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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菜饱,杯盘狼藉,一顿饭吃了近一个时辰,夏铭的盛情难却,推杯换盏间凌辰喝得有些微醺,女子们也是面色桃红,星缘贪杯多饮,现在都开始说胡话了。
七星楼在山峰之上,晚间的风很凉爽,凉风一吹众人酒劲又上来几分,星缘已经走不得路了,凌辰只好抱着她。
骑着坐骑高头大马的绕山盘旋而下,东城万家灯火尽在眼底,此时夜市还热闹着,可惜以众人的状态怕是逛不得夜市了,疯了一天的星缘也在他背上睡着了。
回到内城后,把悦秋菊送回家,众人分道扬镳,凌辰背着星缘和林书涵去找客栈休息。
晚间的风凉飕飕的,湿气加重了很多,怕是有场大雨要下。夜市要到末尾了,摊贩们开始收拾摊位,与前来搭手的家人聊一天的收成,游人玩客们三三两两往家里赶。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两人又都喝了酒却是骑不得坐骑了。凌辰抱着星缘,书涵牵着两只大蜥蜴跟着。
他饮得微醺,面颊微红有些发烫,这股凉风吹来实在是舒服,只是这风一吹酒劲难免上来了,他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把缘摔出去。
“我来抱吧。”
凌辰摇了摇头,“缘长大了,都有些沉了,你怕是抱不了多远,你也喝了不少酒,我们快些走吧。”
林书涵并不放心,上前去搀扶凌辰。
“不用扶,这点儿酒还不至于让我醉。”
“就会逞强。”林书涵有些置气。
客栈很快找到了,林书涵和星缘一间房,凌辰单独一间。
房门刚关上,凌辰面容有些扭曲,双腿发颤,瘫软在地上,他捞开裤脚,退下鞋子,整个小腿已经乌青肿胀,脚掌更是有些扭曲变形。
几个时辰了,镇痛药毕竟不能疗伤,能支持到现在,看来老板是个实诚人,没有卖假药,给你五星好评。
凌辰不急着处理伤势,双臂撑着地爬到床榻上坐下,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那些杀人越货得来的赃物都藏在铁木林里,痕迹也都处理过,不至于被巡逻的武者发现。
黄家的青年黄硕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据夏铭所言还有他还有两兄弟,黄硕不过是废物,摆在明面的一颗棋子,其上两位兄长,都在玉衡学院城进修。说的也对,一个时刻靠仆从保护的世家子,能厉害到哪里去,倒是那个黄三还有几分本事,可惜跟错了主人。
九号房那个张远谋就值得注意了,按理说昨夜才发生要过好几天才会知道猎队全军覆的事,痕迹也收拾的很干净,张家就算再有能耐也没的消息,不过再怎么整也是盯上我啊,他怎么就总是看向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唔,无头无序的东西想起来最是头疼。
枯琴老叟的琴音倒是有几分意思,琴音生万象,万象愈人心,不过也就那样,武者分神就多少能做到一些。在听风谷对黄硕用的弹剑,菊娘那放下的白瓷碗都是声音中暗含神魂攻击,算是分神里的小手段。
那场剑舞凌辰脑海再次回放当时场景,依旧震撼依旧百思难解。
——近日杀气越来越难控制,早先二叔就提过,今日再提起,怕是我体内杀气已近满溢,再这样下去怕是连缘这样的不习武的人都能感受得到了,是要想办法控制了。
如今的凌辰周身杀气隐隐现现,普通人五识不敏还不能察觉,武者六感通达却是能一眼看穿。杀气不是没有作用,在面对一些初出茅庐或者争斗经验少的武者时,杀气外放可干扰敌手心神。可凌辰所要面对的敌人多是蛮荒中魔兽和猎人,哪个不是修罗场里淌过来的,手里没沾染点血腥?能叫他杀气一放就屁滚尿流?杀气缭绕只会让那些对手心生警惕,平添了几分厮杀难度,对凌辰来说杀气是种累赘。
——若是能得那独孤青鸾的剑舞精髓,剑意煌煌,观者能感而飞鸟不觉,只要时机恰当,分神我也可杀!
