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三江阁网www.sanjiangge.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李亨每晚还是照常来,但我依旧不见他,直到今日他在门外晕倒。
我听得门外惊呼,心里放心不下,立即开了门,命人将他抬到床榻上,又让幡绰快速去请了御医。
御医说这是近来劳累所致。
经询问李亨身边近侍才知,数日以来,李亨不分昼夜都在批阅奏章,只有傍晚才得空来见我,从温室殿回去之后,又继续不眠不休处理政务。
其实,除去我对李亨的私人偏见外,他的确是个勤政的好皇帝。之前还大赦天下,许战亡之家,免两年赋役,郡县明年租、庸免三分之一。
我有了一丝内疚,自回长安后,我对他,未免太任性和冷漠了些。
李亨醒时,我正在煎药,不在房内,他也没留下什么言语,便拖着病体匆匆去了宣政内殿。
药煎好时,我装到提梁罐内,让幡绰给李亨送去。但幡绰却直言拒绝了我,并且许诺,若我只身一人送去,便求李亨让我除夕夜回寿王府。
送便送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宣政殿时,李亨正在会见李辅国和其他几个大臣,并且下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因此,我到时,候在门外的宫人便也不敢进去通报。
但今日若真是大雪纷飞倒还好,可偏偏稍后就出了太阳,雪便开始融化,冰天雪地里,格外的冷,我怕药凉了,一再央求宫人将药拿去热热,但那宫人见我不过是梨园旧人,分外无礼。
本想回去,但既然来了,这样离开,一来只怕会被幡绰嘲笑,二来便不能见上阿瑁。我便捧着药罐,足足在外等了两个时辰。
等到最后听到门被打开的“吱呀”声时,我双腿已经麻木,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手指也僵硬的再也抓不住提梁,药罐被摔倒地上,汤药洒了一地。
“阿媛。”
一醒来,李亨又惊又喜,急忙唤我,扶我起身后,又忙命人拿来热汤,要亲手喂我,我虽不情愿,但见现已贵为淑妃的张良娣也在侧,我便故意与李亨亲昵。
次日,我趁李亨在前殿议事,自己离开了宣政殿。
回到温室殿后,不止何由,我竟有些寝食难安,满脑子都是昨夜李亨挑灯伏案批阅奏章的样子。他日理万机,又一身旧疾,细细看去,憔悴不堪,似乎老了许多,想起过去他对我的恩情,我心中不忍,酸楚难耐,便找了御医求了方子,日日替他熬制各种药膳送去,也好让他补补身子。
本来每日从温室殿去宣政殿倒也不远,但这几日,格外寒冷,李亨将政务地点挪到了紫宸殿,并让我在此住下。
我也就应了下来,李亨批改公文的时候,我闲来无事,便四处乱逛,兴许是这几日天气好,我的心情也大好,甚至还多管闲事救了一个被欺负的小内侍。
小内侍向我磕连连头,要报答我,我自然不需要他的报答。但也感同身受,这种欠人恩情的苦恼,于是好人做到底,求李亨将他调至紫宸殿供职,李亨还顺便给了取了个名字,叫做程元振。
除夕夜,我求李亨允我去寿王府,李亨虽没有同意,不过却将阿瑁一家子接来,在麟德殿设宴款待。
“表姐。”阿瑁与我多时未见,格外亲切。一旁的韦氏也是满面笑容,同阿瑁齐声远远唤我。
“阿瑁,阿韦,你们近来可好?”看到他们夫妻二人同来,我心里极为欢喜。又看了看韦氏面带红光,不禁打趣道:“阿韦今日气色极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如说出来,也让表姐高兴高兴。”
“妾与夫君自是如常。”韦氏拱手笑道:“只是方才过来,听宫人传闻表姐得陛下独宠,替表姐高兴罢了。”
阿瑁向笑逐颜开的韦氏使了个眼色,但韦氏似乎没有察觉,继续津津乐道:“张良娣在去年腊月十五只被陛下册封为淑妃,想来这皇后之位定是陛下为表姐而留,只要表姐点头……”
“大言不惭。”张淑妃冷笑道,她从殿外进来,款款走到我们面前,身后的宫婢也是个个趾高气扬,除此之外,与张淑妃同行的还有李辅国。他就是以前的李静忠,现在手握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淑妃对我们不屑一顾,取下斗篷,捧着手炉,绕着我与阿瑁、韦氏转了半圈儿,一边上下打量,一边冷嘲热讽道:“就凭你李十二娘一介弃妇也妄想母仪天下?”
阿瑁闻言脸色突变,怒气冲冲,就要为我出头,我害怕张氏忌恨他,立即阻拦,赔了笑脸,转身拉着阿瑁和韦氏离开。
夜深,众人都已经散去,我回到宣政殿有些微醺,李亨却还在看文书,本想劝他早些休息,但见他专心致志,也不忍上前打扰。
只不过,隔着屏风瞥见他时不时敲打身体,想来是直立坐的太久,腰酸背疼。
我倒会些推拿,便也没多想,轻脚进去,准备替他按几下。
李亨以为是程元振进去,倒与我聊起天来。
我以前学过模仿别人的声音,自信李亨不会发现是我。
可是,谁知,我刚一碰到李亨的肩膀,他便马上觉察出是我,即刻拉住我的手,将我“嗖”一下拉到他的怀中。
他的鬓角已生了白发,眼中却还是昔日的绵绵温柔,嘴角含笑,如同春日的阳光。
“阿媛,再为我生一个孩子,好不好?”李亨抚摸着我的脸,柔声问道。
他一脸宠溺,如同春日微风拂过波光粼粼的湖水,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了心门,我醉眼朦胧,一脚踏入,便身陷其中,沉入了湖底。
二月五日,李亨登临丹凤门,大赦天下,改元乾元,又改载为年,尽免百姓今年租、庸。
中旬,我去了兴庆宫。
当时,张野狐、九仙媛等一众旧人正在演奏《雨霖铃》:斜风凄雨,古桡岹峭,暮雨未歇。巴山怅望无际,方肠断处,风铃悲切。袅袅疏疏密密,似子规啼血。不忍听,如恨如怨,多少怨情与谁说。人间最苦伤别离,更那堪,玉魄永湮灭。今宵魂在何处,冷雨里,碎铃声咽。点点滴滴,心似寒泉落飞雪。便纵有万里江山,愧对荒莹月。
这首曲子,是上皇在蜀中逢霖雨连日,栈道中闻铃声,忆起玉娘所作。迎娘的歌声虽不及合子,但配上这凄惨哀婉之音,令闻者皆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