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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摆了两个摊子，相距有四五十丈。一个甜点，一个酱卤肉。看他来了，表叔又忙着加了个甜点摊子。摆在更远些的地方。表叔看卤肉，小美和姑奶奶看那个甜点。
他则被安排看另一个新甜点。
表叔突然迟疑了一下，“没事吧？”高顶宝道:“没事。”“小美，你来！和哥哥一起看甜点！”表叔喊着，额头上已涔出了汗珠。
他告诉高顶宝各种吃食的价格，同时还顾着招揽生意。摸了个笔快速写下给高顶宝，这才放心了。
小美跑过来，笑嘻嘻地道：“哥哥！”两只小辫子直晃。“卖不完剩下的就归咱们吃！”呵呵，小美看起来真的很聪明，很欢快，惹人喜爱啊。
有小美的“表现”，他们卖得相当快，高顶宝的工作就只是称秤了。小美大声地“安排”着一切，一脸地兴奋。高顶宝闷头称秤……
唉，卖得再好又与自己有多大关系？
正忙间，头上忽然有声音道:“少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语声凄苦，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高顶宝一抬头，见是一个干瘦的乞丐。穿着件破棉袄，脸上满是干裂的皱纹。手如枯枝，正伸向高顶宝。高顶宝想都没想，直接就伸手去拿甜饼。
突然又顿住，我能做主么？……“给！“他将一个大杏仁甜饼递了过去。“谢谢了，少爷！还有……那个，我渴，还能给袋杨梅汤喝喝么？”
还要喝杨梅汤……高顶宝又递了过去。
“哎！哥哥你干啥？……”小美眼珠子都瞪圆了。“他那么可怜，过年了，就给他吧。算我吃了。”其实高顶宝不喜欢零食。他想，我看摊子，总该可以吃点的吧。
小美哼了一声，“馋猫，还不快走！”那乞丐正欲走，却停下看了高顶宝两眼，摇摇头，连叹两声“可惜”，然后走开了。
高顶宝心里一动，猛一下冲出去。“老先生慢走！刚才是在说我吗？”他抓住乞丐黑亮的袖子。“嘿嘿，老乞丐胡言乱语，少爷不必放在心上。”
“什么少爷！我是农民的孩子，帮表叔卖些年货罢了。我也是穷人！”
“啊，如此年纪就看透虚荣，不装，果然是人物天成……”老者看着他，面露惊讶。“老先生您肯定是位高人，请您指点指点我！”“唉，什么高人，我一个乞丐……”
“不，大师！老前辈！”高顶宝连不迭改口。“我在这世上活地十分苦闷，可是苦无出路，还求前辈指点啊！”高顶宝紧紧攥住他的袖子，摇晃。
此刻街上行人如堵，正是热闹时节。他们的身影淹没在人潮之中。
高顶宝看看看不到小美，就要跪下。他是豁出去了！
那乞丐叹了口气，抬头望下天空，终于道:“你宅心仁厚，按理不至如此，怎地在此做这营生？”
高顶宝道:“一言难尽，还请大师教我！”高顶宝也是受到说书和玄幻小说的影响，每每这个时候，总是会有道士乞丐之类的高人出现。有枣没枣都要打那么一竿子嘛！
那乞丐再次看看他，神色凄然地道:“我也没什么教你，看你气象，就送你四个字——远离家乡吧。”
远离家乡？难道又是去学厨师？印象中有一部冰火魔厨，男主很是出彩……可是，不现实啊！再不就是出去打工？……
“大师！……”抬头看时，乞丐已经走远了。
“告诉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唉，要变天了，天阴沉这么厉害，估计是要下一场大雪了……”
“远离家乡？”高顶宝边走边咂摸这句话。
见高顶宝走回来，小美气急道:“哥哥！你干什么去了？我不会称秤，有两个买点心的都走了，至少要少赚三个铜板呢！”“小美，哥哥去茅厕了，忘记告诉你了。”
晚上他们继续出摊。这样过了有三五日。
这天晚上，高顶宝他们又点灯出摊。真是不巧，竟然碰到了万人杰！还有张一迪！后面还跟着来福、来贵两个家伙，晃晃荡荡地走了过来。
高顶宝急忙将头低下！
“啊，这不是高顶宝嘛？做起生意来了？”是万人杰的声音。高顶宝低头没吭声。
“怎么？做大老板，就不认识同学了？”万人杰又笑道。我草！真是倒霉！他忍不住就要反唇相讥，又一想人家是买主，自己又是帮表叔出摊，不好得罪。
只得抬头，装作刚看到的样子笑道：“啊，是万少爷和张公子啊！你们也出来玩了？看看，想要点啥？”
“啊……”万人杰一愣。他这一客气，万人杰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挠挠头皮，随便看了看，然后道：“那个，给我三斤杏仁饼，还有那是什么，也来三斤吧！”
三斤？！两个三斤就是六斤啊！