正在思索着,隔壁房间隐约传来水声,凌辰知道那是林书涵她们开始洗澡了,他也要开始处理伤势了。
小腿骨裂,脚掌扭曲,体内的血管破裂了,血液充斥在血肉内形成乌血,不将乌血放出来,就是黑玉虎骨膏这种骨伤良药也治不好他的腿。
他把腿架在椅子上,椅子下放了一个盆用来接血水,镇痛药吃完了,只能撕下些床单咬在嘴里,又撕了些布片用烈酒沁润后当成简单纱布,取出一把小刀,用星辰力烧红,一切准备就绪,正要下刀,却是有人来敲门。
凌辰一惊:“谁?”
“是我。”林书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凌辰慌忙将东西都藏到被窝里,撸好裤脚穿好鞋子才去开门。
“书涵,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凌辰把林书涵让进屋内,她手里提着个小箱子。
“你不也没睡么。”
林书涵扫视了一下房间,琼鼻微微耸动了一下,道:“还在饮酒?”
“哈?没有啊,哪来的酒?”凌辰左看右看装模作样,他赶忙扯开话题:“你不是在洗澡么?”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洗澡,先放着水不行么?”她的强势有些不符合平时的性格。
林书涵走到床边,被子里塞了个盆,高高隆起很是显眼,凌辰慌乱之间竟然这都没注意到。
她掀开被子,看着床单制成的简陋纱布道:“真是简陋啊,用这些东西包扎,伤口会化脓的。”
还有什么可藏的?
“怎么发现的?”凌辰指的当然不是纱布,她的目的这么明确,显然早就察觉到他受了伤。
“以往你受了伤,即便一身的血腥味,也不会藏藏掖掖的,今日你用了除味剂,虽然很淡,多少还是能闻得出来。”她坐在床榻上,打开箱子,道:“你什么时候都很耐心,走路也一丝不苟,平稳的很,今日的步子有些颠簸了。”
凌辰默然。
“脱衣服。”林书涵的眼睛很亮,亮得让凌辰有些害怕。
他顺从的脱下衣服,露出结实的肌肉,只是身上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
林书涵伸手触摸他的伤口,洁白如玉的手有些沁凉,凌辰饮了酒身体有些燥热,感受着这丝丝凉意很舒服。
伤口看着狰狞,但都是些皮外伤。
“脱裤子。”
“哈?”凌辰懵了。
“没见过啊。”
“你还真没见过。”
林书涵脸颊泛红,也不说话就这么认真的看着凌辰的眼睛,笃定,不容置疑。
凌辰退下裤子,只留下条遮羞内裤,嘟喃道:“小时候受伤都是铁心哥帮上的药,铁心哥走了以后都没怎么伤着,自己就能处理好,你是真没见过嘛。”
凌辰的两小腿乌肿的和茄子似得,林书涵看得心惊,眼里泛着泪光。
“就会逞强!腿不想要了?我可不想以后推着你一辈子。”她像小媳妇一样埋怨,话才说完脸又红了三分。
凌辰趴在床榻上,双腿架在椅子上,林书涵给他处理伤势。
刀锋顺着肌肉纹理切开小腿肚子,乌血流入盆中,凌辰吃痛发出“嘶”的一声,随后牙关紧咬。
“书涵,画个治愈镇痛的魔纹阵不难吧”
“还知道痛啊,我以为你是铁打的哩。”林书涵有心惩罚凌辰的隐瞒,故意让他吃些苦头。
凌辰听出她是真生气了,只好默默忍受,他开始闲聊转移注意力。
“缘睡了?”
