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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迈入店门，两个伙计就立马迎了上来，看清楚莫羽面孔后，神色均是不由一变。
其中一人很是精明，给另一个伙计使了个颜色，后者便赶忙小跑着离开。而他忙点头哈腰的招呼莫羽坐下，热络询问需要点什么。
莫羽先是目光环视一周，见此时店内生意有些冷清，加上光线昏暗，就只瞧见角落里隐约坐着几桌客人。
不等莫羽开口，另一人便已急速找来了柳掌柜，后者一见莫羽，便是喜笑颜开，快步迎来道：“难怪柳某人今日一大早便听到喜鹊叫个不停，原来是公子这等贵客到来，欢迎欢迎。”
“柳掌柜太客气，在下独自一人前来叨扰，还望掌柜的不要介意。”
莫羽脸上露出笑意，将目光望向了柳掌柜。
柳掌柜摆摆手，开口笑道：“哪里哪里，小友能来光临便已经让我店里蓬荜生辉了，快快请坐。”
随后一招手，对着身后的伙计吩咐道：“快去拿我最好的香雾云针，沏上一壶好茶给公子倒上。”
莫羽有些不好意思，急忙推辞道：“柳掌柜不必如此破费，在下只是呆在海虎阁中闲来无事，随意出来走走。”
看着伙计离去，柳掌柜笑容温纯的望向莫羽，神色殷切道：“对了，柳某人糊涂，一直忘了问公子贵姓，不知公子……”
莫羽略一沉吟，眼下他倒也没了什么顾忌，于是起身淡淡笑着拱手道：“掌柜的叫我莫羽就行。”
柳掌柜“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开口询问道：“久仰莫公子实力非凡，与蓝仙子关系更是十分亲近，当日拍卖会结束后，公子便去了海虎阁，让柳某人一直遗憾没能结识一番，不想今日公子居然大驾光临，实在是让柳某欣喜异常啊。”
莫羽笑道：“哪里哪里，柳掌柜过奖了。”
虽说知道眼前这人是东南海域三十六国之一的天鸿国，盘踞驻扎在岩阳岛的势力，之前在蹈海宴上，其出力也是不小，更与文菩萨有过口头合作。
不过如今文菩萨没能活着回来，估计此事对于鸿居庭而言，就只能不了了之，这时伙计早已沏好了一壶茶，走来给二人各自倒上。
看得出这名叫云雾香针的茶叶很是不凡，香气浓郁不说，杯底的一根根茶叶状如银针，而最让人啧啧称奇的，则是茶水表面始终缭绕有一层稀薄雾气，经久不散。
莫羽虽对茶道了解不深，但与嗜好饮茶的桑仆待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对着茶水倒也有了一些浅浅的见解。
微微抿了小口，任由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流入腹中，可以清晰感受到茶水味道清新，更有淡淡香气扣留齿间。
茶如腹中少许时间，口中不觉干涩之感，同时一股暖意缓缓流淌全身，在这有些清冷的雨天，让人感到分外舒爽。
“真是好茶好茶，不沾不涩，幽香绵长，香气浓郁醇厚，但又不至于让人发腻，入喉后直下肺腑，尤其在这阴雨天里最能暖身养性，一看便是不可多得的好茶，这还要多谢柳掌柜了。”
莫羽拨弄着白瓷茶杯盖，徐徐开口说道。其实他也不算是刻意去吹捧，只是很切合实际的说出了自己感受。
“公子可真是好品味，这云雾香针是从大陆天鸿国内的一座千年雪山上采摘而来，如这针尖一般大小的茶叶，一年也只有寥寥数十斤。而且此物属于皇室贡品，我也是占着一些关系，才能有幸搞到一些，今日见莫公子来此，自然是要拿出来献丑一二的。”
莫羽听后笑着称谢，二人又客套寒暄了几句，柳掌柜见四下无人，便话锋一转，轻声问道：“公子此时体内气息深沉，可是突破化灵了？”
“呵呵，柳掌柜真是好眼力，我也是侥幸在地流岛得了点机缘，方才能够成功，况且这般微末修为，实在不值一提。”
