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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秉谦闭目叹息，“不错，我说了谎。”
他眼神复杂，片刻，又透露出坚定之色，“之所以清楚这件事，是因为我亲眼所见。”
“呃……”方婉瑶一时想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生活拮据，我曾做一些洒扫活计。事发当晚，我曾亲眼见到一个穿着黑色帽兜的人来回出入酒楼，第二天，说书先生就推翻了之前写的剧目，整日说这一段故事。而且，据我观察，其他地方也是如此。”
他说完看着主仆二人，眼中尽是坦荡从容。
方婉瑶呈现出歉意，同时不解道，“多谢坦诚相告，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可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凭自己的努力养活自己，不偷不抢，又为何要隐瞒呢？”
心月在一旁小声提醒道：“小姐，苏公子要参加的制考，报名者有三个要求，一要家室清白，二非商贾之子，三不要…”看了一眼安稳在座的苏秉谦，“杂贱，役使人等。”
苏秉谦似是料到二人在耳语什么，“不错，我的确不符合制考的参选要求，所以，我说自己撒谎，并非单指一事。”
随即轻松笑道，“这也是如此大事，为何我不告诉令兄，却来告知方小姐的原因。不过，现在看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告辞。”
“慢着，”婉瑶急忙出声，“苏公子能来告诉此事，我感激不尽，至于其他的，我一慨不知。”
苏秉谦慢慢回头，缓缓欠身道，“我欠方兄一个知遇之情，如今又欠方小姐一个宽言之情，多谢。”
方婉瑶亦施回礼，“公子并不欠我的，是我相欠与你才对，我对苏公子的仗义敢言也倍感钦佩。还是那句话，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
并州水患过后，爆发瘟疫，奉命治理水患的九皇子慕容珩也因办事不力受到了责罚，告急的奏折快马加鞭的向金陵飞来。
废太子的事情还未完全定论，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时间朝野又是一片慌乱。
方婉瑶对着满架子的书叹了口气，自从那晚后就再也没有梦到那个碎片场景，这犹如一根刺在自己心里却无法拔去。
“心月，最近那个苏秉谦在干嘛？”
心月没抬头，一心淘弄着新兴的胭脂澄子，“苏公子吗，最近在备考吧，不清楚。”
“……唉！算了，这事儿先放一放。”
说着，门外方夫人走了进来，“什么事儿先放一放啊？”
“娘亲，你怎么来了？我刚才说啊……心月这丫头，我同她说话都不理我了，把她的婚事先放一放，让她再好好陪我几年。”
心月急的跺脚道：“夫人快别听小姐说的，我哪里这样了。我才不要什么劳什子的婚事呢？我本来就是要一辈子陪着小姐的。”
“呦呦呦，一辈子陪着我，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才不反悔呢。”
许多年后，方婉瑶还会回忆起在这个盛夏午后，那个执拗明媚的面孔，那句单纯清晰的承诺。浮光随日里，那时彼此的天真无邪想起来尤为珍惜可贵。
方夫人装作嗔怒道：“你可不许欺负心月，心月从小就在方府里长大，我把她当做是我的第二个女儿一样。”
婉瑶假装一脸无辜：“天啊！我可不敢再说这丫头了，二哥有时护着她，连娘亲你也护着她，难道你们才是一家人？我反倒是了外人了。”
心月放下手里的活计，“小姐又在开玩笑了，我去给夫人沏茶。”
等心月走后，方夫人才对婉瑶说：“你别多心。心月小时候家乡发了瘟疫，被人贩子拐了来，因为她瘦瘦小小的不好发卖，人贩子对她打骂相加，我见她可怜便将她买了下来。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
“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并没有多心。不过……心月竟还有这些辛酸事。”
“本来想着以后放她出府，可是她又没有亲人了，能去哪呢？你们从小一处长大，感情也好，说不得只好等你成亲了，再给心月寻一门好亲事吧。”
婉瑶听到最后皱起眉来，“我才不成亲，我也要陪娘亲一辈子。”
方夫人无奈道：“你大哥二哥就够让我愁的了，你啊！就别再添乱了。你们一个个说起道理来都一套套的，可等真正遇到心仪的人啊，又把这些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心月端着漆黑托盘回来，托盘里白瓷裂纹茶盏里的青茶甘鲜飘香，另一边黑釉兔毫茶盏里则盛着牛乳杏仁。心月将青茶和牛乳杏仁分别递给两人。
方夫人接过茶后抿了一口，继续说道：“差点忘了正事，并州突发瘟疫，淑妃娘娘心感灾情，请旨愿去法华寺祈福一月。皇上称赞准予了，并命朝廷三品以上官家女眷都要随淑妃前去祈福。”
“祈福有什么用，还不如多派些太医，多发放些赈灾银两银两给并州来的实惠。”婉瑶吃着牛乳杏仁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可不许去外面说。九皇子因为办事不力收到责罚，淑妃身为九皇子生母自然急着挽回颜面。众人祈福也表示着皇家对这次灾情的重视，自然越隆重越好。”
“不过，这次祈福要带着各家女儿倒是头一次，恐怕淑妃也有替九皇子物色婚事的想法。”
方婉瑶一脸无奈，“怎么这些人成天考虑婚事，是天天都闲的没事做吗？不对……那我也在考虑之列？”
方夫人微微一笑，“放心吧，就算淑妃考虑，皇上也不会允准这门亲事。你父亲在朝中地位中立，皇上不可能故意把方家往哪个皇子上推。”
三人接着又谈了些闲事，方夫人又留在这吃了一回晚饭，说笑一回，直到夜幕初上才走了。
“心月？”方婉瑶盯着不知道在绣什么的心月唤道。
“嗯。小姐有什么吩咐？”烛光下心月专注的侧颜更加清丽。
没有如愿的听到回答，只觉的身后的人轻轻抱住了自己。很轻很轻，好像是生怕多一份力道伤害到自己。
“心月，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的。”身后的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心月笑了笑，“小姐，我在从进了方府之后再没受过委屈了。我只希望，以后能一直陪着小姐就好了。”
身后的人探出头来，笑道：“会的。”
心月低头一笑，眸中却流露出淡然的悲伤，烛光闪烁倒映在她的眸中，或明或暗最终归于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