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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何况是一代枭雄吴王刘濞?在场者闻之无不动容,或是想念家中亲友,或是感慨乱世战败将身首异处,纷纷抹起眼泪来。

“对了,卓儿,你可已为孩子取名?”刘濞追问道。

英卓摇了摇头:“乳儿出世不久,尚未来得及取名,铜山便遭巨变。上上下下五千余人,或死或逃,卑职奋力拼杀,才得以保住小儿性命,却终究是无法挽回败局。”便又叹息起来。

“既然如此,你若是不介意,不如就让本王赐这孩子一名,如何?也算是了却本王一场做父亲的心愿。你我相识多年,本王早当你是一家人,这孩子,便也当如我刘濞自己的亲人。”刘濞似是想到了自己那未见面的孩儿,心中感慨,因而提出这要求。

英卓自当是悲喜交加,连声道:“承蒙大王不弃,是卑职的福分才是!还请大王为犬子赐名!”

刘濞沉吟了一会儿,悠然念道:“世人道,卓然超群,俊朗无双。你既名为英卓,那不如就叫这孩子英俊吧!愿他日后能够模样俊俏、身姿俊逸,承你这做父亲的风范。”

“谢大王赐名,惜承吉言!”英卓拱手一拜,又被刘濞扶起。

丞相见得时间紧迫,出来说道:“大王,此处不宜久留,我等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英卓也连连称是,自冲到前头去给吴王开道。

一行人刚逃下山脚,便望见远处一记快马奔来。刘濞的侍卫已经摆好保护的架势,只是那快马在距离数米之处就一个踉跄跪下双腿,将马上的人摔了下来。

刘濞等人这才看见,在快马之后,还跟着十几名追赶的汉军骑兵。刚才奔来的快马和马上的小厮,都被箭矢射中。而滚落下马的,正是刘濞眼熟的家仆。

此刻英卓眼见追兵逼近,迅速从怀中摸出几十枚铜钱,狠用腕力飞撒出去:“童子撒钱!”

战马上的汉军士兵们应声倒下,喉口一道血痕。

那家仆滚下马后,护着怀里的东西滚了两圈,才被刘濞截下来。“黍儿,你怎么样?夫人们呢?”

家仆吃力地说:“府中遭到汉军屠杀,夫人……夫人都被杀害了。这是三夫人豁出性命,让奴才带出来的……三夫人不久前刚……刚诞下的……”话未说完,家仆头一偏,再不吭气了。

刘濞看见家仆怀中紧搂着一名被襁褓包裹的婴孩,明白了家仆的意思,霎时之间怆然泪下。

一大批汉军又追了过来,亲信们纷纷冲上前与之搏杀,却不免有漏网之鱼冲撞,刘濞怀抱婴儿,一不注意便被刺中了胳膊。

英卓见状,跳将起来,大喊一声“金刀刻模”,顺势举剑划出一个圆圈。时间仿若有刹那凝结,围杀的汉兵都钉在原地不得动弹,半晌之后,各自脖子上血水飞溅,倒地而亡。

趁着汉军还未反应过来,英卓和众将士护着吴王逃窜进一旁的树林,且战且退,一路好不艰辛。眼见前路越发困窘,刘濞忽然停下了脚步,抓住英卓的胳膊,道:“卓儿,看来本王气数已尽,如今那汉军要不了本王的性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本王老来得子,舍不得这怀里的一根独苗,不该让他为本王的糊涂赔命。如今只有你我分开走,才能给你和孩子一线生机。你若是还能看在本王当初在你困顿之时接纳你为门客的份儿上,替本王保住这根独苗,本王即便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向阎王说情,来世报答你的大恩!”

“大王说哪里话?若非大王收留,卑职幼时便已命丧黄泉,又岂能有这长久的安宁日子?这么多年来,卑职斗胆将大王视若养父,现今正是报养育之恩的时候,怎敢枉承大王之恩?请大王尽管放心,只要有我英卓活着,必誓死保住小公子!”英卓说着,从身后儿子的脖子上摘下专门为保平安铸造的“洗儿钱”,用力一掰,将钱币分为两半,将红线也一分为二,分别给两个孩子系上,以示决心。

刘濞紧握住英卓的手,沉重地拜托:“这孩子若命大能活下来,你定要让他好好效忠汉室,不要与大汉为敌,重蹈他糊涂老爹的覆辙啊!”

