲散,不爱涉及这些尔虞我诈之事,但他出生宫廷,这种手段,早已见识太多,怎么会不懂。

赵琅蹙着眉,插过话问道:“那戎修诚逃去了哪里?”

提到戎修诚,赵琅一脸愤恨,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那样的罪,身上的伤口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让他恨得咬牙切齿。

施南钺回答他:“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回封地了。”

赵琅气愤不已:“难道就这么放过他了?”

施南钺沉声道,“不会放过他的,只是我们要将计就计,西北王本就已然按耐不住,此事过后,定会破釜沉舟,要给他定罪,需要他自己露出马脚。”

豫王眯起眼,道:“将计就计?”

施南钺颔首:“是,将计就计。”

看了一眼施南钺,豫王问道:“需要本王做什么?”他先前就说过,若是赵荣真的起兵造反,那么他一定不会再袖手旁观。

施南钺抬起眸,回视他,正声说道:“王爷要做的,其一是将此事,就照着您昨日所见,如实告诉众人,顺应西北王的计策,其二,微臣想让您吩咐国子监的官员,特别关注一个人,若是可以,在人前时,多赞扬他一些。”

说着,他又偏头,往赵琅看去,对赵琅说道:“还有小琅,这个人,你也多接近他。”

豫王蹙了蹙眉,疑惑道:“哦?是何人?”

赵琅也看着施南钺。

施南钺看了看他们,说出一个名字:“他名叫朱岩。”

“他啊。”赵琅皱着脸,不解道:“钺大哥你为何要我接近他?”

他是知道朱岩的,但对于朱岩这个人,他真的非常不喜欢,尤其是厌恶他那些阿谀奉承的行为,明明是总是向高官豪门之子献媚,同时心里又瞧不起寒门学子,但面上还总是装着一副温和有礼的模样。

施南钺也不隐瞒,直言道:“他并非是自己考入的国子监,之所以能入国子监,是靠的户部尚书尚鹊的关系,而赫章之前已然查过,尚鹊是受了戎修城所托,才举荐了他。”

“尚鹊?”豫王拧起眉,又沉下脸:“他与戎修诚有何关系?和皇兄,又有何关系?”

尚鹊是豫王曾经的部下之子,十年前那人为了救豫王,死于刺客剑下。

“并非如此,王爷不必多心。”施南钺道:“戎修诚只是曾经无意中救过尚鹊一命,尚鹊会答应此事,只为报恩,他也并不知此事与西北王有关系。”

在赫章查出来这件事后,他就亲自去询问过尚鹊,确定了尚鹊确实不认识戎修诚。

闻言,豫王点了点头。

施南钺继续说道:“戎修诚会安排朱岩进-入国子监,必然是因为一些事情,林大夫之前审问了周岚,从他口中得知了明朱岩才是诬蔑小瑾的那些谣言的最初传出之人,所以小瑾在国子监内,才会处处受人排挤,同时,周岚也提到朱岩一些频繁而怪异的举动。”

听到这里,豫王明白了,他接过话道:“所以,你是想让本王和琅儿查出他怪异举动的背后,到底是为了何事,对否?”

施南钺点头:“不错。”

豫王沉默了一会儿,答应道:“好,本王帮你。”

赵琅撇了撇嘴,心里虽然极度不愿,但一想到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到底还是点头答应了:“好吧,我也做。”

豫王和赵琅没有在将军府继续待下去,在谈完事情后,便一起离开了。

在离开前,豫王又盯着林言看了许久,直到林老头实在看不下去,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重重地咳了一声提醒,他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而在豫王走后,林老头气呼呼地瞪了林言半晌,然后翘着胡子不满离去。

沈奕瑾看着林老头气鼓鼓的背影,蹙眉道:“林大哥,林老头他……”

林言无奈地笑了笑,没有隐瞒:“嗯,爹他知道了。”

沈奕瑾有些担心:“那林老头……”

“无事的。”拍了拍沈奕瑾的肩膀,林言苦笑道:“爹他很早便发现了,他生气,不过是气我这么多年,还始终放不下。”

昨夜林老头回来时,看见豫王抱住了林言。

林言这才知道,原来早在十年前,林老头就知道了他和豫王之间的感情,这么多年不要求他成婚,亦是因为此事。

抬起手,林言轻轻摸了摸沈奕瑾的头,对他微微一笑,正要再开口说话,却见林老头又去而复返。

林言愣了下,“爹?”

林老头瞅了他一眼,道:“不找你,等会儿再说你。”说罢,他看向施南钺,问他:“对了,老头我差点忘记问你了,你可知道,皇后的毒,是何人所下?”

放下手中的茶杯,施南钺问道:“林大夫为何想知道此事?”

和施南钺对视了半晌,林老头重新坐下,他道:“也罢,我便告诉你吧。”

“这件事,是老头我的一个心结。”

轻叹了一声,林老头娓娓说道:“其实‘百梦’之毒,当年是我的徒弟研制出来的,只因它实在太过阴损,又有不少人被它所害,所以我便不顾徒弟反对,不仅烧了所有成品,同时也烧了‘百梦’的配制药方。”

“我也要求我那徒弟绝对不可再制出‘百梦’,他当时虽然应下,可是不久之后,有一日忽然就离开了,再寻不到踪迹。”

“这么多年,老头我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但是却一直寻不到他,而‘百梦’也从来不曾出现,所以在收到沈小子的信件后,我才会答应来京。”

说完话,林老头端起一旁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后,就抬头去看施南钺,“老头我都告诉你了,现在,你也该告诉我,到底是何人下的毒。”

施南钺沉默了片刻,终于告诉了林老头:“这毒,是皇后她自己给自己下的。”

林老头眯起眼:“果然。”

他昨日在解毒之时,就察觉出了怪异的地方。

沈奕瑾闻言,惊诧不已,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

施南钺沉吟道:“因为皇后她太爱陛下。”

不再隐瞒,施南钺将缘由告诉了他们:“陛下并非是太后的亲生子,这么多年来,太后一直在干预朝政,提拔其背后家族,以至于让他们贪心不已,甚至妄图窥探皇位。”

“在江南之事后,朝中各大势力均有受损,而陛下终于不再韬光养晦,真正显露出了自己的实力,可陛下能够强硬地应对朝中官员,但对于太后,却始终处于被动之中,他们虽非亲生,但她始终是养母,而这一身份,无疑是太后握在手中最有力的武器。”

“与此同时,太后虽然干政,却也并无证据表明她想要害陛下,所以一直无法处置她,皇后看陛下苦无证据,无法处置太后,便想出了这个方法,她是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帮助陛下。”

沈奕瑾听完,感慨不已。

不自觉地抓住了施南钺的手,沈奕瑾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那陛下他,知道吗?”

“嗯。”施南钺微微颔首。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施南钺,沈奕瑾又问道:“那……皇后的牺牲,可有用?”

抓起沈奕瑾的手亲了亲,施南钺对他笑了笑,“有用的,虽然陛下不能杀了太后,但陛下已经将她送去了护国寺,让她日日替先皇焚香祈福,再无法回宫了,亦无法再干预朝政。”

沈奕瑾‘嗯’地应了一声。

这时,林老头突然开口道:“施南钺,老头我想再见一面皇后。”

施南钺想了想,回答:“好,我会同陛下说的。”

“多谢了。”理了理衣摆站起身,林老头想起自己找赵寅要的那道圣旨,于是说道:“对了,老头我有一份礼物给你们,应该就在不久后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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