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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女的姥娘家在石门镇村,她有个表哥叫石锁。一日,石锁到集上去买东西,看见路边围着一伙人,不知里边是干什么的,就走了过去,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算卦老头在给人算卦,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挺稀罕,算卦的人一个接一个,有的高高兴兴地走了,有的哭哭啼啼的离去。又听那算卦的老头说道:“我是钟伍村的神挂周公,能算人的吉凶祸福,病灾生死,通晓乾坤万物之情。算一卦只收五文钱,若算不准,愿退赔五十文。谁要算卦请往前站。”石锁走近卦桌,递上五文钱,说道:“请先生给我算一卦。”周公说:“不知你是算命运,还是算财运?”石锁说:“就请算算我的命运吧。”周公不慌不忙,先问了石锁父母的属相,又问了石锁本人的生辰,然后闭目掐算了一阵,看了一眼石锁,叹了一声,说出两句话来:

“猴蛇相会树头亡,

有儿无儿是一样。”

石锁听到周公话中说出一个“亡”字,不由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抱拳问道:“请先生明言解卦。”周公说:“你父母是猴蛇相会。恕我直言,你父亲早已去世。”石锁连连点头称是。周公又道:“你母属蛇,命火。有道是,水火蛇无郎。可惜,你是龙入蛇胎,命犯天煞。”石锁不解地问道:“何谓天煞?”周公说:“说穿了,就是你命犯龙抓。”石锁一听这话心里挺败兴,半信半疑地问道:“请问先生,能不能推算出我的死期?”周公说:“且莫说是死期,就是断气的时辰,我也能算出。”石锁见周公一本正经的样子,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可是心里越怕,越想问个明白,就又掏出五文钱,说道:“就请先生再算一卦,看我能活到什么时候?”周公抬头看了看石锁,把那五文钱又退给石锁,慢悠悠地说道:“看你这个样子,也是穷苦人家,这一卦我奉送。”说着又掐算了一会,张口说道:“今年六月十三日午时三刻,你定遭龙抓,必死无疑。”石锁一听这话,吓得他心惊肉跳,结结巴巴地说:“此话当真?”周公说:“有关生死大事,岂能信口戏言。我周公神卦,若有差错,收一赔十,六月十三日午后,你若平安无事,就来砸了我的卦摊。”石锁听周公口气如此肯定,也就信以为真,见周围看卦的人们,也都唉声叹气,向他露出无可奈何的惋惜之情,也无意再问什么,就灰溜溜地钻出人群,回家去了。

石锁回到家里,满脸晦气,浑身瘫软,躺在炕上,两眼直盯盯地望着房顶,长喘短叹。她母亲看到儿子难受的样子,便关心地问道:“儿呀!你什么地方不得劲儿,还是遇到什么不痛快的事儿啦?”石母不问还好,她这一问,石锁的两只眼睛,好像一对喷泉似的,直流眼泪,咬住嘴唇,强忍悲痛,一言不发。石母见儿子突然泪如泉涌,这般伤心,就越发担心。又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在外边闯祸了?平常你是个刚强的孩子,这会儿怎么不言不语,光知道哭哇?有啥伤心事儿,给娘说说。”石锁被母亲逼问的没法儿,只好含着泪花,哽哽咽咽地说:“妈!我快该死了!”石母一听这话,吓了一跳,装着生气的样子说:“你说什么傻话!”石锁哭着说:“不!不是傻话,是真话。”说着便坐起身来,双手扶着母亲的双臂,伤心地说道:“今天我在集上,让周公给我算了一卦。他说我命犯天煞,今年六月十三日午时三刻,我定遭龙抓。”

石锁这么一说,可把石母吓懵了。不信吧,人们都传说周公神卦灵验!相信吧,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被龙抓,心里怎能不难受。常言说:不知死期不怕死,知道死期却贪生。周公这一卦把石锁母子俩弄得是六神无主,坐立不安,整天是抱头痛哭,相对流泪,无心干活,无心吃饭,多少日子锅下没火,灶上没气儿。他们也是事到头晕,除了哭泣,就是坐等死期到来,什么出路、办法也想不到了。