“属下……记住了!”英卓双眼含泪,咬牙答应。

刘濞重重地点头,看着远处逼近的汉军,随即用力地将英卓往后一推:“走!”

英卓踉跄地后退两步,几乎被几丛茂盛的灌木掩住。他迟疑地看着刘濞,男儿的一腔热泪盈在眼眶中,迟迟没有落下。

刘濞用复杂的眼神最后盯了他一眼,似乎是在重复着刚才的嘱托,然后带着护卫朝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奔去,引开追兵,替英卓和孩子争取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看着刘濞被汉军追杀的落魄身影,英卓满心惆怅。一代枭雄,强盛之时是何其风光?奈何名利伤人,却落得如此下场。英卓虽几次想回头来帮忙,可怀里的孩子沉甸甸的,让他提不起步。

吴王这般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保全刘家这棵独苗吗?若是自己连答应了的这点事都做不到,还谈何效忠,谈何报答大王当年的恩情?想着这些,英卓闭上眼替吴王祷告了片刻,然后找了条小径奔逃。

谁知剧孟率汉军追杀过来,在林中兵分几路搜索,其中一队人马很快发现了英卓的踪迹,一直将他追到了一个悬崖边。

带着两个孩子一路狂奔的英卓,见汉军寸寸逼近,心急意乱,前方又突然无路,待他想折返时,汉军已追至身后,一字列开,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所有空当堵住,根本不给他任何夺路而逃的机会。英卓情急之下,长剑一挥,与群攻上来的士兵兵刃相接,顿时火花四溅,令人眼花缭乱。而英卓的长剑就在乱中突围,剑身一横,扫过之处皆是汉军哭爹喊娘之声,血水都喷溅在了英卓的脸上和怀中刘濞之子的襁褓上。因是三夫人在混乱中舍命保住的孩子,那襁褓本已肮脏不堪,如今又被浓烈的血腥气玷污,被裹得透不过气来的孩子,顿时撕心裂肺地哭闹起来。

英卓又要顾着孩子,又要对付汉军,一时陷入了无比被动的局面。刚才那一招“淬火熔铜”太过凶狠,耗费了他不少气力,却仍是难以突围,眼看着已陷入了绝境。

没想到竟还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啊!英卓心里万分懊恼,出招也越加凶狠,力气更是飞快耗尽。英卓抬头仰望着晃眼的天光,眼前模糊一片,连那明晃晃的大刀直冲着他的前额劈了下来,他也没有看得真切,更没有力气躲开了,只能硬咬着牙抬起一臂,用利剑抵住大刀之力。

死亡已经降临在英卓的头顶,他却面不改色。孩子的哭闹声越发地刺耳了,可英卓的心,却是万般归寂。人生在世难免一死,他英卓当然不怕死,只是可惜恩公交代的任务,没命去完成了,只能在心中一叹:“大王啊,你对卑职的恩情,卑职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一记快马从远处狂奔而来,马上的战将向这边高喊着:“住手!”

汉军士兵们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条侯周亚夫手下大将——侠士剧孟,是而纷纷让开了道。

剧孟身为汉军一将,非但没有对英卓这个刘濞的残余部众恶语相向,反而施之以礼,道:“英雄可还记得在下?”

“你是……”英卓半眯眼眸,思忖了片刻,继而眸光一闪,“大侠剧孟?”

“不敢当!承蒙当年英卓兄救命之恩,在下特意赶来奉劝英卓兄,万万不要再与汉军抵抗了。那吴王刘濞霸山铸铜,占海为盐,借口起兵欲乱社稷,这种不仁不义之举又有何值得英卓兄你舍命效忠?”剧孟在马上言辞恳切地向英卓劝告了一番。

然英卓只将下巴一抬,道:“在下与大侠各为其主,当年吴王也曾救过我英卓的性命,如今他落败有难,我如何能背信弃义?何况,他占山铸铜,在下便是他手下首席铜铁官,若朝廷真要因之而罪,在下也断没有清白脱身的理由。如今我已为败寇,要杀要剐,全凭大侠处置了。到了地下,在下也好带着孩子,与家人团聚,倒也不负皇天!”

