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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红河很长，没有人去过河的源头，只知道它流向东方，跟百川一样，汇于东海。
河的岸边，有一个小村，因为离安红河很近，所以叫安河村。
它离安红河很近，却与皇选城离得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村中静得可怕，新年初一的早上，也有种莫名的寂静，生气颇低。
村头坐着一个阿婆，眼皮褶皱，像是睁不开了，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远方的路，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武神大人啊…像我们这种平凡老百姓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铁愚将军的话，说不定会知道一些吧。”
阿婆不知道自己身前有没有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只是单纯的喃喃自语，有时候会楞一会儿才说下一句。
“你问我想见铁愚应该怎么办？”
“想见他，就得去北川的废谷……你要去吗？”
阿婆稍稍顿了一下，眼睛像是凝集了朝露，有些冷，让得眼角都红了。
“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从那里回来的将士们，全都……，变得半疯半癫了。”
像是有人从面前走过一样，阿婆木纳地转过头，褶皱的眼皮有些力气了，但很快就黯然。
都到现在了，村里还没人为新的一年升起炊烟，就像整个村子都没有一个年轻人……
小叶问心情很重，都有些麻木了起来，他也不清楚是不是被冻的。
谁都无法预料，当一个七岁的小孩，在一夜之间，经历太多的时候，会对他的人生改变什么。
这是青儿不想看到的，但她无法插手，不能插手，唯一能做的就是一直陪着小叶问，不离开自己的视线。
北川是一处天险之地，山峰倾斜，碎石满地，像是谁在天上用筷子搅拌着。
除了石头，这里便是枯骨，他们都是误入其中便走不出去了，而今已经分不清是人还是其他什么了。
小叶问也害怕过，曾经只是耳闻的一些景象，当真正映入眼帘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害怕。
“青儿姐姐。”小叶问压制着心中的害怕，牵着自己最最喜欢的青儿姐姐的手，问道：“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跟爹一样吗？”
青儿蹲下身子后与小叶问一样高，皙白的肌肤透着令人着迷的体香。
好像这里不是令人害怕的北川，地上的碎石也都变成溪水里晶莹折射的鹅卵石，没那么尖了，还很好看。
“还记得你爹每次出门的时候，你娘都是做什么吗？”
看着青儿姐姐的碧色眼睛中倒映的自己，小叶问好像回到了武神府，回到了自己调皮的时候。
那时候的爹娘，无论爹出门多久，娘都会精心地帮爹准备一切东西，从来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当时因为还小，他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青儿姐姐，那我还能再见到我爹娘吗？”
小叶问有些怕了，他怕自己抓不住，感觉有点空。
青儿却是会心一笑，碧色的眼睛绽放着魅力，让人留恋，“你可是答应过你娘的，难道你想反悔吗？”
顿然，小叶问神情一滞，猛地点头：“我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那时候就能看到娘了。”
古城的城门，古国最宏伟的城门，正在修筑当中。
到底是谁将这扇城门摧毁的？
没人知道，当初守夜的人当中，金侯爷已经不省人事，其他的人也都变成了傻子。
但所有人都清楚，一定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毕竟，在古国能做到这一步的人，不超过一只手。
……
北川废谷，离安红河已经很远了。
小叶问曾多次试想，在这里会遇到什么。
但当他真正看到的时候，整个像一个哑巴，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北川的废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很废，所以没有雪，即便外面白雪皑皑，这里依旧荒芜，像是与世隔绝。
也正是没有白雪在地面铺垫，小叶问才得以看清这里面的世界。
如果说一场战役过后，也不过是是横七竖八的尸体，那跟这里比起来，根本一点都不觉得恶心。
七零八落的尸体，手、脚、头甚至是躯干，你找不到一个完整的。
没有人知道在这里你曾发生过什么。
北川荒芜，废谷封禁，白雪不入，冬风不进，又会有谁来这里看这样一幕残忍的场面呢？
小叶问逐渐呜咽，腹部也有着异样的感觉，但他强忍着，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深处走，青儿也紧跟在身旁。
若是有人，看到一个小孩，一个仙子，就这样横踏尸骸行走，定然会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
幸运的是没有这样一个人能看到，这个世界就不会多一个疯言疯语的疯子。
废谷比想象中的还要大，甚至更大。
小叶问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只是看到前面不远处，好像有着一个小山峰，他想去看看。
说是小山峰，不如说是一个尖角的巨石。
但当小叶问走进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山峰也不是巨石。
是一座碑！新碑！
那些磨去的边角，还有些碎石沫。
而碑的跟前，似乎是有着一个人的身影，好像是坐着。
小叶问心中颤栗，他停了下来，碑对他而言太过高大，而他也害怕往碑上看，他不想看碑上的字，不敢看。
青儿似乎觉察到了这一点，轻声道：“是个仇字。”
小叶问泄下一口气。
仇字，数不尽的尸骨，流淌不尽的鲜血，废谷就像是一座坟墓，埋葬冤魂的坟墓。
在坟墓立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他们纵使仇恨滔天，也不会感到任何不对。
但又是谁立的呢？在废谷立碑，无人得看，又会有什么意义呢？
小叶问迫切地想知道，虽然害怕，但还是想知道！
血肉模糊，五指见骨，双脚更是碎烂，只有面目还有些完整。
切眉的刀痕，很大很深，跟铁愚一样。
“铁愚叔叔！”
小叶问大惊，心中埋藏已久的种子，终于在见到至亲的时候，发芽了。
这时候，小叶问才注意到，那些碎零的尸体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他们的衣服都有一个特征，这个特征他不只见过一次。
他们都是追随他的父亲叶翎的战士！
小叶问泣而不语，甚至有些慌了，小跑起来，翻动着碎尸，想找出什么，希望能抓住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铁愚模糊的面孔忽然动了起来，呜咽着说着：“小叶问啊…你又长一岁啦…”
对不起啊……
然后，就没有了。
小叶问豪声大哭，回想起过去的种种，铁愚叔叔有着不同于外表的内心。
七岁就承受这些，对他而言，未免也太残忍了。
青儿不由地仰头看天，第一次，让人感觉到，她不是漂亮的仙子。
许久…许久，小叶问真的盼不来铁愚的话之后，第一次发声。
“青儿姐姐…我答应你，一定要做一个男子汉，必须……”
七岁的时候，有些东西终究还是因为能力小而没能抓住。
但是，现在没抓住的，他以后一定要抢回来。
后来，看着石碑上的字，鲜红色的。
而石碑上的碎屑，也有带着铁愚的血。
原来，这石碑，是铁愚一拳一掌打出来的。
原来，他的仇，无数将士们的仇，都在那一拳一掌之中。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