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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恒走出屋来，深深呼口气，一吐心中愤闷之感。陈继堂正坐在屋外的台阶上，他仰望着天上的点点繁星，看得出神。陈恒挨着陈父坐下，将今晚在落水庄前发生的一幕说与了父亲听。
陈恒说完之后，接着又道：“父亲，我看大哥今晚有些过激，怕他因二哥的事情，会去找刘管家的麻烦，到时候却惹祸上身。虽然二哥受伤的账，最终算在刘管家头上，这个仇要报，却不能急于一时。”
陈父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开导他，你大哥就是容易冲动，他平时脑子还好使，但一冲动就忘乎所以了。”
陈恒道：“目前我们只能忍让，如今二哥已经受伤，我也不想再看到有其他人受到伤害。”
陈父叹道：“若是他们都像你一样机灵，那我也就省心了。”
陈恒又坐了一会，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今晚袁巡检对我说，父亲你的弓箭娴熟，巡检司刚好有空缺，要让你去巡检司任职。”
陈父欣慰道：“袁巡检这是为了保护咱们家吧？这个事我也是看得清楚，难得袁巡检对你爱护有加，以后如有机会，可要好好报答人家。”
陈恒应了下来，又道：“为何父亲对于进入官府当差，好像不甚乐意？”
陈父看着黑暗中的远方，叹道：“为父在来这个村子之前，以前是在北方常山郡前线当兵，后因善于骑射而被选入前锋营，大小战事也打了十数场，有次和北方契丹国的战役中，大梁**惨败，我便从行伍脱离出来，一路南下，四处游历，直到在饥荒逃难时遇到了你娘。”
陈恒好奇地问道：“原来父亲以前当过兵啊，那父亲故乡在何处，是否还有其他亲人？”
陈父道：“为父原故乡在河南南阳，家里本是以打猎为生，后来我入伍从军，却少有回家。以前家中有两个兄长，如今近二十年过去，也不知生死。自从那次兵败逃出来后，只偷偷回过一次家，后便没有再归家，怕连累家人，就让他们把我当成已经死了吧。我便改了名，但没有换姓，还是姓陈，再后来认识你娘，才在此处安定下来。”
陈恒又问道：“那父亲这么多年来，没有想过再回之前故乡，去看一看么？”
陈父道：“既然已经在此地生活日久，便也不想再回去了。况且回去也算是一个逃兵身份，战死沙场总比逃兵光彩些。”
陈恒好奇道：“那是什么原因让父亲当了逃兵呢？我看父亲也是个有担当的人。”
陈父想了想道：“这些事应由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事说起，契丹人经常到边境打草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残害我大梁百姓。我便报名参军，去保家卫国。后来契丹抢掠越演越烈，皇帝下令对契丹进行北伐，当时大梁和契丹双方，都在边境集结了重兵，准备交战。那次战斗开始之后，双方激战数日，甚是惨烈。本来那场仗是可以打赢的，奈何皇帝不信任大将军，派来了一个姓周的监军宦官。我从十八岁开始从军，在军中也呆了有四年的时间，在我入军之前三年，长靖帝登基即位，而新皇即位后，便开始启动宦官。那周姓宦官最喜欢对军中事务指手画脚，他的真本事没有，却尽只会纸上谈兵。”
“大将军本欲在消灭部分敌兵之后，便原地驻扎，等待援军和后方粮草补给跟上。不料那宦官却催促大将军挥师猛进，若是不去追击，便要上奏皇帝，说他延误战机。在那宦官的干涉下，部分下属也同意追击，大将军无奈只好挥师继续北上。结果在大军渡河之时，被敌军凿开上游堤坝，我军被水一冲，损失惨重，溃不成军。那些契丹人随之反击，当时那场战斗，打到最后活下来的人不过十之二三。而周姓宦官也在洪水中被冲的不知所踪，兵败的责任便全部由大将军承担。”
“那时边境防线空缺，被契丹人趁机反攻南下，又占去几个郡县。我和其他兄弟护送大将军奋力突围，大将军见损失惨重，又听闻皇帝前来问责的人已在路上，他便在被缉拿之前，自己引刀自尽。大将军尽职尽责为大梁建功几十年，奈何到头来，却只落了个自杀身亡的下场，真是令人愤慨不已。想当年梁太祖朱温痛恨阉人，对他们赶尽杀绝，没想到他的后世子孙却没有如他一般，却反其道而行，大肆使用阉人，甚至干政也是常有的事，这也造成大将军虽然常胜，却折损在一败之上。”
“后来我们一行人也不想再在军中混迹，便趁着兵荒马乱，逃离了前线。后来我偷偷跑回过一次家，听闻军中已经把我报为战死，那次回家，当时只与大哥偷偷的见了一面，便出来闯荡四方。”
“因为在外游历久了，才知道很多时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事应以和为贵。人少年时血气方刚，一受气便充满怒火，那是不可避免的，也少不得吃几个苦果，才知道其中的滋味。有时虽可图一时之快，但却没有想过所做之事，是否会有后顾之忧。”
陈恒听完父亲所说，默默不语，半晌后才问道：“那父亲是否会接受袁大人的任命？”。
陈父叹道：“事到如今，既得袁巡检的召令，那便再投身公门，为家人着想，也只能行权宜之计了。”
陈父说完便起身进屋，找陈松叮嘱了一番，陈松对父亲的话还是很上心的，连忙点头应下，表示不主动找刘管家的麻烦。
此时雄鸡啼鸣，应是很快便要天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