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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伟生把两个部员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街边小巷子里飘来包子和粥的香味，卢文豪稍微清醒了一点。
“你们就这样带着疑问玩了一晚上狼人杀？你知道楚胖子昨天晚上急得都要把信息部拆了么。”刘伟生一只手把这方向盘，另一只手在上衣的口袋里摸索着。
“也不是，我们还玩了飞行棋和真心话大冒险，那家伙又喝了不少。”卢文豪递了根烟，回头看了眼已经在后排睡着的吴磊，“看情况要到晚上才能起来。”
“饭店的事情已经派人过去调查了，我觉得这个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老家伙点燃了香烟，从座位下抽出了一份文件，“调查名单，你可能会发现一些熟悉的人。”
卢文豪有些无语，他上一次拿到这种文件的时候上面只写了三个人的名字，但每一个他都熟悉。不过这次的文件内容太多了，洋洋洒洒得至少有几百个人。
“管理部调查的结果，昨天晚上从你们进入酒店开始，一直到离开，整个酒店加上里面的工作人员有整整413个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你都不认识，不过你再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有一点不对劲。”
“许宸阳……”卢文豪默默的看着那个被额外得标红的名字，咬了咬手指。“和吴磊遇到袭击的时候一样，他又一次被怀疑了。”
“你知道的，公司这种有些神经兮兮的特质是不会放过这些线索的，我见过那个孩子，但我相信不代表公司会信。还有，你可能还错过了什么东西。”
卢文豪紧接着往下看，又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同样是标注了红色。
余学东。
“说起来，余xiǎo jiě我也见过。这份名单和上次的结合起来看，连我都会怀疑有什么蹊跷。”
卢文豪皱了。着眉头，脑袋里传来的困意让他很是烦躁，他揪着头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可能要休息一段时间了，小疯子。如果我猜想的没错的话，管理部和gōng guān部会因为你和这两个人的特殊关系而禁止你来参与调查和行动，虽然发现这个问题的人是你，但这并不能让你脱离关系。”老家伙竟然笑呵呵的，看起来放假让他很高兴。
“但是，我不是公司里的那些人，我比较随和，所以我可能会私下允许你去调查。”刘伟生话锋一转，“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的解决了才行，放手去做吧，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车厢内响着不知道什么国家的歌剧，男高音不知道在唱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词，刘伟生在一旁静静地开车，吴磊则在后排打起了呼噜。良久以后，卢文豪才反应过来，说了句谢谢。
“都是小事，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才是大事，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人么？臭名昭著的林老疯子要回来了。”
“五年前的那个事件？”卢文豪吃了一惊。
“就是他，五年前他被流放了出去，最近却要被派遣回来了，据我所知，他对你十分有兴趣。”
“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三年，应该不会知道有我这号人物。”
“说起来我算是那个老家伙唯一的朋友了。最初的时候就是他陪着我在杀妖，我其实挺理解他的，也可以接受他的思想，直到有一天他在公司的会议上面做了一次报告。他觉得我们应该把自己摆在一个司法者而不是守护者的位置上，我们高人一等，同时他还提倡简单粗暴的杀妖方法。”
“你以前没跟我说的这么仔细过。”
“所谓简单粗暴，就是把所有有嫌疑的都杀光，管他是人还是妖，杀错了也不用承担责任，因为我们是在保护更多的人。”
“这是诡辩，他超越了法律和人权。”卢文豪平静的指出。
“所以公司里没什么人喜欢他这种做法，即便我们看上去冷酷无情，但其实已经很有人情味了。那次会议以后他受到了冷落，我是个无所谓的人，但其他人不是，渐渐跟他保持距离，这也让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有些偏执没放在心上，直到五年前，他私自做主，在一间被怀疑有妖存在的诊所里，杀光了所有的人。行动部赶过去的时候，发现他坐在血堆里笑的像个孩子。他证明了他的猜想的确比我们的方法更省时间更直接，但还是没人赞同他的理论。他也因为这件事被流放，去了首都的公司养老。”