剧孟见英卓如此决绝,忍不住使出杀手锏,道:“方才我军已收到急报,吴王刘濞已被东瓯王诱杀,东瓯王已向周条侯献上刘濞首级,你真是犯不着再为他流血牺牲了啊!”

“什么!”英卓虎躯一震。这铁铮铮的汉子,竟然当场屈膝落跪,双泪长垂,对天呼号起来:“苍天哪!你为何如此残忍?大王啊大王,你的恩情,英卓只能来世再报了!黄泉路上,也要等一等卑职,让卑职继续为你保驾护航,不受牛鬼蛇神宵小之辈的侵扰才是!”说着,就地磕了三个响头,悲戚至极,连剧孟也颇有些动容。

“英卓兄切勿悲痛过度。斯人已逝,活着的人更该懂得珍惜才是。就算英卓兄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刚出世的孩子想一想啊。在下听说嫂夫人为了诞下贵子,不幸香消玉殒。我想,嫂夫人在天有灵,也定是希望英卓兄你将这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啊。难道,如今就要为了你的愚忠,牺牲掉嫂夫人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孩子吗?”剧孟继续劝说英卓。

这番话说完,英卓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怔愣良久。

剧孟想,大概是他的话戳中了英卓的软肋,只要他继续往这个方向游说,定是能够说服英卓。于是他又趁热打铁,抛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只要英卓兄你愿意,念在当年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的份上,在下愿意一命换两命。只要你交出吴王孽种,让在下能对条侯有个交代,便可让英卓兄和你的幼儿离开!”

英卓又是浑身一颤,抬起头来又是惊诧又是纠结地看着剧孟。

旁边还有汉军士兵,对剧孟所说有些异议:“将军,这……条侯可是下令,要将吴王余党一并歼灭,若是放走了此人,恐怕条侯那边……”

剧孟扬起手掌,示意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条侯那边,本将自会请罪。若是条侯当真要怪罪,本将也不会连累你们!”

那士兵见剧孟如此坚决,既是不敢违抗将军之命,又有些为剧孟的豪气所折服,便不再多言。

剧孟见英卓还在犹豫,便晓之以利害:“吴国叛乱,条侯奉命围剿,下令要斩草除根。在下身为人臣,军令如山,还望英卓兄体谅。这刘濞的孽种,留待日后必成大患。在下今日,必须除去他!”话里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硬生生地将一个难题抛给了英卓。

此刻英卓还跪在地上,耳边萦绕着两个孩子的啼哭声,那剧孟的话却是字字入耳。事到如今,他已无退路,要么带着孩子一起死,要么答应剧孟的条件还能带一个孩子活下来。想他英卓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做过有愧于良心之事。吴王刘濞当年于他有救命之恩,方才又在危难之时饮恨托孤,他信誓旦旦地答应,只要有他英卓一命,便会誓死保护小公子。可如今剧孟却给他出了这么一道难题,他还能够怎么做?英卓的心仿若被重鼓捶着,胸腔里一声一声的擂动,简直震得他发慌。

“英卓兄,时不我待,还请快些决定,在下也好回营复命!”剧孟催促起来。他也怕英卓真会选择鱼死网破。毕竟是有恩于自己,剧孟真不愿看到那样的场景。若是让他手刃恩公,那他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

英卓干裂的嘴唇爆开一道道血丝,两片唇都颤抖着,好久才终于挤出一句话来:“若是我答应你的条件,那大侠可否再答应在下一个不情之请?”

