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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寔这次受到的伤,全是钻进皮肉里看不见的暗伤,这样的伤若想好起来,要颇费一段时日。念及此,我朝天空投去一眼,借着月光,再次施展了疗伤之术。直到最后一丝月光全部没入原寔的身体,我才放心的带着小狐离开。

回到客栈,我在心里反复琢磨着原寔的事。显而易见,他眉宇间的阴郁正在渐渐增加,这预示着他体内的邪气已经在逐步侵蚀他的身体、意志了。我再次捏诀点燃蜡烛,同羲和联系。

羲和告诉我,要我这几日紧密观察。说是根据他的情况,邪气要进入全盛状态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届时,由我将原寔带到一处高地,选在午时阳光最盛之时,由羲和施法,将他体内的邪气彻底驱除。

这是唯一能救他的法子!

又是几日过去,这几日里,钱德三人每日都会在下学的时候到膳房门口等着原寔,同那日一样的情形,他们最终总会去后山解决此事。而原寔也正如那日所说的那样,每次都会还手。但因着对方人数的关系,原寔仍旧会被打的浑身上下布满淤青。

但身上淤青的数量却在每日减少。这预示着,原寔的反击越来越有力。另一层面也预示着,原寔受体内邪气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我心里暗自着急。看着原寔眉宇间的阴郁一日日加重,却什么也做不了。其一,我没有办法阻止邪气侵蚀原寔,其二,因着历来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人神魔三界互不干涉”!出于遵守这项规定的考虑,虽有这个能力,却不能阻止钱德三人对原寔的伤害。只能耐下性子静静等待此事的后续发展。

而等我完全发觉原寔已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从前的原寔的时候,是在第九日的下午。

这日,他们同往常一样,下学后来到后山,互相用暴力的方式发泄对彼此强烈的不满与深深的怨恨。同往常不一样的是,原寔走到最前方,却没有去往常他们去往的山腰中的一处平台。他越过平台,继续像山顶疾行。

钱德三人远远在后面缀着。见此,惊疑的看着原寔,而后反应过来,对原寔破口大骂,略去每句都会问候其老娘的话,剩下的话就是:

马六道:“那天骂我们公子不是骂的畅快?可你畅快了,我们公子却不畅快。我们公子不畅快,那我们也畅快不了。既然我们大家都不畅快,只好要你不畅快了。”

赵七道:“每日都要挨打,偏偏今日搞什么花样,跑到山顶就不会挨揍了吗?哼,明知道要挨打,还不赶紧乖乖送上来,偏要我多跑这么多路。累死了!”

我跟在钱德一行身后,不胜其烦的听着赵七骂骂咧咧的话。通过这几日的观察,我也对他们几人的性格特点有了初步的了解。赵七别看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的模样,嘴里时不时的咀嚼几句骂人的话,但他多数情况只是骂上几句便罢。不似马六头脑灵活,又擅记仇。

比如,他们在和原寔打架的时候,往往赵七的拳头会落在明处,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不过个把时辰就将养的差不多了。而马六就不同了,虽然脸上总是带着笑,下起手来却毫不留情,专挑一些刁钻的角度,一拳砸下去,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只有受着的人才知道到底有多痛。

……

这几日里,他们每次打完架后,我都会借着月光为原寔施法疗伤。而为了不被原寔察觉,我也不好太过。我仔细观察过了,原寔如今身上还未全好的伤,八成以上都出自马六之手。

钱德一行气喘吁吁的互相搀扶的爬上山,样子好不狼狈。赵七道:“小子,老老实实地在老地方挨打不好吗?偏要搞什么花样!”

原寔嘴角挑起一丝笑容,说话语气却又无比冷然:“我只跟钱德说话!”

赵七一埂,“你……”

钱德一摇折扇阻止了赵七。面色冷然朝原寔道:“你又要说什么?”

原寔却仍是微笑,“钱德,我知道那日的话让你彻底恨上我了。你这几日,日日让你的手下来报复我。可通过别人之手的报复,怎比得上自己亲自动手来的更加痛快呢?”

原寔朝着山崖边缘的地方疾行几步,在与隔着崖边五步的距离上站定。继续道:“我实在厌烦了你们每日的报复,不如今日由你亲自动手。怎么动手,动怎样的手随你心情。我就站在这里不会还手。而我想要和你交换的就只有一样,让我还你一拳。就一拳!”

