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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原莱起了个大早, 她把房间收拾一新,劳碌过后,薄汗透衫, 她去冲了个热水澡, 扎上丸子头, 换了身难得休闲简单的行头, 去了公司。

天气真好啊, 原莱以手遮阳, 光线自指缝淌过,往她瞳眸里撒上了金粉。

头顶银杏叶已黄了大片,割出湛蓝的天,星点白鸽掠过,满目皆是秋日的动人油彩。

小风习过, 落木擦过了她的肩。

原莱放下手, 完全泡进日光里,她转而取出shǒu jī,抓拍了一张即时景物照,p上滤镜,发给了微信好友列表置顶的那位。

她低眉, 微微一笑打字:早啊。

早,那一边, 也来了招呼和tú piàn。

原莱点开, 映入眼帘的, 是校园的操场,人公草皮依旧青绿生机。

原莱唇畔弧度更深:跑步?

对面回:嗯。

原莱:那我也要一起。

徐星河:您悠着点,别崴了脚。

原莱气得吹气,低头瞥瞥自己许久未穿,白到扎眼的运动鞋:我今天穿的运动鞋。

徐星河:哦?

原莱路过一家尚未开门的店铺,玻璃反光墙刚好映上了自己。短款宽松运动t,九分裤下边是纤细脚踝,脚蹬小白鞋,还有张扬的丸子头,风格闲散的根本不像一个要去上班的ol。

原莱对自己的虚影做了个耶,又左右张望,见无人注意,才回消息道:我今天就像个女大学生。

徐星河:胡说了吧。

原莱:?

徐星河:女高中生。

原莱哼笑:是吗?

徐星河:嗯。

原莱:你都不知道我什么样。

徐星河:我能想象。

原莱把手里见底的豆浆杯子丢到垃圾桶里,发语音问他:赛跑吗?

徐星河:我回宿舍了。

原莱:已经到了?

徐星河:还有一百米吧。

原莱眺望不远处写字楼:我到公司也差不多。

徐星河瞬间心领神会:ready go

原莱:gogogo!

女人把shǒu jī揣回手提袋里,一鼓作气朝着公司方向奔跑而去,风在耳畔飞驰,呼呼作响。

像乘风的叶,她轻盈飘落到写字楼台阶。

原莱取出shǒu jī,微微喘着气,往电梯走:我到了!你呢!

徐星河:我还没跑。

原莱:为什么?

徐星河:不想跑。

原莱控诉:你这人……毫无仪式感。

徐星河:就想在后面看着你跑。

原莱:你怎么不在终点接我呢?

徐星河:到不了终点也无所谓啊。

原莱:嗯?

徐星河:累了回头都没问题。

原莱:什么啊。

徐星河:听过一句话么,别人只在乎你飞得高不高,可很少有人在乎你飞得累不累。

原莱:嗯。

徐星河:我在乎啊,你如果飞不动了,我接着。

原莱莞尔:我还没飞呢。

徐星河:我已经怕你累了。

原莱:有什么累的,再说有不累的事吗?

徐星河:有啊,被徐星河喜欢。

原莱眼如弯月:给自己戴高帽是你的日常吗?

徐星河:嗯,喜欢你也是。

原莱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脚步如音乐节拍,目不斜视进入轿厢,靠到电梯墙上。

有同事注意到她,乍一看以为认错,多瞥两眼才确认叫道:“原莱。”

原莱一惊,扬眸,笑了笑:“早啊。”

她声音清朗,像挟裹了楼外一片日光。

“早……”同事打量着她,总觉有些许不一样,可她还是长这个样啊,五官并没有变化。

哇——

一进办公室,她的这种变化更为明显的被女同事们感知到了。

王芝娇首先一阵微弱惊呼,在原莱路过时小声问:“你要去跑马拉松啊。”

“嗯。”原莱神秘兮兮应道。

女人回到座椅上,没忙着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样的东西。

王芝娇眼尖,瞄到上头一个“辞”字,瞬间把转椅挪过去问,轻声问:“你要cí zhí?”

“嗯。”

“太突然了吧,”王芝娇皱眉:“你怎么也cí zhí?”

“不想干了。”

“因为简柔?”

“啊?”

“被她那天的话影响了?”王芝娇只能想到这个。

原莱笑着摇头:“没有,因为我自己。”

“找好下家了?”

“没有。”

“原莱……”王芝娇目瞪口呆。

原莱把那片信封别到指间,晃了晃,语气轻快,完全不似前途未卜人:“走一步算一步咯。”

王芝娇眼睁睁目送她拐出办公室,步伐洒脱如脱胎换骨。

等到女人消失视野,她环顾四面八方,却发现大家都把视线投向了门口,全是不由自主的。

王芝娇低头比较自己装束,一如既往裹在死气沉沉的正装之中,而邻座长年瞧不出特色的女人,却如飞出了钢筋丛林的一片雪花。

叫人移不开目光。

到了下午,原莱要cí zhí的消息传遍公司。

所谓原因,也很快从八卦起源地财务部,来到众人耳里。

第二个简柔,有人在背里窃窃私语,这般形容她。

王芝娇和简柔素来好友,自然不爽这样的贬义称呼,在扣扣上给原莱发消息:你知道她们怎么说你么。

原莱:嗯?

