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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进来一位衣着不奢却气质不凡四十上下的妇人,后面跟着一位虽身穿家常圆领袍衫但眉目间却隐隐透着杀伐决断的中年男子。还来不及思索,就被妇人搂入了怀里,仿佛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消失不见一样。“瑶儿…”,余音未落却已泣不成声。
中年男子上前劝解,“夫人,瑶儿这次死里逃生,是天大的幸事,你如何反倒哭起来了呢?快快止了眼泪,瑶儿身子还未好,也不宜这样情绪起伏的。”
苏菁听到这里也知道了,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父母了。没来由的心下一酸,她前世是孤儿,被师父抚养长大。师父虽对她视如己出,关怀备至,可当看到别人的母亲对孩子流露出疼爱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会羡慕,也曾设想如果自己也有母亲,自己是不是也会向她宠溺撒娇,痴缠玩笑。而这下突然人把她搂在怀里,因为她的安危哭泣。那个人,即使她不是自己的母亲,但,仿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想了想,小心翼翼却带着几分别扭的叫了声:“娘…娘亲。”
方夫人拭去眼角的泪痕,帮苏菁垫高身下的枕头,让她倚在上面,关切的问道:“瑶儿,你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三天三夜水米未进,饿了吧,想吃些什么?”
方侯爷在一旁接口道:“才刚醒来,不宜吃油腻的食物”,转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叫厨房做一份玉带竹荪干贝汤,再搭配四样清淡可口的小菜,速速送了来。”方夫人补充道,“再做一份七锦枸杞粥,嗯…加些羊乳,小火慢慢的熬稠了再送上来。”
感到明显插不上话的自己,即使寥寥几句话却也能感到他们对“瑶儿”真心的疼爱,有欣羡却也有些淡淡失落。
方夫人看着她垂下头,牵起她的手,“瑶儿,看你脸色还不太好,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她摇摇头,思索了下,心想总是要说的,面上带了三分无奈扶着额说道:“只是,有些头痛。之前的事…也大都记不得了。”
哪知两人并没有如她所想的惊讶,反而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方侯爷说道:“之前你的身子就虚弱多病,春秋时节时时病发,这次发病比以往更是严重,即使请了全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我和你娘只能看着你脉息一天天微弱下去。就在这时,来了一位虚清观的道童,带来一剂符水。说来奇怪,你喝了那符水之后,虽然还是昏睡不醒,气息却也似常人一般稳健了。说你病祟已除,三日之内必然醒来。只是,或许会损失大半的记忆。”
苏菁一听,心想这是个什么事儿,自己转世重生难道有别人知道?还为自己编排了这么好的理由?是装神弄鬼吗?还是真能卜算天机?
方夫人看她发起愣来,以为她对失去记忆不能介怀,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好好将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再过几日,你二哥就从漠赫边塞回来了,你这次也是劫里逃生,咱们家这次可是双喜临门。”不过苏菁可没认真听,还在神游天外,想着那个道童的事。
不多时,饭食送了过来。方侯爷和夫人又叮嘱了一阵让她好好休息,注意身体,才放心离开了。而之前那个刚醒来就看到的丫鬟则熟练的上前给自己布菜。
“你…你是?”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小丫头有些委屈,但又笑眯眯的答道:“我是心月啊,小姐的贴身丫鬟。”心月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两道月牙,让人顿时心生好感。
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胃里的馋虫早就被勾了起来,一边克制尽量不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和心月聊起天来。一顿饭下来,就把情况摸了个差不多。
自己这具身体,是忠毅侯方羽的独女,名唤方婉瑶,颇具才情但从小体弱多病。而方家的家庭关系格外简单,侯爷方羽是武举出身,因征战塞北而论功封将,随后几乎半生都在戎马之中,直到年过三十才由圣上赐婚娶了御史台家的小姐。两人自成婚后,异常恩爱,连有两子,方将军也从未纳过妾。而女儿出生的时候,方将军还在围剿追歼前朝叛军,皇上闻得此事,更是亲自为其女取名“婉瑶”。得胜归来后,更被封为一等忠毅侯,食邑赏金,然后上交兵权,从方将军变成了方侯爷,一当就是十几年的富贵闲人。
至于她的两个哥哥,大哥方子晗,年纪不大却已是宫中正五品的禁军左中郎将。二哥方子昭五年前随七皇子慕容璟戍守漠赫,当心月提到这件事神情明显不自然。感到这里面不简单,暗暗记下了“方子昭”“慕容璟”的名字。
吃过膳食,天色渐渐暗了,心月收拾了盘碟碗筷退下。也屏退下侍立一旁的几个丫鬟,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一个人,顿时显得空荡荡的,格外的静谧,能听到窗外风掠过“沙沙”的声响。躺在绣着流云百福松花色床幔上,用手指拨弄着帷幔上的秋香色流苏。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反应,摇身一变就成了忠毅侯家的千金,这让人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不真实的像一场梦,一场随时会醒的梦。想起在冥王殿前,判官看着她不甘,怨恨若火的眼神,告诉她:“前世那些陷害你的人,他们将来的痛苦,十倍于你。他们的结果,也惨甚于你,一切因果皆有报。放下吧,一瞬一梦,一梦亦一世。”那一刻,心中满腔的愤懑似乎无处安放又似乎消散释然,师傅的话依稀在耳边响起,“不要让仇恨毁了你自己”。
渐渐松开不知什么时候紧握的拳头,前世自己有太多的束缚,师门,侠义……现在想想,那些形式的东西强迫自己做了多少不愿意做的事情。而这次重生,反而像是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再活一次的机会。
缓缓闭上眼睛,再活一次吗?这一世,又会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