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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一白死了……”
四十分钟后，我坐在市局刑侦科的办公室里。
手背上有一片凝固的鲜血，是刚才撕扯针头的时候扯破的，我还清晰的记得，针头被扯出来时已经弯曲了，我愣在那里，看着血流满手背。
向以辰冲上来，扯了床单按在我手背上。
“他会疼的吧？”
“什么？”向以辰一边帮我按着，一边去按床边的呼叫按钮：“很疼吗？”
房间里响起呼叫器的声音，我摇了摇头：“不是，我一点都不疼……李一白，死的时候，会很疼吧？”
向以辰愣在那儿，他放开我的手，跌坐在床上，懊恼地揉着脸。
我走到门口，迎面撞到赶来的护士和医生。
“哎，你怎么能走呢，要去哪儿啊，你这……”
“让她走吧。”
我回过头，看到向以辰已经走到离我还有几步远的地方，他没有继续往前，就站在那里，他看着我，缓缓道：“她要做的事一定比什么都重要，包括她自己，比她自己都重要……是吧。”
我笑笑，什么都不为，只是想冲他笑笑，就像我知道，此时绝望的并不是我一个，而他总是用让自己心碎的方式陪着我，不管是地狱还是更深的地狱。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我迎着那光亮走过去，我熟悉这样的场景，熟悉在这样的场景有一个人渐渐跑远，直到被那光亮吞没。而我自己走入这样的场景里，我分明地在那光亮里看到张楚，看到向以辰，看到徐大力，看到李一白，看到苏河……
“夏律师，你好，我……”
我抬起头，便听到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不单单只是用丑可以形容的，只是很抱歉，我没法再关注这些。
“对不起，”我抱歉地笑笑：“来得有点着急。”
那个警员有些担忧地打量着我，坐到我对面：“你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
可能我现在说我没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甚至现在我连笑笑的力气都没有，我费力挤出一个还看得过去的表情：“怎么称呼？”
“哦，”那人坐直了：“我是徐大力的同事，我就郭艾丰。”
“你好。”
那人看着我，嘴角咧了咧：“去看过徐大力吗？”
我搓着手背上的血迹，低着头，郭艾丰递过一块手帕：“他伤得挺重的，你们被送回a市的时候，他都没气了，能抢救过来真的挺不容易的。”
也许是郭艾丰知道徐大力对我的心，而又被我害得这么惨，在为徐大力抱不平，语气也不太好，但这些现在对我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怎么找到我们的？”
“汽车爆炸被路过的车看到，报了警。”
我点了点头：“李一白呢？”
郭艾丰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那天晚上你和徐大力还在医院，松山那边接到报警，警察赶到的事发地的时候，只找到了李一白的尸体，是头部遭重创死亡，现场有搏斗痕迹。”
“那程南呢？”我急切地问道。
“程南？”郭艾丰想了想，拿出手机，按了几下放在桌上：“你听听这个。”
“救命啊！救命!救命！”
刚听到第一个字，我就知道那是程南的声音，只是那声音凄厉地让我揪心。
郭艾丰按下暂停键：“我想这应该是你说的程南。”
我点了点头。
郭艾丰按了一下声音继续。
“我们在……我们……我他妈的不知道我们在那儿！救救我们，快呀……福利院！福利院！福……嘟……嘟嘟……”
我庆幸这短短的一段接下来都被忙音取代，我揪着胸前的衣服，试图缓解一阵阵袭来的心的绞痛，我喘着粗气，趴在桌子上。
郭艾丰拍了拍我的后背：“你也不用太难过，警察在案发现场没有发现程南，现在判定为失踪，警察也已经在找她了，你不用太担心。”
“福利院，她说是福利院，应该是松山福利院啊！”我猛地激动起来。
郭艾丰示意我镇静：“你能想到的，警察也不是傻子，都想得到，松山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有了消息会通知我们的。”
“不行，”我站起来理了理衣服：“我要去松山。”
“你等等，”郭艾丰有点生气地拉住我：“怎么这么毛躁啊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
我被他拽的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
“苏正雄和苏河的案子因为徐大力受伤，现在已经转交到我手上了，所以你如果要继续跟这个案子，就必须要听我的，”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不会像徐大力那么迁就你，所以你最好听我的话。”
我无言以对。郭艾丰看我安静下俩，才有继续道：“没人会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继续查下去，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多。”
我点了点头，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如果这个案子不是我接的话，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郭艾丰安静了一会儿，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想你现在应该没有自怨自艾的时间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继续道：“后天苏正雄的案子就第一次开庭审理了，他的儿子苏河会作为检方证人被传唤。”
“怎么这么快？”
郭艾丰耸了耸肩表示无奈：“这件事上面和媒体都盯得紧，检察院压力大，而且现在他们觉得证据已经够充分指认苏正雄了，而且关于云岭的走私调查似乎也有了进展，而且最重要的是，”郭艾丰看着我：“苏正雄被查出肝癌晚期，时间不多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想起苏正雄之后几次见面一直在说的一句话，原来竟然是这样，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才想把他的故事都告诉我，而我却一直不明白他所说的那个时间不多了到底是什么。
“现在还有时间见一次苏正雄吗？”我急切地问，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即使说今天见不到，我就算越狱越进去也一定要见到苏正雄。
郭艾丰看了看表：“那我们得现在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