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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大地的本质（六）
列车掀起的风，将樱花瓣从树上吹离，卷在空中。
前方的隧道像是一张吞没一切的大嘴，简简单单就将车厢吞下，李客州翻起眼皮，看了一眼被高楼大厦遮蔽住的太阳，他和酒德麻衣至此，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此时的太阳本该是处于最高的地方，但在层层叠叠的摩天大厦的遮掩下，只有一次次分割的阳光照射下来。
“岛国不是处于地震带么，怎么楼还这么高。。。。”李客州嘟哝了一句，他仰着脑袋，看着从头顶上呼啸而过的轨道列车，他还从来没做过这种悬在离地数十米的高空，从楼间横穿而过的火车，说着，他皱了皱鼻子，鼻头有些发红，看上去好像要打喷嚏，但是抽了半天鼻子，还是没打出来，只是那种鼻粘膜痒痒的感觉，着实恼人。
“您之前没有来过东瀛，是吗？”酒德麻衣转过脸，笑靥如花，一眼看去，能让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们怦然心动。
但李客州看都没看她，反而往旁边歪了歪脑袋，捏了捏鼻子后，试探性的吸一口气，鼻腔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呼噜，觉的稍微舒服了点，但那种喷嚏将出未出之际的难受感觉，始终不散，手按在车窗按钮上，几秒钟后，呼呼的风迎面吹来，李客州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脑袋，转过头，看向酒德麻衣。
“你！往那边靠点！”李客州说着，鼻子抽着，自己往另一侧拱了拱，他现在身板厚重扎实，这么一拱，屁股底下副驾驶椅子嘎嘎作响。
他如今的五感，在彻底迁跃到高等生命后，较之从前，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耳朵对于声音的捕捉能力大幅度提升，风的流动、百步之外的手机中的喋喋不休、地下管道内水流的声音，楼顶鸟儿叽叽咕咕的叫声，声声入耳。
不止是听觉，视觉也是如此，视力提升到了骇人的地步，所谓明察秋毫，也不过如此，他能看到的世界比人类眼中以三原色的视觉感官搭配出来的世界更加缤纷，甚至抬头注视太阳的时候，能看到那么一圈儿投射在光谱两端边沿上的瑰丽的色彩。
这种感觉在他武学境界一次次做出突破时，在更高层次的气血运用下感受过，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总是有种脱胎换骨，再次认识这个世界的畅快感，武人本就是追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次次的挑战自己的感知极限，力求让自己能在任何时候对于任何方向暗箭冷枪做出反应，但是这次，这种生命跃迁式的提升后，带来的，不仅仅是美好和敏锐，更多的，是李客州在此之前从未察觉的缺陷。
但是！
在今天之前！
李客州都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缺陷！
他第一次知道，当一个人对外界的感知和探查达到这种程度的时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闻到的，听到的，看到的，这最基本的三种感知器官，如今带给李客州的，是巨大的不适应和痛苦。
这些此时暴露出来后被李客州察觉到的问题，甚至直接压下了他对大地力量的琢磨和思考，无他，正常的生活都快进行不下去了！
耳朵在听到鸟鸣的时候，也能听到油箱里油液被抽送出来的声音，能听到传动轴上齿轮相互咬合的声音，在他听取到的世界里，这辆价值上百万美金的豪车，就和拉了十几年地的拖拉机一样，车身每一个部位都随着前进而发出一声声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支离破碎的噪音，车厢内尚且如此，车厢外的世界里，更多更嘈杂的声音，甚至正常情况下人耳无法捕捉到的声音都开始出现，李客州怀疑，那些声音就是传说中的超声波或者次声波。
眼中的世界缤纷万千，宛若超高清的摄像头，这种清晰，在让世界变得多彩的同时，也让他看到了令人作呕的画面，平时不注意的边边角角里的污秽，那些从未注意过丑陋的寄生虫随着世界的缤纷，显得更加丑恶，他的双目提供的视觉，无论静态视觉还是动态视觉都大幅度提升，一眼望去，颇有些世界以我为中心的天旋地转感，而且，从某种角度来来说，甚至比显微镜更加好用，只不过这个显微镜的放大倍数还不够而已。
至于嗅觉，这是让李客州最痛苦的，比起野兽丝毫不逊，甚至更强，但在气味复杂的城市里，这种程度的敏锐嗅觉，简直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街道尽头吸烟区的烟味，飘扬的外卖气息，街边的樱花，以及。。。。。几乎让李客州窒息的化妆品！
李客州第一次知道，东瀛的化妆品泛滥到了这个夸张的程度！成百上千种化妆品的气味从每一个女人甚至男人的脸上、身上、衣服上发散在空气里，那些厚实的装修混合起来的味道，让他的鼻子遭到了重创！