“兄台但说无妨。”剧孟见英卓终于肯松口了,心头一阵欣喜,自是耐着性子听他下文。

“世人都说吴王是反贼,可对我英卓来说,他是我的恩公,甚至慈父。我英卓自小被吴王收养,吴王待我恩重如山,我本不该恩将仇报,可如今我孩儿的性命也在你们手里……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我也不能让我的孩子无辜牺牲,故而只能愧于大王。但他临终前郑重托孤,我实在不忍让你们将这孩子带走处死。可否恳请大侠,让在下亲手结果小公子的性命。日后到了阎王殿,在下亲自向大王请罪,来世,我再完完整整地还报这份亏欠吧!”英卓说着,泫然泪下,哀戚的语调与那山崖峭壁间呼号的山风融为一体。

剧孟毫不犹豫地答道:“好!只要英卓兄下得去手,那就由英卓兄去处置吧。这里这么多双眼睛作证,在下也不怕向条侯解释不清。”

英卓感激地点点头,脸上却无半点被应允之后的喜悦。因为无论剧孟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将面临的,都是一场惨烈的悲剧。他就好像一把被烧红了的铁器,在浑身淬火的时刻,突然被摁进了水里。痛疼就是那滋滋叫嚣着的热气和水泡,让人难以忍受。

英卓将怀中的婴儿放在地上,又慢慢地取下背上的孩子,跟先前的吴王之子并排放在地上,一左一右,仔细端详了许久,眼里是深刻的眷恋、不舍与痛苦。

“大王啊,英卓对不起你。你在九泉之下等着卑职。有朝一日,英卓总要来向你请罪的!”他喃喃自语地说着,双手颤抖地抱起了右边的孩子,站起身脚步蹒跚地走向了悬崖边缘。

每走一步,他都听见孩子的哭喊声,好像是在求饶。每走一步,他都感觉到孩子的眼泪,正灼烧着他的心肺。每走一步,他的步履都在颤抖,期望着能够有什么奇迹发生。他向上天祷告了千万遍,可上天却没有回答他一句话,有的只是那怒号的狂风,卷起层层云雾流岚,变幻莫测,吞噬一切。

终是没有奇迹。希望的光犹如被吹灭的烛火,霎时泯灭。他高举起了啼哭不止的婴儿,闭上双眼,想象着手中并非一个鲜活的生命,一遍遍地说服自己。好几次,他都想收回双臂,将那孩子搂进怀里,好生呵护,可是后面的汉军虎视眈眈,他是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不能舍弃这个孩子,便要连累更多。只是他的双臂就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久久地下不去手,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了小树林中吴王托孤的画面。

“卓儿,看来本王气数已尽,如今那汉军要不了本王的性命是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本王老来得子,舍不得这怀里的一根独苗,不该让他为本王的糊涂赔命。如今只有你我分开走,才能给你和孩子一线生机。你若是还能看在本王当初在你困顿之时接纳你为门客的份上,替本王保住这根独苗,本王即便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向阎王说情,来世报答你的大恩!”言犹在耳,故人已逝。这一切的一切,真如过眼云烟,留不住的沙,扬了也罢!

终于他紧咬牙关,振臂一抛。一刹那,世界忽然变得安静无比,只听见他泣血的哀嚎,响彻山谷。

“啊——”

这是对命运的怀疑,对上苍的质问!为何,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他?这一世英名不足挂齿,他也根本不屑,只是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面对夜深人静的时候发自心底的声音。那一声声飞快没入山涧中的啼哭,将会永生永世萦绕在他耳边,时时刻刻地提醒着他犯下的罪孽。

英卓向着那深不见底的山涧痛哭流涕,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每一个巴掌下去,他的脸上都会浮现出五道鲜红的指痕,直到一整张脸都浮肿了起来,他才趴在地上干嚎起来,好像泪也流干了,力气也用尽了,他的身体里就只剩下寂静流淌的血液。

也不知过了多久,汉军早已离去。“哇”的一声啼哭,将英卓从恍惚的状态中拉了回来。他看了看躺在地上挨饿受冻的婴孩,便将孩子抱了起来,紧搂在怀里取暖。

可是看着孩子那天真无邪的面容,英卓不由得想起被自己狠心抛下悬崖的无辜生命,伏在襁褓上再一次放声大哭,口中又忽然喷出鲜红的血液,将孩子身上本就沾了血的襁褓染得透红,就好像开出了一朵奇异的赤子之花,迎着严寒顽强生长。

此刻的英卓绝不会料到,怀中这朵赤子之花,会在很多年以后,成为助一代明君建立万古功业的擎天巨擘,并开创大汉天朝自“文景之治”后的又一个春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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