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熄了灯之后，窗外昏黄路灯的光亮从窗帘的缝隙中渗进来，我听着身边宋雪幽平稳的呼吸声，想起了我曾经和棉棉睡在一起的无数个夜晚，那时的我们还那么年轻，那么无忧无虑，我们挤在宿舍小小的床上，蒙着被子说着悄悄话，强忍着笑声，并不结实的铁架床被我们晃得吱吱响……那时候，我们没有想过，生活有一天会变成我们没有想象过的样子。
之前的某一个时刻，我看着宋雪幽会想起棉棉，虽然她们并不一样。
“哎，”我踢了踢被子：“睡着了吗？”
“没。”宋雪幽翻了个身，平躺着，看着天花板。
“说说话吧，我睡不着。”
“说什么。”
我坐起来靠在床头：“我以为你不会愿意留我一起住呢。”
“是不愿意。”
我轻咳了一声：“那什么……我是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是不喜欢。”
“哎，”我有些气结：“别这样好不好，我可不是什么人的床都上的那种随便的女人……”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奇怪，我挠了挠头：“我是说，我觉得你挺好的，我想你应该受了很多苦，我想帮你，除了破这个案子以外的那种……帮助。”
“你是要和我做朋友吗？”宋雪幽微微扭了头看向我：“我不需要。”
“我是觉得，你不应该再生活在这里了，”我看着黑暗里的这个房间的轮廓：“就像你说的，她不会再回来了，关于你和苏正雄的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你还年轻，这件事情结束之后，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我怕我走不了了。”
“为什么？”
宋雪幽翻过去背对着我：“睡吧，行吗，我累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宋雪幽还熟睡着。终于，一切都要从这个早晨重新开始了。
我回家收拾了两件衣服，吃了向以辰留给我的早餐，画了一个可以显得眼睛囧囧有神的眼妆，一个小时后，我独自坐上了火车，去往一个叫做松山的地方，是宋雪幽和宋雨凉的家乡。
车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车箱里的人并不多，甚至有些空荡荡的，我曾以为，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自己独自面对什么了，可是这一刻，我自己一个人，要去向一个未知的地方，心里却难得的平静。
我看着手机里徐大力发给我的那个地址，反反复复摁亮着手机，我没有计划，甚至这张火车票都是到车站现买的，就像徐大力说的，我太被动了，可突然间让我主动起来，我又不知道该怎么主动，所以我能做的，也许就是奔走，不停地奔走，去到宋雪幽和宋雨凉曾经停留过的地方，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在找线索，又或者我只是在一个人寻找苏正雄那个未完的故事。
四个小时的车程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火车到站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松山是一个不大的县城，出了车站远远的就能看到县城的尽头的墨绿色的山，我似乎可以明白宋雪幽和我说的她们背着那个标签辗转在各个学校，这么小的地方，也许根本就没有秘密。
出租车只用了起步价就到了松山社会福利院，车停在一个小巷子的入口处，福利院就在巷子尽头的坡上。我下了车，沿着巷子往里走。
树荫掩盖的小巷寂静幽深，尽头那扇不大的铁门也显得有些遥远。我回头看向来时的路，我似乎看到那两姐妹，像宋雪幽告诉我的那样，一前一后地穿过巷子，走在上学的路上……周围有同样的孩子从她们身边走过，那些稚嫩的面孔却扭曲着，散发着冷漠和厌恶……
我猛地打了个冷颤，躲藏在树荫里的蝉似乎也被惊扰了，蝉鸣声如潮水般，一**地涌来。我挪动脚步，抬头时，已经到了门口。
说明来意后，门卫打了个电话，我坐在传达室等了一会儿，便看到从门口处进来一位面色和善的中年女人。
“你好，我是这里的院长。”
我赶忙起身：“院长你好，我是夏炎，是从a市来的律师。”
“我们进去谈吧。”院长冲点了点头，打量了我一下，便让我跟她走。
“怎么称呼您啊？”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我也姓夏，”院长停下来打开一扇门：“进来坐吧。”
“夏院长，没提前和您联系就来拜访实在对不起，可是……”我接过夏院长递过来的水杯放在桌子上，犹豫了一下怎么和她说，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知道，雨凉死了，”她叹了一口气坐在我对面：“我看到了新闻，前不久也有警察来，了解了一些雨凉的情况，我很难过，如果我能帮到什么忙，我会尽力。”
“谢谢您。”
夏院长微低着头，似乎是在回想有关宋雪幽和宋雨凉的事情，面色有些哀恸，似乎是一个母亲在思念自己的孩子，我看着他的样子，喉头也有些发紧。之前那段很昏暗的日子，我极尽可能的折磨我自己，一次次地死去又一次次地活过来，我在黑暗里睁开眼睛，看到我的母亲猩红的眼睛，和凹陷的脸颊，她流着泪，哭声里夹杂着愤怒，可开口时却又满是心痛地问我，饿不饿，要吃什么……
我吸了吸鼻子，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夏院长，希望你节哀，雨凉已经不在了，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找出真凶，还她一个公道。”
夏院长看着我笑了笑：“我知道，”她的目光越过我，飘向窗外：“这两个孩子……我每晚都为她们祈祷，希望她们能得到主的庇护和爱怜，可也许我的祷告还不诚心，主没能听到我的声音。”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旁边，阳光照在墙上的耶稣像上。
我不曾信过什么宗教，也许本身我就不是一个虔诚的人，耶稣不是一样在受难，人们对着他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塑像祈祷，忏悔，可却不得永生，而我也清楚地知道，很多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时刻，即使我满怀虔信地走在朝圣者之路上，那痛感还是如影随形。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