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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一行人拔营下山，天全明时便抵达边境一座小城。
帝衍走进城主府后再没见到过人影，只是一条条调令派送出，飞速送往阵地各方。
柳霁此时成了个闲人。
她找副将要了间空药房，润墨写下药方，又配置出十几副药来包好。
这当然不是火毒的解药。
且不说雪山冰莲十年成一株，十几味配药也是罕见珍贵，大战前夕，断然是没有时间精力去寻药的。
这幅方子可压制火毒，用药常见，只是配置需较为精细。
待墨迹干，柳霁将纸折了几折，夹在大捆药包上。
天色渐暗。
柳霁望着天边最后的余晖失去色泽，突然回过味儿来。
正主儿一句话未说，她却忙前忙后给捣鼓了一天。
合着还真是求着他解毒了？
柳霁几乎要气笑，笑到嘴边却又笑不出来。
城主府到书房，没有任何守卫。想来也是，凭这位爷的武功，只要他不想，谁能近了他的身？
柳霁叩了叩门，无人应，她等了会儿，试探地推开门，伸头进去望。
雄厚的气劲扑面而来。
柳霁下意识猫下身躲避，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门被撞上。
气劲连绵不绝。
柳霁只感觉背上威压有如巨山，压得她无法直起身，只能凭借感官左右躲闪。
忽然，气劲中断，威压一收。
柳霁躲闪间已到了房间中央，她缓缓直起身，果不其然看见那位黑发黑袍黑面具的冷厉男人。
下一秒，她被晃花了眼。
帝衍刚出浴。
面具未遮挡的半张脸氤氲着水雾，薄唇鲜红欲滴。黑袍只是情急中披上，最上的扣子未扣，露出修长的脖颈，与其下隐约可见的胸膛。长发随意垂落，偶有水珠滴落，沿着脖颈优美的弧度，最终滑入黑袍的笼罩中。
柳霁目光痴了般跟随着水珠，一路下移，在看到那宽厚不带丝毫赘肉的完美胸肌的刹那触电般收回。
她竭力压制加速的心跳，眼底却难以恢复平日的清明。
帝衍也在看她，小丫头腾地一下两颊飞红，小巧的耳垂更是娇艳欲滴，那局促的模样着实有趣。
凛凛寒意的目光染上几分晦明。
柳霁只感觉浑身上下都要着了，哪敢再与帝衍对视，将药包往桌上一放，故作镇定地道：“这药可以压制火毒，减轻每夜疼痛，你先用着，解毒之事班师后再说。”说完，转身就走。
帝衍唇角微微勾起。
“且慢。”
柳霁惊疑不定，一脚已经迈出门槛正犹豫要不要停下，只感觉被大力一拽，重心向后仰去。
尖叫还未出口就哽住。
她的腰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那手一翻，柳霁向后跌了两步又被环住。
姿势好像有点暧昧。
柳霁靠着帝衍胸膛，被迫仰着头，看着他那张遮了一半却颠覆众生的脸。
面具下的面容真的如传闻般残破可怖吗？
这样绝艳的男人真的毁容了吗？
别啊。
下一秒，柳霁将之前的自己拖出来反复鞭笞，这……
就算是思春，也得分人分情况不能要男人不要命吧？
帝衍看着小丫头眼中忽是可惜忽是懊恼，只觉得有趣得紧，又生出几分逗弄的心思。
柳霁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冰冷和妖异交织的脸缓缓俯下，嘴触到她耳边，热气喷洒到耳垂，嗓音较之人前多了几分慵懒诱惑。
“小丫头，放你出去，可别耍花样，别想着逃……”他冷笑都带着挑逗，“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柳霁刚平稳下来的心跳再度加速。
男人终于放开她，颇为绅士地将她扶正，然后松手。
柳霁如同兔子般嗖地窜出门去。
帝衍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低声笑开。
晚风带着丝丝凉意。
柳霁跑出去很远，还是感觉心中一团火热。确有的悸动，她不想正视更不想深想，却也无法躲避。
她登上荒废的高台。
繁星低垂。
柳霁仰视着无垠星空，突然平静了下来。
“柳将军。”
柳霁转过身，见是一位参与营帐议事的副官。
注视着黑暗中淡笑的清秀脸庞，副官面皮红了红，显得很是局促，支吾了半晌憋出一句道：“王爷挺照顾你的。”
柳霁失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副将着急忙慌地解释道：“您别看一千人少，要是主将换做我……”他咬了咬牙才道，“换做任何人，都不敢在面对己方三倍兵力时，抽出哪怕一百的兵马！”
柳霁一怔，笑容淡了去。
副将道：“更何况还派给了您两位辅佐将领！王副尉出兵奇险，正合您的游击战术；谢校尉熟悉军中事物，继承谢老将军作风，踏实稳重。两人一攻一守风格互补，可见王爷用心！”
柳霁嘴唇轻抿，回想与帝衍认识的短短两天。
她倏然一惊。
男人对自身的漠然，超乎常人的隐忍和爆发，对全局的绝对掌控，谈笑间做出的完美决策……
有些事，参与时只是震惊，事后俯瞰地回顾，就会感到寒意刺骨般的恐惧。
这个男人心计手段都太过恐怖，已不是深不可测能简单形容。
还是远离为妙。
柳霁即已打定主意，刚升起的旖旎心思便瞬间消弭了。
她突然觉得晚风吹得有些冷。
副将见少女出神，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许久后他深吸一口气，展开手，将一直攥着的玉佩不由分说塞到柳霁手中。
他张了张嘴，似乎最后还有话要说，但在少女惊愕抬头接触到她清亮的目光的那一瞬，他憨厚地笑了笑，转身跑下高台。
那块玉佩躺在柳霁手心，雕琢粗糙但质感温润。
这玉是他家祖传的吗？传给儿媳妇的那种吗？
柳霁觉得手上重若千斤。
她怔怔地看着憨厚青年远去的方向，她还有机会把玉还给他吗？
帝衍望向窗外黑暗，他似乎辨出了一道清瘦的身影。
谢家喻行礼罢，抱拳道：“一千战士清点完毕，明日一早即刻启程，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突然大风起。
帝衍看着跌跌撞撞跑下高台的瘦小身影，无声地笑了下，道：“所有人都可以死，她，要活着带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