没过几日,桃花的父亲任老汉,来到石门镇探亲。一进家门,见石锁母子面对面地坐在房中,满面愁容,两眼混浊,无精打采,有气无力的样子,感到十分震惊,忙问他家遇到了什么不舒心的事情。石母一见任老汉到来,提问此事,又勾起了她母子的痛心之处,顾不上礼迎让座,止不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当任老汉听罢石母的哭诉之后,也被吓懵了,半响没有说话。石母见任老汉直挺挺的站在那发愣,又哭着喊道:“他姑父,你能眼看着锁儿就这样等死么?”一句话提醒了任老汉,他猛然想起桃花有本天书,便对石锁母子说道:“你母子先别伤心难过,我回去叫桃花算算,看周公说得到底准不准。他要是瞎糊人,你们把自己身子骨闹坏了,那就不合算了。叫我说,该吃就吃,该干就干,可不能自己作践自己。”石锁一听,急忙问道:“怎么,桃花妹妹也会算卦?”任老汉说:“试巴试巴,兴许能破。你们也别干坐着,赶快吃饭养身子,我这就回去叫桃花掐算掐算。”

任老汉急急从石门镇又返回了大黄庄,一进家门,便把桃花母女叫到跟前,把石锁算卦的事又一五一十的学说了一遍,最后对桃花说道:“你给你表哥也算算,看周公算的准不准,再算算有破没破。”桃花听罢,皱着眉头,站在那里低头不语。桃花娘见她既不说行,也不说不沾,就着急地说道:“你表哥有难,你怎么也不言语一声?”桃花女把头一抬说道:“刚才我已经算过了,周公算得分毫不差。今年六月十三日午时三刻,我表哥要遭龙抓。”任老夫妇一听此事当真,也吓得目瞪口呆,面色刷白。。桃花接着说道:”爹娘先别害怕。常言说,有凶就有吉,有福就有祸。我表哥命犯天煞,自然也有破解之法。不过”她爹娘一听有救,立即转忧为喜,见桃花迟疑为难的样子,忙急忙追问道:“有救就行,还有什么不过哩?”桃花女说:“二老有所不知,周公已算出我表哥命犯天煞,我要是破了他的卦,岂不要与周公结下仇冤?”任老汉说:“哎呀?这会是救命要紧。你妗子是个寡妇老婆,全靠你表哥养活。你表哥若有个好歹,你妗子也没法儿活下去。救你表哥,等于救了两条人命,哪里还顾上什么结仇结冤哩。再说,救了你表哥以后,咱们都不往外讲,人不知,鬼不晓,他周公怎么能知道是你破了他的卦!”桃花听罢,觉着父亲说的也在理,便微微点头说:“事到如今,也只好这样了。”任老汉说:“你快跟我到你妗子家去,给她说说。”桃花真是个细心人,想了一下说:“我还是不露面为好。吃过晚饭,爹再跑一趟吧。”任老汉说:“行罗。你说咋个破法儿?”桃花又掐算一番,选了一个最好的方法,然后轻声慢语的对任老汉说道:“六月十二日那一天,叫俺妗子在他家门前石槽里绑个草人,穿上我表哥的衣裳,在草人背后写上我表哥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再在石槽旁边挖个五尺深的土坑,等到六月十三快到午时的时候,叫俺表哥钻到土坑里,上面盖块石板,留下气眼儿,躲过午时三刻,到了未时就能躲过这场灾难了。”任老夫妇听罢深深出了一口气,作揖打躬地说:“谢天谢地,总算有救了。”

当日傍晚,任老汉吃过晚饭,便急急往石门镇走去,到了石锁家里,把桃花说的话详详细细地对石锁母子反复说了几遍,又亲自帮他写好石锁的姓名八字,一切安排停当才趁着月光返回大黄庄。