王芝娇:第二个简柔。

原莱笑:抬举我了吧。

王芝娇:你真也搞上男大学生了?

原莱:对啊。

王芝娇:……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失败。

原莱:嗯?

王芝娇:男大学生真那么好?我也要去找一只。

原莱:加油。

王芝娇:你今天来办公室我差点没认出你。

原莱:怎么了?

王芝娇:我以为楼上杂志社的小编辑走错门了。

原莱:哈哈。

王芝娇:很好看。

原莱:来公司这么久你第一次夸我。

王芝娇:我也夸过你工作吧。

原莱:第一次夸我好看。

王芝娇:女同事夸好看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不过是表面奉承,心里还在较量。

原莱:今天呢?

王芝娇:很真诚。

原莱:那很荣幸了。

王芝娇:你不能考虑不走吗?

原莱受宠若惊:挽留我?

王芝娇:你一走,工作全落到我头上。

原莱:我还以为呢。

王芝娇叹气,敲键盘:只能继续欺压庄mèi mèi了。

原莱偷瞄一眼对面庄绘:小心我告诉她。

王芝娇:你尽管告诉,我老油条,没在怕。

突地,对面女孩啊咻了一下,她困惑地抽抽鼻子,弯腰到抽屉找纸巾。

原莱和王芝娇同时相望,惊奇眨巴眨巴眼,最终笑了。

——

一个月后,原莱从人事部出来,一纸合约全作废,她有如赎身成功,大口呼吸,空气清新,轻松到不可思议。

临走前一晚,原莱没有像简柔那般,高调地青睐全公司的人吃饭,自认没拿呼风唤雨的本事,也没铺张奢靡的财力,所以只邀了同部门几年来还算交好的同事。

哪怕这交好隔着一层私利的纱,可一旦踏上新的征程,却发现,那些旧路磕绊与坎坷,那些过客算计和过节,都能轻拿轻放。

几个女人围着火锅,聊得热火朝天。白气腾腾,油辣鲜香。

压抑的白领,只能在饭局里释放,王芝娇喝高了,兴致高昂地举杯,说起亢奋的胡话:“来,原莱,你起来!我们干杯。”

原莱也是微醺,红光满面,笑着起身:“你说。”

杯壁清脆一撞,王芝娇指了指她,含糊道:“我知道你的四叶草是假的!”

满桌皆愣,有女同事变了脸色,劝她坐下。

王芝娇喝开她,一把拎起自己脖子里的项链,大叫:“因为我的也是!”

原莱笑了出来:“不是吧?”

“没看出来吧。”王芝娇得意洋洋。

原莱捧场:“没有,这真没。”

“人靠衣装,我是衣靠人装!”王芝娇一口干空杯中酒。

大家都拍掌,失笑。笑她的逗趣窘态,也笑这些年刻意的得体。

王芝娇放下酒杯,醉眼朦胧望向原莱,说了句方言:“祝你未来!吊得一比!”

原莱笑着,也一饮而尽,这是过往的句点,也是崭新的起点,这座石头城留下了太多回忆,秦淮桨影,栖霞红叶,玄武莫愁,鸡鸣寺,乌衣巷……

她侧目望向那片窗,透进来的,是新街口长年不落的灯火。

再见,金陵。

金陵,再见。

回家路上,几个年近三十的女人,全都如失了智,把马路当ktv,一路把肩,引吭高歌。

车辆行人,侧目纷纷,她们也视若无睹,恍若未闻。

明天就要回到平常,今夕还不抓紧时机疯狂。

没有十二点的灰姑娘,只有

歌声碎在风里,枯叶成了夜间音符飘荡: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的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的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的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

……”

——

回到家,原莱脸上一片潮红,仿佛精疲力尽,又仿佛还有着浑身的劲。

在床上晃着腿,回味般,哼了会刚刚压马路的小曲,她想起了徐星河。

借着酒兴,她笑嘻嘻给他拨diàn huà。

男孩很快接起,下一秒,对面扯着嗓子的尖嚎,叫他的名字:“徐星河——”

徐星河知道原莱今天正式离职,听到这可爱迷糊的醉腔,猜到七八,他立马笑了,懒洋洋回:“干什么?”

“我要飞过去了——”

“你能接得住吗——”

“当然了。”

徐星河笑意变沉,理所当然的语气也透出一股别样的认真。

我日夜在等你,早已张开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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