高顶宝没吭声，从柜台下拿出来两个草编袋（只有二斤以上的才给袋子！），用铲子小心地铲好甜点，放在袋子里。秤好，然后打好包装，递给万人杰。
“唉，顶宝……”万人杰想说什么，皱皱眉头，终于没说出来。
他从口袋内掏出一锭银子，塞到高顶宝手里，“够不够？”高顶宝一惊，道:“太多了，只要十八个铜板就可以！”
“拿着吧，剩下的钱就给自己买点什么，过年了。”“真用不了！……”高顶宝继续推辞。万人杰脸一绷：“不认我这个同学了？推推搡搡让人看着多不好？你还在生我的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高顶宝停止了推搡。
其实他真是希望万人杰将银子往摊子上一扔，然后很傲慢地嘲弄他两句……然后，他就可以出手了。可是没有！万人杰适可而止！现实永远就是现实啊……
“哪里，哪里。”高顶宝笑笑。然后冲张一迪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一迪也淡淡点头。一年不见，张一迪长得更加英俊了。个子高了不少，一条蓝色丝巾扎在脑后，而且很快就要入县学做秀生，站在街上，真是卓尔不群！
有女孩经过，都会不由偷偷地瞟他一眼。他的眼神也会偶尔在女孩的身上掠过，随即收回。嘴角一直荡漾着一丝笑意。
“啊，顶宝，你忙，告辞了！”万人杰道。张一迪也向高顶宝微点下头，然后二人昂首而去……
“哎，你的银子！……”高顶宝看到银子放在了摊子上，万人杰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人群中。
高顶宝看着这锭银子，足足有三两重啊！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银子！怎么办？他并不想让万人杰说他斤斤计较，小家子气。嗯，那就先接下吧……
三两银子可以换三十个铜板，按说他只需付十八个铜板，这十二个铜板是多余的……
高顶宝看小美不吭声，道:“这是同学给我的。多余的我就拿了。”小美鼻子一攮，没说话。
卖完货，表叔又给了他八个铜板，说是过年的零花钱。表叔这次真是大方啊！
高顶宝想到过年炸丸子，就到夜市上买了一个铁笤篱。然后给妈妈和小伟还各买了一朵好看的珠花。珠花是九个铜板一枚，笤篱是两个铜板。
还差人一个铜板，讨价还价了半天人家才给了。
回去后妈妈看到铁笤篱可高兴了！说高顶宝就是仔细，笤篱正是她所需要的，家里那个早就烂啦，一直没舍得换。珠花也很好看。
可是，高顶宝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怎么了，顶宝？”妈妈关切地问。
“里面有万人杰买东西多给的钱，他说是同学，就不要那么多计较。”高顶宝妈一愣，张张嘴，象是要说什么，不过终于没张开口。
万人杰！你放心，这钱我算是借你！以后我会加倍还你！高顶宝心里喊道。
当夜，高顶宝彻夜未眠。老乞丐，小伟，万人杰，葛管家，父亲，母亲，一个个人影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第二天，高顶宝把那朵红色的珠花就送给了小伟。那朵珠花有着闪亮的金属杈。阳光一照，就熠熠生辉。好看啊！
高顶宝踮着脚尖帮小伟插上。嗯，这一朵，就算是用自己的钱买的吧。高顶宝心里喃喃道。
红色的珠花配上小伟白净的皮肤，亮亮的眼睛，还有包裹着身段的小碎花绿袄……更加乌黑的秀发，修长惹火的身段，啧啧，走在夜市上真是步步生莲，艳压群芳啊！
夜市上，高顶宝和她并肩而行，穿梭于行人中，迎着路两边那些羡慕的目光，一时顿感风光无限。
“怎么样？还不算丢你的人吧？”小伟笑靥如花。
高顶宝尽量控制着欣喜:“基本过关。”
小伟拉着高顶宝的手，脸上飞起一朵红晕……
哇！得此佳人，夫复何求啊……
他的眼睛看到的是星眼如丝的缕缕柔情；手心里感觉到的是纤纤小手的温柔温度，鼻子闻到的是温香玉体散发出的阵阵芬芳。幽香微闻，
高顶宝陶醉了……
此情此景真是宛若梦中！他真是有些不敢相信了！他会有如此美丽的……真想在此终老一生啊！嗯，还是先不要告诉她自己出去学武的事情了，让小伟多高兴一些……
高顶宝一阵阵心思动摇，心乱如麻！一夜的彻夜难眠，他原本已经想好出去学武，走武者的道路的事情了，可是现在……
那个夜晚的情景，许久后高顶宝仍是清晰记得，那是他一生中最难过的难关。
老乞丐的眼神又出现在他脑海中。是那么地悲悯，那么地凄然，没有丝毫作假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