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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这是苏东坡的名句，阁子间里大部分都会，大宋朝凡识得几个字，念过几首诗的读书人，这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无不烂熟于心，张嘴就来。但问题是苏东坡的诗词现在不允许吟唱，要是在一些偏僻地方也就算了，可这是樊楼，满楼的达官贵人，自然也少不了皇城司的密探。
歌女一下子愣住了，樊瑞急忙问道：“你会什么曲子，别唱那些婆婆妈妈的东西，找一首和《大江东去》类似的。”
潘金莲顿时有几分不悦，却不知道樊瑞有自己的苦衷，身为樊家的大少爷，要是在自家的酒楼里刁难歌女，传出去就砸了樊楼和樊家的脸面，刚刚和家里修复的关系会再一次出现破裂，甚至影响杨志以后的生意。歌女露出笑容。谢道：“多谢樊大少，李白的《将进酒》如何？”
“好，就这一首。”朱武拍板道，反正不过是一首曲子，大家图个乐子。女子唱的真不错，嗓子压得低低的，唱出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的味道，一曲歌罢，满堂喝彩，只有潘金莲在心里鄙视这些男人，暗暗骂了声贱人。
朱武心平气和地说：“姑娘唱得不错，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杨志起身，递过去二两纹银，女子接过去笑吟吟地问杨志：“制使一别数年，不认得我了？”
杨志是真想不起来了，瞬间有点发呆，身后孙二娘说道：“你莫不是杀猪巷徐一刀的女儿？”
女子笑道：“还是二娘记得我。”
杨志、燕青、杨雄等人赫然而笑，徐一刀因杀猪只用一刀出名，他们远比孙二娘熟稔，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小姑娘当年才十三四岁，和现在完全联系不上。孙二娘推了一把张青说：“你去换个座，让徐姑娘坐我这里，聊聊天。”
张青最怕老婆，无奈出来换了个位置，坐到樊瑞身旁。孙二娘等徐姑娘坐下，酒博士添了碗筷，拉着徐姑娘的小手问：“你怎么出来做了这一行？现在叫什么名字？”
徐姑娘娇弱地说道：“父亲有次杀猪，被猪撞伤了，再也拿不起刀，我只好出来唱唱歌，我现在叫徐婆惜。”
哐当、哐当，杨雄和张清的碗碰翻了，让徐婆惜后面的话说不出来，拿琵琶的小姑娘拍拍心口，这男人听见徐姑娘名字的反应都一样。潘金莲恨不得往杨雄两人脸上泼酒，至于吗？这丫头片子不就年轻一点，至于这么激动吗？
潘金莲不知道，徐婆惜这两年在东京汴梁的名声。在瓦肆唱歌，徐婆惜的人气之旺，只有李师师可以一拼，就连美貌无双的封宜奴、轻舞若燕的云飘飘，都差得很远。若是平时，杨雄、张清这样的小官员千金未必能一见，今日徐婆惜主动前来，两人怎不激动？燕青摆手道：“徐姑娘，你刚才用的是假嗓子？”
徐婆惜淡笑着点点头，孙二娘突然说了句大煞风景的话：“张青，我记得你和徐一刀是兄弟相称，那时候徐姑娘都喊你们叔叔？”
老婆再问，张青不敢逞强，老老实实地点点头；杨雄等人顿时如丧考妣，徐婆惜喊菜园子张青叔叔，他们都是张青的兄弟，岂不是也要被喊成叔叔，一近芳泽的心思转眼被孙二娘打得粉碎。潘金莲差点笑出声来，低着头，死命地咬着嘴唇；武大郎没反应过来，还在说：“张兄弟，有这样漂亮的侄女，真是福分。”
杨志岔开话题问：“一刀兄现在身体怎样？”
这话问得太老气，就差直接喊徐婆惜贤侄女，徐婆惜忍不住笑道：“家父除了右手不大活络，其它的都还好。”
杨志想想问道：“你是故意来找我们的？”
杨志回开封几个月，整天和各色各样的人打交道，自然也听过徐婆惜的名头，绝不相信她会为了钱，跑到海棠阁来唱一首歌。徐婆惜落落笑道：“难怪现在到处在听说牙人杨制使的大名，果然心思够灵巧的。我是来替我父亲找一条出路的，我想让他加入你的牙行，做点猪肉的生意。”
杨志一竖拇指道：“小姑娘是长大了，会为父亲着想了。不过你也知道，我们牙行现在只能往樊楼和军营送点蔬菜，猪羊肉根本做不进去。”
徐婆惜浅笑道：“制使在和婆惜说笑了，有樊大少在，樊楼迟早会让你送的；至于军营，我可以请三司的老爷们帮个忙，不过要你和燕小乙出面谈，我父亲就是一个干体力活的人，跑跑腿还行，上不了台面。”
杨雄唯恐杨志还有推辞的意思，抢着说：“杨志哥哥，那时候，我们经常在徐一刀的摊点上蹭点免费的肉食，现在帮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燕青立即给杨雄一脚，徐婆惜现在这么大的名声，徐一刀需要帮吗？徐婆惜哪怕要个二百两银子没关系，这是生意，杨志能随便答应别人进来？朱武明白，到自己登场的时候了，端起酒杯说：“徐姑娘，你看这样如何？冲着你父亲和杨志的关系，我们牙行帮他办一张经营猪肉的牙牌，也帮助他料理生意，但是这生意本身盈亏和我们没关系，不知道姑娘信不信得过杨志？”
徐婆惜认真地看了朱武一眼说：“你就是那个神机军师朱先生吧，我同意。那时候在我家白拿了猪肉，杨志总会过几天买些东西带给我家，没有让我们吃过亏。朱先生，我知道牙行里就你和杨志做主，我们就这样定了。”
燕青、杨雄等rén miàn面相觑，难怪那时候徐一刀每次都笑嘻嘻地让他们占点便宜，原来其中还有这样的故事。孙二娘大笑，这丫头太难缠，就连孙二娘都听出杨志还没答应，但徐婆惜这么一说，杨志要是不答应，就是在打朱武的脸。朱武一脸尴尬，杨志点头道：“徐姑娘，过了十五，你让徐一刀来找我。”
徐婆惜应了一声，轻声说：“他知道你们牙行的地方。对了，樊大少，你也别怪二少，婆惜相求的事，他推卸不了。”
樊瑞早就猜到自己弟弟身上，闻言笑道：“樊瑞方外之人，也知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
满座大笑，就听得外面爆竹声响，新的一年开始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