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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打响预备铃的时候回到教室,物理老师与我前后脚进门,教室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与往常的喧闹不同,同学的目光全都聚焦在我身上,全是沉沉的注视,我几乎不能承受。宋老师等我在座位上坐定,便若无其事的开始讲课了。

课间操是全校的八卦交流时间,校园里的任何事,经过一个场二十分钟的全校“大交流”后,就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传播开,刘彤熙和叶天的事恐怕经过了昨天和今天两场课间操之后,就已经人尽皆知了。

而我,尴尬得夹在其中。

还不等我回神面对,事情就像多米诺效应一样,一件压倒一件,快速向后发展:韩大海获得保送,叶天被开除。校方应对的动作快得惊人。

晚自习如常进行古文背诵,可教室里的气氛已经与上午迥然不同了。上午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到了晚上,这场戏就有了男主角了。

韩大海平时人缘不错,可是这次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他是不是参与了举报。这件事的受益人只有他。

我回头看他,他正在背诵《兵车行》,“车辚辚马萧萧”他嘴里念念有词,看我盯着他,他却没有搭腔的意思,仍旧继续,眼神全是沉重。平时的韩大海意气风发,学习从不是难事,什么课业都能游刃有余,轻轻松松就能考高分,上顶尖名校对于他也是砍瓜切菜的小事,我实在想不出,他会用别人的前途去换一个保送生的虚名,即便不保送,他也能上任何大学。

我对他一笑,从他桌上拿起一只铅笔,在他摊开的语文书上,写下“我相信你。”

他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却像个得道高僧一样,坐直身体仍旧口中不停,看我写下那行字后,他神色由戒备转为感激。

这个时候,来自我的信任是不是就相当于来自受害方的信任呢?我忽略了班上其他人的目光,收拾好书包,和语文老师请假提早下课,谢了顶的古板老头,透过酒瓶底后的眼睛,看了看我,我迎上他的探究,没有闪躲,这一天我都在接受质疑、挑衅、的目光,已经受够了。

张老头看了我半天,有些惊讶于我的平静,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让我离开了。

离开教室,我顿觉得轻松,走到校门口,竟然遇到了叶天,我们两兄妹谁也没说话,他慢走几步,等我赶上,我们并肩走路,他高我一头,我仰头看他,从没见他如此沮丧。我不知道这一天他是怎么度过的,看他两眼无神,斜挎着书包,就像是从战场上逃离的士兵一样。

高考前退学,以叶天的成绩哪里还有学校肯收留他,去哪都是拉低升学率。不高考,这一年的时间和金钱才是真的打了水漂。逃离的高考这块战役,如果让妈知道又会怎么样呢?我不敢想,只要想到妈,我就已经眼泪簌簌。

叶天看我抹眼泪,把我揽在怀里,竟然也哽咽了,“妹,家里就靠你了。”他狠狠吸吸鼻子,“先别和妈说,她闹起来,也会让你分神,等你考完,我一定给妈一个交待。”

我犹豫但还是答应了。因为我太想上大学了,我自私的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我的前程。

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被人从身后推倒在地,周围路人突然尖叫着跑开,我吓一跳,再看时,几个人已经把叶天按在地上,二话不说,抡圆了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我爬起来,看四五个人穿戴怪异,以为是夏天那帮小痞子,忙忙大喊,“住手!住手!你们再不停下来!我叫警察了!”

提到警察,他们手下一停,还是死死按住叶天不放,我狠命推人呼救,晚上八点的时间,人流车流不少,管闲事的人不多,连看热闹得人也远远隔着一条街并不靠近。

我被这种突然而至的伤害彻底激怒了,“你们为什么打人,放开他!”而叶天却不挣扎,眼神里全是悲伤,一副任由处置的样子。

“叶念,这事和你无关。”是钩子!他是为刘彤熙而来!他从黑暗里走到我面前,浑身上下一身酒气,路灯下的面孔,全是嘲讽。

我默然只觉得身体一软,蹲在地上,我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没错,刘彤熙失去了一个孩子,叶天欠她的是一条命!钩子为刘彤熙而来,为他爱而不得的人而来,为他满心的愤怒和失望而来!

钩子下令动手,叶天再次被围住,打在身体上的闷拳一下比一下密集,我打了个颤栗,才清醒过来,突然跳起来,拉住钩子,靠近才发现,他也是眼圈通红,脸上全是悲伤憎恨,“让我见见她,相爱的人是不会相互折磨的!”

钩子满脸鄙夷,甩开我,“相爱?!叶念,你别叫我发笑了,你哥哥也配得上刘彤熙?!就他也配!买个破包以为就怎么样了,刘彤熙家里什么没有,她看你哥哥穷酸小子能送得起名牌,才多看了两眼,你哥哥自以为得了默许,去年夏天竟然对刘彤熙——”钩子说不下去,眼里全是恨意。

我摇头,我不相信。如果两人不是相互喜欢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就是开学头一天,你哥哥趁着刘彤熙喝醉了。你那个卑鄙的哥哥还装醉,装成两人酒后乱性,呸!”

“我真的是喝醉了,你凭什么说我是装!彤熙都相信我,你凭什么质疑!”叶天突然发声,口气里全是无辜,而我逐渐心凉。

那天晚上,我熬夜做完了数学作业,平生仅有一次,怎么会忘记。

“喝醉的人,会自己系鞋带?!那是刘彤熙第一次!你个混蛋王八蛋!我x!”钩子冲了过去把其他人推开,把叶天从地上拽起来,抓着他的脖子,咬牙说道:“我他妈弄死你!”

后面的事就是一个年少女子因为处女情结所做的选择了,叶天顺理成章的从一个强奸犯变成了刘彤熙的男友。我和刘彤熙如此亲密,她却从未提及男友,在她心里恐怕从来也没有承认过叶天。

我蒙在原地,简直不敢相信我的哥哥——叶天竟然是个罪犯。

而他还在狡辩!

我颤抖着远离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眼泪已经抹了整整一脸,却始终都擦不干净,初夏的夜风并不温柔,一阵一阵,扑得脸冰凉,叶天和刘彤熙之间从我臆想的爱情变成了现实中的一场罪恶,刘彤熙倔强得不肯承认自己一步走错,竟然和叶天真的做了情侣,而叶天从一开始就做了小人。

我转身只想离开。

“别让她走!”

我被钩子的一句命令扣住,他的人把我围住,个个凶神恶煞,但却有几分忌惮的样子。

“叶念,你哥哥那天倒底喝没喝醉!?”钩子是个混社会的人,看我不再劝架,反而听了强x一说,就要离开,一定是看出端倪。

我心虚,从来没有过的心虚。我想冲出这场纠纷,我想离开这里,我不能成为哥哥是罪犯的证人!我也不想做背叛朋友的人!更不能泯灭良知!

我摇头,向后退,钩子起疑,松开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的叶天,直冲向我,吼道:“你他妈的倒是说!是不是他没有醉!那天是你们开学前一天,你他妈是不是都知道!还是你给你哥哥出的主意?!”

“没有!我没有!”我嘤嘤哭泣,只会说没有,没有什么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努力想要挣脱钩子的钳制,却被他越箍越紧,我疼得直吸气。

“放开她。”熟悉得声音想起,我如获大赦一般,心头一惊一喜。

是雷战。他也准备要加入这场混乱了么。我泪眼婆娑看着他,他清瘦不少,这一次脸上干净得没有一块伤痕,他一身西装,像是从哪个酒会中匆匆赶过来,手臂上挽着外套,胸口上衬衣的扣子也扯掉了两颗,他就这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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