柳掌柜闻言双眼微眯，脸上的笑意更为浓郁，语气里也多了几分敬佩。
“那可恭喜公子了，都说这世间凡人一旦化灵成功，那可就等同于有着接近仙人的手段了，公子如今可算是鲤鱼跃龙门，前途无量啊！”
莫羽呵呵轻笑，将目光环视四周，主动撇开了话题，语气带着疑惑问道：“看来掌柜的今日生意似乎不太好啊。”
柳掌柜脸上露出无奈，轻声叹息道：“原本我鸿居庭平日里靠着各个大小势力宴请，外加上一些婚丧之事，方才生意这般兴隆。不过眼下从地流岛回来的高手十不存一，而各方势力的头目，也都是死的一干二净，更何况连这岛上三大势力的家主都没有回来，可想而知，在那下面到底是多么凶险了。”
叹了口气，柳掌柜继续道：“你说眼下这人心惶惶，又有谁能够安心来这吃饭呢？”
莫羽点了点头，全然表示理解，柳掌柜沉吟片刻，脸上转为疑惑，同时目光一凝道：“公子可是去过地流岛下之人，不知那岛下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这么多强者有去无回？”
莫羽脸上笑容一收，知道眼前这个老狐狸想试探自己口风，于是双眼同样一凝，不动声色道：“柳掌柜您的消息何其灵通，据说今天一早，各个势力便汇聚到了紫阎山，怕是早有消息传出，而您心中多半也有数了。再说了，晚辈实力低微，当时下去后只顾保命，就连灵脉附近，也只敢匆匆一瞥，否则哪还能活着回来。”
柳掌柜见状目光一闪，点了点头，脸上凝重不减分毫，沉声道：“海虎阁和紫阎山放出的消息，是说那地流岛的灵脉之中，有一尊真龙蛰伏，众人争夺龙血之中将真龙惊醒了，随后便引发了惨剧。而且据说如今地流岛也已经消失不见，此时海上风大浪大，倒也没人敢去探查。”
莫羽点点头，带着几分怅然开口道：“不错，地流岛的确消失了，在下也曾听到那真龙的吼声，但我想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从今往后，没了那冰晶来源的地流岛，恐怕冰灵海沟的盛名也将不再。所以掌柜您往后在这做生意，只怕也会是越来越难了。”
二人皆是感慨了一番，随后又闲聊了几句，莫羽所说也是滴水不漏，最后他表明来意，准备在这鸿居庭住上几日。
柳掌柜自然表示十分欢迎，很是豪气的让莫羽自己挑选厢房，而莫羽先是找了个伙计给蓝蝶仙传话，说自己这几日暂时就不回去了。
而后走上楼，刻意挑选了四楼一间沿街房间，推开窗，依稀将远处面摊前忙碌的一老一少，以及匆匆来往的行人，一并映入眼帘。
莫羽静静盘坐，调息一番后，将目光望向窗外，此时天空中的雨水依旧洒下，而来往行人匆匆，在这有些潮湿幽冷的环境中，交织成了一幅别样的画卷。
他之所以选择待在鸿居庭，便是白天面摊前和老者一番谈话，心中似有所悟，于是决定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将那一层堵在心口的薄纸捅破。
但莫羽心中深知此事不能着急，这类似顿悟一类的东西，罗太师也曾提到过，而讲究的是水到渠成。
比如说很多修仙大人物，往往修行便是以参经悟道为主，而且平日里或许修为境界普通，甚至是超出常人想象的在再某一境界停留几十年。
可他们若是一朝顿悟，修为便会接连跨过多个台阶，可谓是一飞冲天。
对此莫羽倒是深信不疑，此刻沉默中，他便五心向天盘坐在窗前，开始不断梳理起体内混杂交织的灵气与煞气。
时间转眼流逝，到了暮色十分，街上行人逐渐减少，而雨势却不减分毫。有如豆粒大小，稀里哗啦砸落，在地面发出哔啵轻响，随之而来，便有一种孤独萧瑟之感逐渐蔓延。
鸿居庭四处楼宇光芒一一闪亮，但生意不出意外的还是冷清，而天色暗淡，楼下那一老一少也收起面摊，推着一辆小车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的街道尽头。
只是这一瞬，便有孤独、苦涩、彷徨之感一拥而上，将莫羽淹没在了其中。
