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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掌刑司狱,有案牍卷宗也是应当的,时若闻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觉得有些深深的无奈。什一堂身为天下最隐蔽、最难以察觉的杀手组织,若是只凭卷宗就能找出踪迹,巡捕司何至于这么多年白白折损人手,只是这话也不好和董武柏讲罢了。

时若闻点点头,注意到董武柏袖口的磨损,笑着道:“让董大人费心了。”

“这点事情,还不算费心,”董武柏放缓脚步,说道:“我也不必瞒着时大人。大理寺对于牵涉到什一堂这类的案件,都会置一份册子另行存放起来,以便于和别的案子区分,要找起来不是难事。”

话语间已经到了门口,董武柏推开门。屋舍内已燃着数盏油灯,照亮满室卷轴。

“时大人,请。”

时若闻进门的一瞬,有种又回到了山海楼的错觉。山海楼存放的是巡捕司的卷宗,卷帙浩繁、数目繁多,进山海楼好似进了国子监的藏书库,一排排书架密密麻麻看的人心烦。而这大理寺的卷宗,怎的也如此之多,时若闻忍不住问道:“董大人,这些不都是什一堂的卷宗吧?”

这话问的一点都不为过,倘若什一堂这些年间做的案子如此之多,那巡捕司行事的方向就要变一变了,粗略看一看这满屋的卷宗,怎么也得成百上千了吧。

“时大人见笑了,”董武柏神色有些不自然,眼神也躲躲闪闪,“事关什一堂,多做些准备……总是不为过的嘛。”

原来是这样。时若闻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这位似乎有些过度担忧的大理寺少卿,宽慰道:“董大人有这份心自然是好,只是在下好奇,什一堂行事隐秘,董大人又是以什么依据找出这些卷宗的?”

董武柏连忙答道:“什一堂虽行事隐秘,但总归不是凭空而来凭空而去的。我先翻了些手段类似什一堂的疑案旧案,又翻了些诸如丹枫山、天平会这类组织的案子,又翻了翻什一堂作案地附近的一些案子,又翻了翻过往什一堂留下的证物,又翻了翻以往大理寺对什一堂的判决等等。差不多就都在这儿了。”

时若闻只觉哭笑不得。丹枫山和天平会虽然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和什一堂比起来就差太多,若非不必铲除,巡捕司哪里需要留他们到现在。至于别的,只能说董武柏失了分寸,试图从这些繁杂文书里找出踪迹,想法倒是情有可原,可若是真有人能从这满屋子的案牍里找出来什一堂的线索,那这人可实在高明,至少时若闻自认浅薄,做不到。

“董大人,”时若闻小心措辞,解释道:“董大人不是巡捕司中人,大理寺平日做的也不是和这些江湖人士打交道的活计,很多事情你或许不知道。”

时若闻指着这满屋子的卷宗,“董大人的想法的确是有些根据,但类似的事情,巡捕司也早就做过不少了。实话说,都是无用功。”

董武柏皱着眉头,一摊手,像是要抓住最后的稻草,“大理寺有些文书,巡捕司却没有的呀。”

时若闻点点头,深以为然,却道:“大理寺的案牍,巡捕司的卷宗,乃至刑部的库藏,若是能帮上门,我们自然早就用上了,董大人,你且坐下,听我慢慢讲。”

关于江湖,董武柏心里也知道自己是个门外汉,只得无奈的摇摇头,顺着时若闻左手边坐下。时若闻则继续道:“我明白董大人想的是什么:什一堂纵使有通天的手段,却也是一群凡人,不可能真的来无影去无踪。但你有所不知,什一堂之所以能这么多年始终潜伏在暗处,最大的依仗是规矩。规矩便是:什一堂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但雇主和杀手从不相见,从来都是什一堂挑选雇主,教他如何与什一堂杀手联系,再由雇主经由渠道发布消息,再由渠道联系杀手。”

“这种渠道被称作无常。无常可以是人,可以是画,可以是一味药,可以是一身衣裳,什一堂自有解读无常所传递信息的法子。简单来讲,什一堂做的是上门生意,没有中间人,直接利落,也少了许多隐患。”

董武柏越听越惊,疑惑道:“这所谓的无常,是种密文不成?”

时若闻点点头,“什一堂的这类密文,这些年巡捕司也收集许多,都是些简单的词句,诸如价钱一类。比如说这本册子,”时若闻随手拿过一本书来,指着书册说道:“假使这寻常至极的册子,便是什一堂此次挑选的无常,而什一堂得知董大人与我有宿怨,找上门来,想替董大人杀了我。”

董武柏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时若闻按住他,继续道:“什一堂会挑个合适的时候潜入董大人的书房,在这册子上留下三句话。第一句都是‘什一堂顿首’五个字,第二句则是我的名字,第三句则是价钱。”

“这三句话在董大人读完后自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或许是墨水特殊,或许是别的手段,这一点无须理会。而董大人若是答应做这门生意,也不必主动联系什一堂,什一堂自会找上门来。再留三句话。”

“又是三句?”

