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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人马车行到湘南县境内,正行在路上,陈恒忽闻车外天空嗡嗡作响,似是昆虫振翅发出之声,陈恒和陈小妹好奇,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只见天上似有飞过一片黑影,那些东西朝着前面不远处水田落下,密密麻麻落在刚长高还未抽穗的水稻上,登时那些绿油油水稻变成青黄一片,陈小妹问道:“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奇怪?”

陈父盯着那些东西惊恐道:“那是蝗虫,没想到近二十年没出现的蝗灾,在今年却出现了,看来今年还真是时运不济。”

陈小妹道:“蝗虫有什么好怕的,我以前还经常捉着完呢。”

陈父道:“若是几只蝗虫,自然不怕,但这一群至少有几十万只,以后恐怕会越来越多,蝗虫又什么都吃,所到之处一片精光。”

接着陈父说起十八年前中原地区那一场蝗灾,导致饥荒出现,数郡百姓流离失所,而当年他和元氏也就是在那次饥荒中逃难去到赵家村的,所以对于蝗灾映像记忆尤深,一看到这些东西,便不免心惊肉跳。蝗灾刚开始时,大多数人家有存粮,节省还能吃上一顿饭,只是时间越长,便只能到野地里去寻些野果充饥,后来什么都没有吃了,有的吃草根,有的吃观音土,最后竟然出现吃人肉的事情,越来越多人在家乡无法生存,便纷纷朝着南方没有发生蝗灾的地方逃难,直到能够存活下来才会停下脚步。

陈恒一阵愕然,心道:“第一次出远门就碰到蝗灾,还真是倒霉,都怪那臭道士的乌鸦嘴,一路上过去,定是别想有太平日子了。”

待车马行得近时,那些田里的水稻叶已被吃得千疮百孔,嫩叶被全部吃光,多数水稻只留下一条条光杆子。水稻田边有块菜地,那嫩叶青菜更是只剩下白色菜梗。

陈恒仔细看那些蝗虫,个个长得约半寸长,不停在水稻杆上翻爬着,吃完之后,又在个别蝗虫的带领下,朝天上飞去,转到另外一个地方。这蝗虫的胃口极好,水稻、蔬菜、杂草,无不能吃。

陈父叹道:“出现蝗虫,意味着今年秋天可能颗粒无收,饥荒随时出现,粮价也会随之暴涨。我们路途遥远,所以要多备些干粮才行,希望过了长江之后,那边能够没有蝗灾。”

几个农夫发现了田地里的蝗虫,用根竹竿对着水稻上的蝗虫进行驱赶,但却没有用,那些蝗虫暂时飞开,过一会又飞了回来,数量太多,根本无法驱走。

一个老农对着苍天痛哭道:“天杀的蝗虫啊,你们把这水稻吃掉,那叫我们一家明年吃啥啊!”

陈家人继续往前行去,时不时可以看到成片的蝗虫,以及被啃食过的农作物。陈父无奈道:“此时蝗虫还不是很多,估计后面几天的灾情会越来越严重。”

有的农民全家在地里捉蝗虫,也有人家将鸡鸭赶到田地里去吃蝗虫,但仍是杯水车薪。

陈恒还在路上看到有人请了法师在田间做法,来祛除蝗虫。只见那法师在稻田边设了个香案,点着一对蜡烛,他口里面念念有词,手里拿着桃木剑,对着蝗虫一阵比划,口里喷出一口水,然后点燃一张黄纸,朝着剑上一扔,那把剑上燃起火光,法师顺势拿剑在一群蝗虫身上扫过,那些蝗虫纷纷飞开。他接着又画着一张符,点燃朝着蝗虫扔去,惊得几只蝗虫仓惶逃窜。

又往前行了一天,发现官府也有派人对蝗虫进行灭除,只见差役安排百姓在田间二十人一排,将蝗虫赶到沟里,然后覆土掩埋。这个方法虽然慢了许多,还算是有效,但对于那些在山石间的草木就为难许多了,因为大家都只为自家田地着想,那些无人区域的蝗虫仍然飞速增长。

行到湘南县城时,只见城门边贴了一张告示,很多百姓正在旁边围观。陈家人下车接受城门士兵检查,听得榜下有人念道:“湘南县灭蝗招闲令:近日县境蝗虫四起,渐成灾害,此乃本县黎民百姓之祸也。如有贤者能献灭蝗之策,若能采纳,可得银十两,施之有效者,则可得银千两。”

陈恒走过去看时,只见一个小吏在那里念着榜文,旁边多是不识字看热闹之人,那小吏应是隔一段时间便重复念一遍。

陈恒也想到这蝗灾严重,说不定会如父亲所说十八年前光景,那样不知又有多少家庭流离失所。他脑中灵光一现,便下定决心,走到小吏旁边道:“我有一良策,只是有些不合此地习俗,不知可否说得?”