“没,洗澡呢。”
“小迷糊喝醉了,你放心让她一个人洗澡?不怕她溺死在澡缸里啊。”凌辰开着玩笑。
“既然知道,你还让我这么不省心。我养了个小女儿,还得伺候个大儿子哩。”林书涵笑骂。
林书涵一直是个温柔恬静的淑女,难得会用这些粗俗俚语调笑。
“今日你有些不同,喝了酒的缘故么?”
“你也不会什么都瞒着我,受了伤的缘故么?”
话题无法继续,凌辰因为疼痛小腿开始抽搐,背脊也汗水淋淋,林书涵有些不忍心,纤指在空中画了几笔,一个治愈魔纹阵映在凌辰的小腿上,他总算舒坦了些。
“明日去柳大师那,我送她老人家那只流年王蛇的石眼,你看可好?”
“师父人很好,不会因为礼物轻重怠慢了缘。”
“我知道老太太心善,可其他人就未必了,她那孙女,你大师姐,若是知道礼轻了,保不齐会在背后乱嚼什么舌根,你又是个不红脸的性子,可不能让缘受了委屈。”
林书涵不说话了,冷场了,有些尴尬,外面开始下雨,雨很大,打在窗栏上啪啪作响。
流年王蛇石眼是凌辰今年开春时得到的,那时候他被六级魔兽铁甲犀追杀的漫山遍野玩命的跑,逼得他跳下深涧才摆脱了那畜生,索性深涧的崖壁上藤蔓横生才没摔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又在深涧地下发现了头流年王蛇,六级晋级七级的强悍存在,不过招了天谴被春雷给劈死了,全身烧得一塌糊涂,就脑袋上那第三只独眼是完好的。这石眼可是个好宝贝,常年佩戴在身上不说青春永驻,延缓衰老的功效是妥妥有的。
本来凌辰是打算把这宝贝送给林书涵的,哪知道林铁心好死不死的回来了,看到这颗石眼后,还好死不死的来了句“哟,小辰,好宝贝啊,拿来当聘礼取书涵都够了。”,这样一来凌辰是送不出手了。
这石眼对爱美的女子和垂暮的老人是万金难求的宝贝,没能送出去,没有其他功效又不好意思再卖出去,也就一直留在了凌辰手里。
直到林书涵一丝不苟的把凌辰身上所有伤口都处理好后才说道。
“呐,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愿这么沉默下去,尴尬下去,凌辰笑望着她说道:“孩子她娘。”
“孩子她爹。”她笑了,但眼里还有些落寞,还有些强颜欢笑。
凌辰当然忘不了那一年,那个秋天,那棵巨大银杏树下,那栋宅院,那场孩子气的游戏。
七年前凌辰告别了独自抚养星缘的艰辛,告别了市井摸爬滚打的劳累,因为林家两兄弟收他做弟子了。
金黄的银杏树叶在秋风中漫舞,地面和屋顶都是披上金甲,他就在这样的仙境中遇到了那个安静的女孩。初次见面她没有问他的名字,也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只是邀请他一起玩游戏,玩一个在凌辰看来十分幼稚的游戏。
林书涵自幼早慧,林锋锐续弦农家女刘氏的时候她已经三岁了,虽然刘氏把她带大,她也享受到了来自刘氏的母爱,可两人性格却是迥然不同。或许是感受到那种来自血脉的差异,林书涵与刘氏并不十分亲近,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在心里钩织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母亲形象,并且很热衷的去扮演。只是苦于没有对象,而林铁心又大她十岁,难以成为玩伴,直到凌晨和星缘的出现。
窗外的雨还在下,声音小了些。凌辰的伤势处理好了,书涵也要回房照顾醉酒的星缘,她扶凌辰躺下,盖好毡毯,收拾好东西后,推开窗通风,吹散屋里的血腥味。
在林书涵出门的时候,凌辰挣扎着起身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过几天我都告诉你。”
她笑了,笑的很灿烂,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