任老汉刚走,石母便催石锁连夜挖坑,他也急忙找来绳草捆扎草人,一切都准备齐全。到了六月十三日,石母早早就让石锁站在土坑,还为他抱来被褥,备下干粮,让石锁在里边多呆一会儿。说来也怪,六月十三这天上午,晴空万里,红日高照,无风无云,可是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天上突然聚起一团黑雾,立时狂风大作,闷雷隆隆,石母吓得手脚冰凉,躲在门后,隔着门缝向外窥探,摒着气静听着门外动静。到了午时三刻,猛然“咔嚓”一声炸雷,接着便见一道闪电直劈石家大院。雷电过后,风息云散,天空日头又露出笑脸,树上知了叫个不停,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石母听不到动静心中害怕,急急忙忙颤颤巍巍地走出院门,一看石槽里那个草人早已没了踪影,连根草叶也没剩,看槽里干干净净。她又跌跌撞撞地爬在土炕上,耳贴石板听了一会,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不知是吉是凶,也顾不上拜天谢地,急忙抓起一根顶门棍,用力把石板撬开,见石锁瘫卷一团闭目不语,不由地失声大叫一声“石锁!”这一声喊叫,把石锁惊醒了,他见母亲撬开了石盖,急忙说:“娘,时候还没到了,快盖上!”石母说:“刚才呼雷闪电刮大风,你都没听见?”石锁说:“没有,啥动静也没有。我睡得可香啦。”这时,石母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儿,双手捂着胸口说:“上天保佑,上天保佑。锁儿,快出来吧!已经晌午错了,没灾没难,平安无事儿了。”石锁一听已经过了时辰,躲过了灾难,蹭地一蹦,便跳出了土坑。母子俩高高兴兴的吃过午饭,立马就到大黄庄去面谢桃花女。桃花女再次嘱咐他:“千万不能对外人说是我破了周公卦。”石锁点头,记在心中。

六月十五,石锁又去赶集,办完事往回走的时候,有意避开周公的卦摊。可那周公眼尖,远远便认出了石锁,不由得暗自吃惊。心想:“我算定六月十三日这个人要遭龙抓,他怎么还活着呢?”他越想越不对劲儿,便迎上前去拦住了石锁。问道:“我记得你叫石锁,前几天我给你算过一卦。”石锁是个老实人,不会拐弯,开口便说:“对!先生记性真强。”周公说:“你可记得。我是怎么给你说的?”石锁说:“你说六月十三那天,我犯龙抓。”周公说:“对!那是定抓不疑。”石锁笑着说:“可我这会还照样活着。是你算错了。”说着迈腿就要走。周公明白其中必有缘故,一心想问清楚,便一把拉住了石锁,又倔又犟地说:“不!我没有算错。一定是你找人破了!”石锁一听猛然想起桃花的嘱咐,不愿再多纠缠,就说:“找人不找人我也不知道。你算错了卦,我不找你赔卦,就算便宜你了,怎么还拉住我不让走?”他俩在大街上拉拉扯扯,这个要问破卦人,那个愣说不知道,这个一定要走,那个就是不放。过路人听说周公算错了卦,也都觉得挺稀奇,便都围拢过来看热闹。其中也有几个亲眼看周公给石锁算卦的人,当场评了个周公没理。周公当着众人面丢了丑,好像矮了半截子,无可奈何,从兜里掏出五十文钱,对石锁说:“我周公说话算数,算错一卦以一赔十,决不食言。给,退你五十文钱,请你告诉我那破卦人是谁?”石锁说:“这钱我也不要,破卦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以后你别在这瞎白话,糊弄人就行了。”说罢扭头挤出人群,匆匆而去,看热闹的人一阵哄笑,也议论着走开了。

周公一时无话可说,急忙收拾卦摊,返回家中,掏出六摇三合八卦图一对,对出三个“阴”字。他心想,男为阳,女为阴,破我神卦者,定是个女人。可是他只能算,不会破,无可奈何,从此以后便再也不到集上摆卦摊了。躲在家里推来算去,非要找出破他神卦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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