小吏道:“你这少年郎能有什么法子?”众人见有人献策,纷纷围了过来。

陈恒见父亲也未出来阻拦,便道:“我这法子要动手实践才可。”

小吏道:“这样也可以,不知你要如何实现?”

陈恒道:“我要半斤蝗虫,半锅菜油。”

围观众人听闻一片哗然,那小吏觉得新奇,却也没有反对,便叫旁边两个差役去准备。

不多时一个差役已捉了好几斤蝗虫来,原来附近草丛中便有大片蝗虫,周围看热闹百姓听闻陈恒要求,便一起动手,片刻捉到了好多蝗虫。

没多久,另外一个差役也回来了,后面跟来个骑着马身穿浅绿色官服的官员,隔得老远,便听那差役大声喊道:“县令大人到,尔等还不赶紧让路。”众人闻声,都闪到了路边。

那官员走到围观众人中间,看到就只有陈恒一人站在读榜小吏面前,便走过来道:“我乃湘南县令李权,是你这少年郎要展示灭蝗之策么?你叫什么名字?”

陈恒躬身行礼道:“正是学生,学生乃重安县人陈恒。”

李县令道:“小小年纪,竟敢口出狂言。我见你准备之物乃油炸所用,难道你是要油炸蝗虫吃么?真乃闻所未闻。”旁边众人听闻,均是窃窃私语起来,只听说过油炸棵子,从没听说过油炸蝗虫,有人不禁哄笑不止。

陈恒道:“县令大人英明,学生的方法便是油炸蝗虫,如今在此处来演示。”

他让差役帮忙在道路旁三十步外空地支起油锅,并找来木柴,点火将油烧沸,在城门边开始表演炸蝗虫。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炸好了半斤蝗虫,陈恒又将磨成粉末的青盐撒在炸好的一盘蝗虫上,端到了李县令面前道:“还请大人品尝。”

旁边差役赶忙挡在前面道:“不得放肆。”

陈恒无奈,只好叫来自家二哥,笑道:“二哥,我总不会害你吧?”说着自己拿起一只放到了嘴里,似是享受人间美味。

陈衢信得过自家三弟,便也抓起一只吃了起来,边吃边道:“真好吃,小妹你也来试试吧。”三兄妹便旁若无人将一盘蝗虫十多只尽数吃完,陈衢似乎意犹未尽,又去拿了几只接着吃。

陈恒再次将一盘撒了盐的蝗虫端到李县令面前,说道:“李大人应趁此时蝗虫多时,让百姓多吃蝗虫以节省粮食,不然到了今冬,定是家家缺粮,饥民遍野。只是一般百姓家中没有菜油,还需大人统一安排,大人可以将油炸蝗虫变为湘南县一项特色食物,进行推广普及。另外也可将农家鸡鸭赶到草地,去吃蝗虫,这样可以减少蝗虫灾害的影响。”

李县令本是务实之人,见小孩子都能吃油炸蝗虫,自己既出求贤榜,那更应该带头做出榜样。他当着众百姓的面,吃下了一只炸蝗虫,他初时见那炸蝗虫觉得恶心,但一吃进口里,却感觉酥脆无比,他便招呼随行官府中人过来,每人都吃了一只,众人都朝着县令大人说炸得好吃。

众差役每人端了盘炸蝗虫去给围观百姓品尝,却是没有一个肯吃的。李县令下令道:“吃一只蝗虫,发钱十文。”

也有胆大之人为了铜钱,拿起油炸蝗虫吃了起来,吃完一只觉得味道不错,又吃十几只,有差役当场给他发了百来文钱,登时又有好几个报名出来吃油炸蝗虫。

众人中也有人不吃的,却还说:“你等油炸蝗虫,乃是杀生,佛祖知晓会怪罪的。”陈恒听闻一阵无语,但能够有部分人敢吃就行,那些不吃的人,自有其罪受。

李县令对陈恒道:“这个法子,县衙将会推行,但不知效果如何。”

陈恒道:“学生也是一时好玩,此法若能救得一人也是好事,但学生并不是为了银子。”说罢便要告辞离开。

李县令忙道:“单你这份心便是好的,也罢,就拿二十两银子做你提这法子的奖赏吧。”陈恒也不推辞,接了银子便和家人入城而去。

李县令看着为了铜钱吃蝗虫的人越来越多,便开始思考如何推广这个法子,在粮食即将匮乏之时,实施此法也是无奈之举了。

陈家人进得城来,此时湘南县城粮食物价已是飞往上涨,还好此时物价涨得还是不多,比之前多了两倍,以前一文钱的包子,现在卖三文钱,陈继堂便趁着现在物价还不是很贵,多准备了些路上吃的干粮,约摸可以吃上个半个月时间,这样就不用担心在路上没有东西吃了。此时已到得下午,陈家人便在这湘南县城休息一日,明日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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