“他现在回来，依然也不会有人会欢迎他不是么，这种思想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他会对你有兴趣，完全是因为gōng guān部的报告。你每次把现场弄得极其的夸张，在我看来他们没把你杀了已经是对你仁至义尽了，你可能想象不到报告里都是怎么描写的你。”
“我觉得药剂其实是有副作用的。”卢文豪沉默了一会，有些郑重的望着刘伟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准备告诉部长这个秘密。
每次任务的时候他都能听见脑海中有个声音在指挥自己，他只是想完成任务就离开，脑中的那个人却一直在激怒自己，他开始不自觉得变得暴躁和冲动。但更可怕的是，gift每次用完以后他竟然还会有愉悦的感觉，这种感觉既兴奋又可怕。像是有了烟瘾一样，心里痒痒的，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甚至开始习惯这种感觉。杀伐果断，独来独往。他把妖当成了猎物一样的东西，随意的可以控制他们的生死，对于任务来说这是好事，没有他完不成的任务，可另一方面来说，他可能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没有妖得时候怎么办，难道要去shā rén么？可为什么不能shā rén，我的任务是保护人，杀一个人可以保护更多的人。
他突然惊醒，脑海里的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和那个人有了一样的思想。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刘伟生正盯着自己，一句话也没说。
“……所以你是早就看出来了么？”他吞了口口水，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要控制住自己呀，不要让药剂的思想去影响你。”刘伟生突然笑了起来，把车里的气氛搅乱，“管理部的报告你也看过了，专家说你没说那就一定是没事，你只是每天打打杀杀的太疲倦了，心理上有了压力，药剂不可能有副作用，不过你的确可能需要心理医生了。”
卢文豪这才明白这个老混蛋刚才只是一脸郑重得跟他在开玩笑，仔细了回忆了一下，发现那种脑子里的暴躁又不见了，只是单纯的更困了。
“所以都是我的错觉？”他还有些放不下那种感觉，觉得他只是暂时的隐藏了起来。
“准确来说，心理压力和生理上的疲惫会给你造成这种感觉，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你又困又饿，自己在胡思乱想罢了。”刘伟生回头看了眼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吴磊，继续说，“那个人对你有兴趣也因为你是我的部员，当年流放他的时候我的意见其实相当重要。”
“所以是你当时提出要流放他的？”卢文豪有些吃惊。
“不，我是反对流放他的。”老部长振振有词的回答，“我当年得提议是直接杀了他。”
……
卢文豪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个二百五，心想原来过节在这里啊，这个老家伙还真是出人意料的狠心，刚才还说是人家唯一的朋友，转眼间就要杀了别人，现在只希望那个姓林的老头子不要回来为难自己就好了。
话题陷入了僵局，他决定眯着眼睛睡上一会。
几百公里外的首都，他并不知道那个林老头此刻正看着他出任务时候的影像。
那是几天前他和赵仁杰的故事。
两天前，六都。
淅沥沥的小雨淋在卢文豪的身上，他低着头，看见血液从赵仁杰那里一直流到了自己的脚下，雨水冲刷着血液一直流淌，赵仁杰在那里蓄势待发。
没有什么征兆，赵仁杰向他冲了过来，他本来就比卢文豪要壮实的多，当年他们两还在打篮球的时候，卢文豪就害怕他的冲撞，他总是带着球肆无忌惮的突进篮下，把卢文豪撞飞很远。可今天有些不同了，冲向他的不再是那个打起球来不讲情面的同学了，严格来说，他已经不在是个人了。
楚部长曾经不止一遍的教导执行部的新人们，妖这种东西一定要比人类要强大，想要战胜并杀死他们，方法要比实力更重要。wǔ qì也好，人数也好，总有一样你要比妖强大，两者间的差距才会缩小。
卢文豪却并没有闪躲，他平静的看着向他冲过来的赵仁杰，更像是在发呆。
轰的一声巨响，赵仁杰看着倒飞出去的朋友，有些费解。剧烈的冲撞应该撞断了他的骨头，连身后那些已经破旧到即将要被拆除的房屋都没能幸免于难，他看着挣扎着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卢文豪，脸上挂着冷笑。
