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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方才可是见着陛下了？”他似是不经意地问。
她浅浅地敛下眉眼：“……嗯。”
现下，她捧着茶杯的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栗。
不过匆匆一面。
沉沉蔓延开的夜色，微微晕开的明橙色灯光里。……惊鸿一眼。
“陛下可有说些什么？”他端着茶，问得也自然。
她依旧是敛着眉眼：“不过三两句寒暄话而已。”
与他此回遇见，不过是，匆匆一面。
两人都安静地啜着茶，半晌无言。
她许久终于是开口，轻声道：“陛下……选秀之事，如今可有定论？”
“尚未有定论。”他说得慢条斯理，“尽管议案层出不穷，但是，无一例外地被陛下否决了。”
她看向他，一双秋水般的眼眸黑白分明。
“毕竟我们不过是外臣，这后宫可是陛下的家事。无论如何，我们也无法强制插手。更何况，”他的声音一贯的清浅，“陛下似乎是有自己的打算。”
而后，不等她再细想，他再度开口道：“天色已晚，秋夜风寒，早些回府吧。”
她也明白，如此时辰，她在他府上呆着也总归是不合规矩的。于是便点了点头，只道：“多谢。”
他也不看她，只是极轻极轻，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道：“谢我作甚？”
只是她已经走出了正厅了，未能听闻。
清夜迢迢，微月渐转，朝天际缓缓轻移。
露华霜重晓风寒，墙头细叶难承霜露。瓦楞间，冰棱隐隐泛晓光。
天气薄寒，鲜有莺鸟一二声。
她在锦被暖帐中，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中，似是他们初遇时的场景。却又分明不同。
依旧是一场盛宴。
依旧是那灯火辉煌明丽堂皇的大殿。
依旧是那一曲《倾天下》。
依旧是一曲舞毕后，她朝着大殿之上的主座，盈盈行礼。
而后，她依旧这般抬起首来。
依旧是……
其余的……大殿的灯火辉煌、宾客的言笑晏晏、身旁的舞女琴师此时都不过成为流动的背景。她依旧，只是望向他。
只是曾经坐在侧位的少年，如今面容愈发倾世，黑软的眼眸愈发清湛，如墨的长发愈发柔软。
……他坐在大殿之上，大殿最高最中央之处。
不再只是一位高官之子，而是，一代帝王。
即便他的面容依旧清隽柔软，即便他至始至终脸上不过盈盈笑意，即便他甚至依旧只是着着柔白色的长袍……
他仍然，稳稳当当地，坐在帝王之位。
她却依旧只是望着他。
时光在这霎那间停伫，而后无限蔓延，让这场梦境变得漫长。
……这个漫长得似乎看不到尽头的梦境，最令人怦然心动的地方便是……
他终于微微垂下目光来。
漫天遍地灯火花烛中，他望向她。
她终于有一日，得以望入他的眼中。
……
露华浓，秋风重，花外漏声迢递。
惊寒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惆怅宫殿楼阁。
红烛背，绣帷垂，梦长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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