“不错,又是三句。第一句依旧是什一堂顿首,第二句会是一些只有董大人才看得懂的句子。”

“这又是何解?”

时若闻缓缓道:“第二句,是董大人曾经历过的事,或者曾见过的人,这些事或人定然令董大人印象深刻,或是不能自拔,或是惶恐终日。”

董武柏恍然,“这是威胁。”

“不错,威胁。”时若闻举起册子,“什一堂用这种法子确保雇主保持安静。在第二句威胁过后,什一堂会告知董大人应当以何种方式留下什一堂需要的信息,也就是所谓的密文。”

董武柏想了想,提出第一个问题:“什一堂如何知道我愿意做这门生意?我总不会跑到大街上喊吧。”

时若闻答道:“这也是巡捕司好奇的,什一堂行事似乎古怪我们可以理解,唯独这件事情巡捕司思而不得。以往的案子里,雇主往往是起了心思,什一堂便知道,好像他们会读心一般。”

董武柏一惊,连忙问道:“世上真有读心的本事不成?”

时若闻摇摇头,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回道:“过往雇主被捉到后,都说自己确实是有心杀人,但许多人都说自己从未说过,甚至有些仇恨藏的极深,什一堂却能知道。但若是要说读心之术确实存在,那只怕什一堂早就一统天下了。”

董武柏揉了揉脖子,有些担心过两日这里会多一道疤。

“那时大人,什一堂难道不怕我玉石俱焚,决定出卖他们?”

时若闻摇摇头,“什一堂自己挑选的雇主,自然有十足的把握。”

董武柏越听越不对劲,想了片刻,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嚷道:“这不就是敲诈!”

“董大人说的不错,”时若闻放下册子,说道:“什一堂知道你的隐秘,以此要挟你向他们做生意,从你下决心要做生意的时候,其实就等于被敲诈了,事实上,如果全当没看到什一堂最初留的三句话,什一堂是绝不会再来的。”

董武柏挺直身子,双手摆在膝上,眼神之中满是思索,“这法子糙是糙,但确实保险。若是如此这般,那什一堂挑选雇主的时候自然做好了一切准备,想来,什一堂挑选的雇主,要么与仇人怨恨极大不可能轻易放过,要么睚眦必报,总之生意要能做成,什一堂才会去做。”只是讲到这儿,董武柏却又疑惑了:“时大人,全像你说的那样,什一堂这生意未免太麻烦了吧。”

时若闻点点头,并不否认,“什一堂的生意麻烦的很,既要准备密文,收集情报,又要小心行事不敢出一丝纰漏,丹枫山是收钱办事,什一堂倒像是强买强卖一般。以常理来讲,什一堂有如此周密健全的情报网,大可以做些敛财更多、风险更少的生意,完全不必像鼹鼠一般躲在暗处。”

董武柏越听越糊涂,挥手打断时若闻,语气犹豫又疑惑:“可听时大人这么讲,什一堂简直像个……玩笑一般。”

“不错,”时若闻放下册子,回道:“正因为什一堂像极了一个拙劣的玩笑,巡捕司才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董武柏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通,只犹豫片刻就恍然大悟。仅仅以手段论,什一堂的做法更近乎于勒索敲诈,但以结果论,这种做法却真正达到了隐秘的需求,什一堂并非和雇主做生意,强迫雇主选择自己,这种强迫意味着什一堂永远主动,稍有风吹草动大可以抽身事外,继续润色下一个目标。巡捕司和大理寺查案,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可查来查去,就算查到雇主身上,雇主也的的确确一无所知。

但这做法真没半点问题吗?董武柏皱着眉头,沉思许久,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漏掉了。他斟酌片刻,问道:“可什一堂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若闻知无不言:“巡捕司也想过。第一种猜测,是什一堂的的确确是杀手组织,用这样一套体系,也是用来确保自己的安全,毕竟金钱易得性命难求,若是稍有不慎被巡捕司或江湖正道盯上,覆灭只在旦夕之间,过往的许多大宗大派,有的甚至连些个皇帝都能刺杀成功,之后还不是落得个灰飞烟灭。何况什一堂暗杀获利的确丰盈,其他的生意,很少有如此利润。”

董武柏点点头,这样想来倒也无不可,行事谨慎并非缺点,何况这种刀尖起舞的生意。

时若闻继续道:“第二种猜测:什一堂是杀手组织,但并非独立,而是依附于旁人,诸如紫泉宫这类邪道。这样一想,什一堂便是用来扫除障碍的工具,而所谓的杀手组织,不过是掩人耳目。”

“只是这么多年,什一堂杀人却是荤素不忌。正道的人他杀,黑道的人他杀,朝廷的人他杀,江湖的人他杀,有能力组织起什一堂的那些大派,哪个谈起什一堂不是咬牙切齿?这样想来,又觉的不妥了。”