“至少我现在能弄明白成为妖给你带来了什么。”卢文豪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灰尘，依旧没有丝毫的紧张，“怪不得那会打篮球你的身体素质就这么好。”
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和强度，赵仁杰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人生存下去，作为妖来说，这种能力挺朴实的，但却无比的实用。他可以用一只手捏碎钢筋或是人的脖子，硬碰硬得话可能没有什么机会。
他从口袋里掏出shǒu qiāng，依旧没什么表情。
“我一直以为毕业以后你真会找个地方做网管。”
赵仁杰也放松下来，似乎对眼前的shǒu qiāng毫不在意，他耸了耸肩，“我还真做过一段时间。”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做我们这一行的都是晚出早归，走夜路的机会多了，难免就会遇到鬼呀妖呀什么的，”赵仁杰接着说，“某天晚上，我还想着要去打游戏，恰巧遇到了魔鬼，就和他签了一份契约，没办法，就这么加入了他们。”
他说的很轻松，但卢文豪明白并不是这样，没有魔鬼，也没有契约，只是过了这么久他作为妖觉醒了而已。他从出生开始就是妖，被路过的好心人收养，他们教育并养大了他，让他吃饭上学，让他像人一样活着。可总有一天他会觉醒，他会想到自己其实是另一种存在，他应该吃人而不是和他们hé píng相处。
和自己一样，他被老部长发现并带回来教育，赵仁杰也是一样，他遇见了其他的妖，找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一边阵地，其他妖唤醒了他得存在。管理部曾经有一份关于近年来妖的档案，他们在被唤醒之前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人，有的当上了老师，有的是企业家，他们在某一个领域和方面远超于人类，可当他们觉醒以后，却再也没有一个想作为人而活着了。
当你发现自己某一天其实是要比人类优秀的种族之时，你还会作为人而卑微得活着么？卢文豪没办法回答，但显而易见的是，迄今为止的所有妖都做出了选择，他们有更强大的力量，便不会作为人而普通得活着。
“或许你可以再去见他，告诉他契约没什么用。”卢文豪扣动了扳机。
鲜红的子弹在空中飞舞，只能听见子弹上膛和发射的声音。连开三枪。巨大的后坐力让他险些没有站稳。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shǒu qiāng，管理部的研究员们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妖的尸体，他们把血液提炼，研究研究反复的实验，终于研制出可以杀死妖的子弹。
“他们叫它‘希望’，据说里面的成分比八宝粥都多，十几种叫不出名字的材料，而且造价昂贵，如果能公开发表的话，管理部的那个老头大概要登上时代杂志的封面了。”刘伟生把子弹拿给他的时候有些不以为然，“不过我还是喜欢用双截棍，打击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希望’几乎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像赵仁杰射去，他不可能躲过。或许对这把枪的不以为意会让他丧命，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噗噗噗”，子弹穿入**的三声，赵仁杰却在原地没什么反应。
有东西替他挡住这三枪！
卢文豪认识这东西，它像一头更大的狗熊，眼睛是绿色的，身上的皮毛比钢铁还硬，就是他的一个巴掌把吴磊打在医院的病床上。
那个家畜！赵仁杰在被射击前它竟然出现并帮他挡住了子弹。
“你认识他么？他可是个好孩子，我签契约的那一天，魔鬼把它送给了我。”赵仁杰笑着摸着那头巨熊。
巨熊低着头让他抚摸着，看上去有些可笑，不管他看起来多么强壮宽大，在赵仁杰的面前就像个被饲养的宠物，渴望着主人的认可。
雨更大了，落在地下的雨雾也越来越大，卢文豪浑身湿透的站着，赵仁杰隔得不远，看着这个老同学终于抬起了头，这是今天他们的第一次对视，隔着雨和巨熊，看见了那双干净的双眸，就像他第一次带他去抽烟一样，那双眼睛里有太多东西了。
许宸阳在双眼里藏着太阳，魏俊峰的眼里到处充满着无所谓和淡然，很多时候卢文豪也想知道自己的眼里有什么。大概一直都是平静的吧？像湖水？
但赵仁杰知道不是。
从他第一次带卢文豪去抽烟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像华山突然下起的细雪，夹杂着微风和雨，明亮的很是好看。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