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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又是笑：“小兄弟是个有趣的人。”
秦淼还嘴：“没有您有趣。”
“哈哈，两个有趣的人聚在一起便是有缘，不妨交换姓名，老朽姓沈，单名一个秘字，小兄弟贵姓？”
秦淼不太愿意亲口说出他的姓，便说：“老爷子不妨猜一猜。”
“总归不会是姓秦的。”沈秘笑嘻嘻，“秦家人生不出这样相貌的娃。”
“可在下正是。”
沈秘依旧笑，秦淼发现他这个人乐观地很，不论什么时候都在脸上堆起满满的笑容，让人觉得无害，很好亲近。
此刻沈秘的脸上并无丝毫惊讶，秦淼暗忖，这人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方才也不过随口一问。难道带自己到酒楼也是有备而来？秦淼联想到方才席卷全身的剧痛，越发觉得沈秘深不可测，瞬间警惕起来，右手扣上腰间的剑。
沈秘视线转到他的右手：“秦小兄弟，我沈秘可无意害你，你无需戒备。”
“你害不害我与我戒不戒备有什么相干？再说这世道诡秘猖狂，明枪暗箭从来不少。”
“可老朽觉得冤枉，老朽活这么大岁数一直与人为善，从未伤过谁杀过谁，秦小兄弟此举未免令人寒心了。”
沈秘一个爱笑的人突然不笑了，而是一脸悲戚，秦淼感觉挺不适应，只好将右手收回，两只胳膊叠着放在桌上。
沈秘咧嘴，抚着白花花的胡子：“秦小兄弟慧眼识人。”
“……”
“我是个一只脚跨进棺材的人。”沈秘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是个一只脚跨进棺材的人！”见秦淼没反应，他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秦淼答：“听到了，那又如何？”
“棺材是凡人踏进地狱的门，像我这种年纪的人死气重，梦里一般都能跃过阴阳线，偷偷去地狱里看一看。”沈秘一直盯住秦淼，以免他没认真听。
“和我…有关系？”
“怎么没有！”
沈秘乍然半起身，大力地拍了拍桌子，惊得秦淼忍不住抖了抖。
“哦？什么关系？”秦淼未免他又莫名奇妙地狂躁，顺着他的心意问道。
“我在地狱里，见着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不，鬼，他的蜡烛明明已经熄了，烛泪都蒙了一层灰，死了都有近六十年了，却没有投胎。”
难道是太爷爷？为什么不投胎？秦淼半信半疑地瞟了沈秘一眼。
“他在阴间漫无目的地游游荡荡，我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忘川河的岸边。我走过去和他聊了会儿，相谈甚欢，一直聊了三个时辰。临走时他给了我这个，让我帮他。”
是一把齿面光洁的梳子，上面挂了一截断齿。
这是…仙女送给太爷爷的新婚之礼？
“看来你认识这个东西。”沈秘豁然一笑，将梳子收回怀里，“那只鬼让我传一句话给今日午时三刻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
“是我？”秦淼指向自己的鼻尖。
“自然是你。”
“到底…什么话？”
沈秘说：“他说活着很好，死人没有尊严，在阴间会被鬼怪欺负，让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倒是想好好活下去。”秦淼用几近自嘲的语气说。
沈秘说：“你……”
“客官，酒菜来了，请慢用嘞。”乱入的声音，打断了沈秘的话。
小二取下肩上的毛巾，将桌面又细细擦了一遍，才将托盘里的好酒好菜摆上。
“既然这样，那就先吃，吃完了再说。”沈秘挽起袖子，拧下一根烧鸡腿吃了起来，还不忘招呼秦淼：“秦小兄弟，你也吃啊，我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肥壮的鸡，味道也相当不错。”
秦淼皱着眉：“不用了。”这只烧鸡做得这么油腻，毛都没拔干净，他下不了嘴。
秦淼对站在一边的小二说：“你这酒楼里还有别的菜吗？”
小二摇头。
“厨房的师傅只会这一样菜？”秦淼指着桌上的烧鸡。
“厨房没有师傅。”
“这盘烧鸡是你做的？”
小二点头：“是我做的。”
秦淼看了看冷清清的酒楼，怪不得坐了这么久不见半个客人进来。
“怎么不请个师傅来？”
小二也不瞒秦淼：“这个地方不吉利，给再多钱都没人愿意来。”
秦淼问他：“既然生意这么差，你怎么不去别处寻点事做？”
小二挠着头：“我们家世代就住在这里，听我爹说我爷爷曾受过一位姑娘的恩惠，为了报答她就在这座酒楼里做些洒扫的事。六十年前这里是江南有名的风水宝地，客人也多，生意十分红火，直到那位姑娘去世了，酒楼的风水一夕之间就坏了，掌柜走了，烧火丫头也走了，到后来只剩下我爷爷，他说什么也不肯走，还留下祖训让后代日日守着这里。”
没想到酒楼背后还有这样一桩故事。太奶奶在秦家直系的眼里是扫把星，是不详之人，和太爷爷一样，在秦氏宗祠里连牌位都没有，属于遗臭六十年的人，可在这不吉利的、空幽幽的酒楼里，却还有个人记得她。
见秦淼没再说什么，小二“咚咚咚”踏着楼梯去了一楼。
这世上能人异士颇多，改换风水之人不在少数，秦淼想不明白，太奶奶究竟得罪了谁，那人竟然将酒楼的风水给换了。
沈秘已经吃完了一整只烧鸡，正在慢悠悠地喝着酒，秦淼想他已这般年纪，估计会知道些什么。
“刚才小二的话你也听到了吧，这酒楼一定是被人故意坏了风水，你……”秦淼猜测沈秘的岁数在七十上下，“你小时候有听说过什么吗？比如酒楼老板和人结怨什么的。”
沈秘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我也不甚清楚，算上六十年前那次和一姑娘在这儿碰过几杯、拉扯了几句话，今儿我也才第二次来。”
十岁就喝酒了？“那位姑娘和你说了什么话？”
“没什么，一些闲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