雨下了一夜，中间断断续续有大有小，此起彼伏间让人更感忧愁。
莫羽一宿不眠，不断打坐中灵气运行小周天直至天亮，也并不觉得疲乏。
待天色略微明朗，楼下的伙计送来酒菜，而蓝蝶仙也有传来消息，告知这几日她很忙，若是莫羽事情结束后，便可回去找她。
匆匆吃过饭后，莫羽依旧打坐，但双眼沉寂，看着来往的行人和面摊前忙碌的爷俩，如此枯坐之中，心思杂念逐渐收起，就又是一天过去了。
这一天，雨没有停，景象没有变，而开始一点点变化的，只有莫羽的心境。
到了第三日，窗外暴雨如注来袭，雷声轰鸣不断，鸿居庭的生意反而逐渐好转，那些伙计们没有擅自推门打搅莫羽，将酒菜全部放在了门口。
莫羽也没有起身吃饭的想法，而是盘坐中如老僧入定般，继续望向窗外。
而那一老一少仍是忙碌在冒着热气的摊子前，雨势若是滂沱而落，老人便抱着孙女躲在屋檐下，待到雨势一小，便又把摊子摆出，继续煮着一碗接一碗的太素面。
可哪怕如此，两人也依旧淋的如落汤鸡一般瑟瑟发抖，让人看上去，便很是心疼。
而此时莫羽体内煞气与灵气依旧如同蛛网，二者仿佛粘结在了一起，外力根本就难以撼动分毫。
其实莫羽心中何尝不知，若是无法将之顺利分开，那么势必就会成为接下来修行中最大的绊脚石，但着急也是无用，只得继续沉下心，去感触心头那一层薄薄壁障。
他不再望向窗外，而是闭上双眼，让五感失去一感，其他四感明显加强。
莫羽开始凭借着脑中化灵后微弱的灵识，一点点感知向四周，区分那些重叠在一起的雨声、说话声、以及一些微妙的虫鸣声。
时间再度流逝，眨眼又是一日，到了这第四日的清早，天空依旧没有放晴，雨水几乎连接成线，如同不要钱一般，肆意泼洒而下。
可鸿居庭中食客比之昨日又多了两成，而四楼的莫羽，感知力逐渐蔓延，哪怕隔着两层楼宇，竟也能够听到那些食客的谈话声。这其中，多数是关于这两日各大势力洗牌，其间夹杂着不少血腥传闻和轶事。
莫羽没有睁眼，整个人如同陷入一种玄妙的感觉当中，就好似无需肉眼，也能一点点区分开周围声音的来源，甚至能够在脑中刻画出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渐入佳境，当莫羽感知扩散到更远的街头之时，终于临近了那处面摊。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冰寒雨点滴滴落下，让他竟有了身临其境之感。
“爷爷，你看又下雨了，你不是说每次下雨都是有人要离开了吗？那为什么这几天会天天下雨啊？”
“乖孙女，爷爷是跟你说了，人生若这天上的雨，从天而生，落地而陨，中间的过程，管他相逢也好，纠缠也罢，都是这滴雨的人生，你任由自然而然，一切顺应心中所想，便是最好。”
“这个道理，其实就如爷爷锅里煮的面一样，汤和面你看似分离，但当一起摆在你面前，才知道汤与面其实是一体，二者好像就缺一不可。可你尝试吃面，还总是要分个先后，就又会发现，汤还是汤，面还是面，它们看似在变，又好像没变，其实其中所变的，无非只有你看待这一碗面的心思！”
话语清晰落入莫羽心神，就如天雷一般轰然响起，莫羽浑身一颤，僵硬了两天多的身躯之中，那原本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的灵气与煞气，竟是瞬间宛如滔滔江河一般急速波动起来。
刹那间，他释放而出的感知，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回，紧接着他再去调动灵气煞气之时，随着心念所至，二者就如被一只无形大手缓缓拨开，看似相容，却又是泾渭分明。
这便是莫羽的顿悟，一场关于汤与面的顿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