董武柏嗯了一声,顿觉言之有理,低头沉思。

时若闻顿了顿,讲出第三种猜测:“最后一种猜测有些臆断,但也不无道理。有人猜测,什一堂其实就是一个纯粹的杀手组织,任何的多余猜测本身,就是什一堂用来掩饰自己的伪装。什一堂刻意守着古怪的规矩,用敲诈这类手段做上门生意,本意就是混淆视听。无论什一堂手段如何如何不讲道理,作风如何如何不能以常理推断,可有一点改变不了:什一堂与做生意的雇主做生意,生意之后才会杀人,倘若那雇主不愿意付钱,什一堂绝不会再出现的。”

董武柏出神地盯着烛火,疑惑道:“为财杀人,是杀手无疑,这话倒也没错,可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只是他想来想去,那些猜测大多脱离不了时若闻的框架,要么就与文书案牍不符,思前想后翻来覆去,终于化作一声长叹,董武柏无奈道:“说来说去,时大人,巡捕司也没有证据吧。”

说着,董武柏起身指着满屋的案牍,神色平静,像是问自己,又像是问时若闻:

“什一堂这颗钉子,难道真没法子除去?”

“至少现在不能,”时若闻轻轻用手抚着横刀,神色平静:“但什一堂不可能永远这么隐秘下去。董大人,请稍安勿躁。”

董武柏为官的日子也不短,这点城府还是有的,只是他总觉得白天的怪异至今仍然笼罩在自己身边,董武柏叹一口气,走到一排书架前,抬手抽出一卷厚厚的卷宗,卷宗虽无明显积灰,却能看得出来年份以及久了。

“时大人,这便是大理寺关于什一堂的全部卷宗了。”

时若闻伸手翻开,带起一阵陈年灰尘。他起初还惊讶大理寺的存货未免太少,只是很快也释然,大理寺不是寻常讼狱衙门,牵涉中枢权贵时才会出面,什一堂虽然有能耐,却也不至于天天追着朝廷要员杀,否则再隐秘行事,也拦不住朝廷的无孔不入。

董武柏瞧出时若闻心中所想,主动开口道:“大理寺关于什一堂的卷宗合计一百三十一页,分三件案子。第一件,是十五年前北三军督军御史被杀一案;第二件,是十七年前奉命前往东海疏通水利的钦差大臣被杀一案;第三件,是十八年前治理湖州水患的大臣被杀一案。”讲到此处,董武柏颇为自嘲地笑着道:“与这几位大臣比起来,我倒似乎还真不值得杀。”

时若闻并不翻开卷宗细看,只是用手轻轻叩着发黄的封皮,笑着道:“董大人谦虚了。”

董武柏见他没有翻阅的意思,疑惑道:“这三卷案子,时大人莫非在巡捕司已经看过了?”

时若闻摇摇头,“我从紫禁城一出来就到这儿了,哪里有空回去。只是董大人,办案的事情且先放一放,你和我说一说白天的事情,可好?”

“也罢,”董武柏随意坐下,却一时不知该从何处说起,时若闻便道:“你可记得那怪人的模样?”

董武柏闭眼想了又想,犹豫道:“大致的情况,我在宫里也说过了。那立在檐角的怪人,我虽看不清他到底什么模样,但隐约看见眼睛是两点红光,加上他站在东方,轮廓被太阳一照,自然看的清楚,是个侏儒大小的,也不胖,瞧不清衣裳,只知道是白色。”

时若闻沉思片刻,又问道:“之后董大人可有往檐角查探?”

董武柏答道:“确有人上去过的痕迹,很新。”

时若闻又问道:“那那封信,现在何处?”

董武柏把手伸到案几下边去,掏出一个方盒子来,打开一看,一封信静静地躺在里边。打开读,确只有“什一堂,通化坊,章文谐”九字,字迹并非手写而是活字,从这边是找不出什么线索了。时若闻用手捻了捻纸张,好奇道:“我倒是没在长安没见过这种纸。”

这方面董武柏是行家,“这种纸叫白鹿纸,北方做不出来,要在南方做,以乌江水、烟罗树为原料,色白如鹿,故此得名。时大人,这种纸虽不常用,但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你若是想从这儿查,是查不出来的。”

这倒也是,时若闻想到自己怀里那封信,那纸张才叫稀罕,不必查就知道是谁的。

“如此说来,这纸上是没什么线索喽。不过有人要和什一堂作对,又会是谁?”

董武柏揣着袖子,侧着头分析道:“会不会是那个侏儒模样的?”

时若闻摇摇头,“董大人莫要这么想。那人是不是侏儒尚未可知,按董大人所说,看到那人白衣红眼,可江湖上从未有过这么一号侏儒。董大人不是武林中人,看走眼很正常,我倒觉得,那人或许只是个矮子,被阳光一照,显得更矮罢了。”

董武柏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那江湖上,有这么一个矮子不成?”

时若闻点点头,“有的。白衣红眼,身形矮小,轻功高超。那人叫纪清。只是董大人,纪清亦正亦邪,独来独往,与什一堂素无瓜葛,没道理做这种好事。”

董武柏细细想了想,倒是颇为认同,“没道理他递了信,还有心情在檐角上看着。”

“不过,如果是纪清……”时若闻稍加思索,喃喃道:“或许他会看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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