钱德轻摇折扇,面色减缓,嘴角挂起若有若无的笑意:“这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又凭什么白白受你一拳?”

原寔面色不改,继续道:“钱德,我刚才还没有说完。我说让我还你一拳,就一拳!然后……”原寔指着身后的断崖,道:“我从这里跳下去!”

钱德神色一滞,收起折扇,大刀阔斧的向崖边疾行几步,脚踩在边缘俯身往下看,转过头,对站在一旁的原寔道:“从这里跳下去?这座山可不比那座,你从那座山崖跌下去还能爬上来,可这座……这断崖少说也有两百米高,你从这里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你可考虑清楚了?”

原寔玩味一笑,道:“呵,钱德钱公子,你现在是在劝我珍惜性命吗?”

钱德嘲讽道:“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珍惜性命?那也得看你的命值不值钱了。恰恰不巧,你原寔的命在我眼里一文不值。就你方才之言,我应下了!但你自己跳下去的,死后可别同我索命。”

……

原寔在离崖边五步远的距离站定,果然如他所言,任凭钱德下手再重,也不会还手。

而钱德似是真的受了刺激,招招狠厉,直逼面门。原寔咬紧牙关,即便被打的嘴角溢出丝丝鲜血,也硬是死扛着一声不吭。而这样的伤看似严重,实则还不比马六赵七出手的二分之一。因此当下我只是在旁边看着,连施法卸去力道也不曾。

钱德又是一拳击向腹部,原寔当下就拱起身子,手捂腹部,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到钱德打的脱力也不曾变过。

原寔呼吸沉重,费力抬头,眉宇间布满阴郁,朝钱德道:“该我了!”他缓缓的站直身子,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钱德走去。

原寔握紧拳头,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向钱德的胸口蓄力一击!那是怎样的笑容,疯狂、决裂、又带着邪恶。

我大惊,看向原寔的拳头,神色巨变。原寔不知什么时候手里竟握着一枚细长的刀片。电石火花间,我明白了原寔的意图,他是想要杀掉钱德,然后在跳下断崖为钱德赔命。

来不及再想太多,我迅速做出了反应。左手捏诀,同时右手连续结出三道繁复的手印,暴喝一声:“时间停下!”

话音刚落,我周围的一切事物连同小狐在内,都一下子陷入了绝对静止状态。包括从身侧刮过来的微风,脚下随着微风摇摆的青草,枝头上正在歌唱的黄鹂鸟,缓缓降落的羽毛……这一切正在进行的动作,都随着我的命令停止了,仿佛空气都胶着了一样……

这个控制时间的术法,是每个修习术法的人都会使用的。但因要为其付出些代价,而无人使用罢了。但我方才使用的术法却是与那个广为流传的控时法不同。

也是在那日地府中与鬼仙对决,我心中多了一道感悟。因人神魔三界中时间运算法则各不相同,而我又生来有着大造化,集一半神力、一半魔力于一身。故此,感悟到的东西,自是与他人不同。

而这个术法便是利用了时间运算法则其中的漏洞与桎梏,各种微妙,不可名状。总之我不必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我显出身形,上前查看一番,指尖轻点,将原寔手里紧握着的细长刀片,从与钱德胸口之隔半寸距离中取了出来。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一切还来得及。

做完这一切,又再次隐去身形,左手捏诀,同时右手按着原先相反的顺序连续结出三道手印,大喝一声:“时间开始!”

我话音刚一落地,我身侧的微风继续沿着原先的轨道轻轻刮过,脚下的青草重新开始左右摇摆,枝头的黄鹂鸟重新开始鸣唱,停在半空中的羽毛重新开始缓慢降落……

原寔蓄力的拳头重重的砸向钱德的胸口。而钱德也似看见了原寔握紧的刀尖锋芒,他的瞳孔迅速收缩至针尖大小。在原寔拳头砸下的同时伸出双手,猛力将原寔推向断崖。

原寔受力,一下子跌下断崖,最后一眼便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钱德的胸口。

而钱德也似是意识到了,用手摸向自己的胸口,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道:“我没事!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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