明明前两天还好好的啊！李客州心里很委屈，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了这样啊！昨天还吃嘛嘛香，看嘛嘛好的呀！
酒德麻衣更委屈，她不知道李客州为什么忽然变的这么不待见她，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和李客州在一辆车上，对于她来说，不啻于万丈悬崖踩钢丝，压力大的无以复加，简直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和一头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庞然猛兽同处一室，生命安全没有丝毫的保障！
当初和李客州第一在帝都相遇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种焚城灭国的威压和炼狱降临般恐惧，即便是自己老板和对方达成了交易，依旧让她无法忘怀，甚至那尸山血海的幻想，至今都会不时的出现在她的梦里，那是她最可怕的梦魇都无法抵御的地狱，那是，尸骨的山，鲜血的海，是最深沉的残暴和种族的悲哀，那种完全依靠杀戮积攒出来的可怖，甚至比龙王的威严更加能令人战栗，在此之前，酒德麻衣从来没想过，感对龙王出手的自己，竟然会对一个‘人’，恐惧到这个程度！
他是炼狱中的恶魔，亦是她最恐惧的梦魇。
不过好在看过了李客州和龙王的厮杀以及随着时间的渐渐推移，她心中的畏惧感，消散了不少，她毕竟是老板麾下最锋利的一把刀，敢于斩向一切！只要老板握着她，这个一切，就是一切！包括李客州的一切！
但此时，有个问题。。。老板，不在啊啊啊啊啊！
看着李客州对她极为嫌弃的样子，酒德麻衣脸上的笑了一路，牙帮子都快酸的掉下来的笑容都固定不住了。
好害怕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在这种举手投足间就能将自己碾死的可怕存在面前，即便是一向以强气御姐形象示人的她，都有种于万丈深渊上踩着钢丝一点一点往前挪的战栗感。
僵硬的扭过脖子，酒德麻衣上下唇间露出八颗皎白的贝齿，眉眼如画，就像是锦缎上跨越千年时空的仕女，但心里，哗哗流淌的泪水，能把老板的黑石官邸冲到海里去。。。
李客州完全不敢集中注意力，他只要一歪头，就能看到酒德麻衣，她的身上，阳光照射在那身小西装上，反射出了复数位的色彩，看的李客州眼花缭乱，她的心跳和血液的流动的声音，甚至内脏的蠕动时的声响都在这个距离上被放大无数倍，轻易的被李客州的耳朵捕捉到，更何况对方身上那本该淡淡的香气，在此时的嗅觉感知下，简直无法形容。。。
李客州毫不怀疑，如果现在引爆一枚自己在卡塞尔里亲身感受过的臭鼬弹，那么自己妥妥的没了。。。
李客州忽然产生了极大的不安感，现在就这个样子了，那在未来，伴随着自己的实力提升，自己的五感会不会敏锐到能将自己折磨死的地步？
在五感强化而被迫不断接受到外界信息的折磨里，李客州痛苦不堪，酒德麻衣也噤若寒蝉，这如山熊一样的男人，窝在副驾驶上，那如烘炉般的气血，甚至让她有种清晰而真实的灼烧感！甚至从那些越来越炽烈的气血燃烧中，酒德麻衣都隐隐感知到了这头巨兽正在因为某些事情而变得越来越暴躁！
终于，在两者都不出声说话的情况下，引擎提供的动力在被酒德麻衣一脚一脚的踩的越来越充足，两个小时后，李客州骤然睁眼，同一时间，酒德麻衣也一脚踩下了刹车。
“嘶！”
跟着刹车线拉扯的声音，李客州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种尖锐的嘶鸣声，险些将他耳膜撕裂，但是，这时候，他没工夫去怒视驾驶员了。
低沉的海风声里，一个模糊而沉闷的声响，正从遥远的地方，随着风传来，他探出头，看向窗外。
车子现在正在一座山上，长蛇一般的盘山公路外侧有水泥墩成的防护，他的前方，是一片大海，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在东瀛，大海没什么好看的，毕竟是岛国，但是，在那片海中，李客州微微的眯起了眼。
“咚！”
“咚！”
“咚！”
“咚！”
低沉而缓慢，海风迎面而来时，这声音踩着气流随风而来。
“这是。。。。”托折磨了他一路的敏锐五感的福，他第一时间就听出了这来自遥远天际的声音，此时海风刚好停歇转向，声音也缥缈无踪。
说来也怪，伴随着这沉闷的响声，他因为五感过于敏感而带来的不适感正在缓缓的消散，甚至李客州有一种哪怕是看向声音来的方向，那种不适感消散的越快的感觉。
李客州听过类似的声音，那是在鄂肯布兰德城下，那是他麾下的妖精和半兽人们自发敲响巨大蒙皮的声音，那是，战鼓一般的声音！
“。。。”酒德麻衣唇瓣动弹一下，好像要说什么，李客州忽然抬手，指向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大海。
“那边。。。。是哪里？”他从车窗里伸出手，指了指，没有看向酒德麻衣，但这里也没有了第三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