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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签署好的协议传送到该送的地方去之后，菲利克斯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请稍等一会儿，”他对伊恩解释道，“稍后还有另一位魔法学徒会来”
伊恩眨了眨眼，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开口。但菲利克斯却注意到了他的欲言又止。
他的嘴角不自然地微微扯动，直接回答道：“不需要去提醒博伊诺夫。这一位魔法学徒知道路，她的协议已经提前签署好了。”
“……”
这可不是我主动问的。
他换了个话题，问道：“请问只有我们两个选择了加入深蓝之塔吗？”
“当然不是，”菲利克斯回答道，“只有你们两个会由我负责处理你们的相关事务，我的同事会负责其他的那些学徒。”
他并没有直接阐述事实，但结合前天奥莱恩·克鲁姆对他的魔法天赋的赞赏，他差不多听懂菲利克斯的意思了。
唔，所谓的优等生总是有些特权的。
看他没有其他的问题了，菲利克斯便用魔法指挥茶壶，给伊恩倒了一杯红茶，又自己低头开始处理公务。
十分钟后，伊恩听到了门被敲响的声音。
“咚咚咚——”
“请进。”
随着菲利克斯·瑞恩的声音落下，一个有着长长的巧克力色卷发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少女穿着一条海蓝色的棉麻连衣裙，与她那健康又明亮的浅麦色皮肤非常相称。
刚一进门，她那双大而有神的眼睛就盯在了伊恩身上。
虽然这个女生的相貌精致大方，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但她脸上那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让伊恩觉得她恐怕并不是很好相处。
幸好，她在走近后终于将目光从伊恩身上挪走，看着菲利克斯道：“晨安，瑞恩先生。”
“晨安，克洛斯小姐。”菲利克斯对着她点头行礼。
然后，他便为伊恩和少女互相介绍彼此。
“这位是伊恩·李先生；而这一位，是米歇尔·克洛斯小姐。你们两个年龄相近，希望你们能彼此进行合理的竞争与互勉，这有助于你们的发展。”
听到他这么说，这位叫米歇尔·的少女眼眸微眯，看着伊恩的目光明显多了些其他的意味。
伊恩则对她那流露出的不屑与警惕熟视无睹，面不改色地低头行礼。
“很高兴认识你。”
对方也回礼道：“晨安，李。”
菲利克斯将二人间那差异极大的态度尽收眼底。
他平静地说道：“二位的魔法天赋都非常优秀。近十年里，在全斯洛瓦的分部的记录中，只有九名魔法学徒的测试结果和你们相近。巧合的是，在这之中，有三位都是在这个月进行测试的。”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而其中的两位，就站在我的面前，还有一位魔法学徒是在菲林进行的测试，他选择进入了九环学院。”
听上去似乎有些太巧了。
伊恩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看着菲利克斯说：“这么看来，那位克鲁姆先生的奖金要扣光了。”
菲尼克斯的嘴角轻轻一勾。
“噢，或许不止。毕竟在此之前，考核分数高的学徒普遍更倾向于选择九环学院。”
虽然菲利克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没有没什么起伏，但伊恩还是从他的措辞和断句中，听出了一丝促狭。
米歇尔眼珠一转，对着菲利克斯问道：“瑞恩先生，请问您今年多少岁？”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伊恩嗅到了尴尬的气息。她绝对还有下文。
“20岁。”
“那——”米歇尔的食指点着下巴，满脸好奇地继续问道，“请问您是这十个人之一吗？”
菲利克斯沉默了两秒。
伊恩又开始觉得尴尬了。
“是的。”
菲利克斯推了推眼镜，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哦——”米歇尔拉长了声音，了然的表情跃然于脸上，“谢谢您的回答。”
她灿烂地一笑，微微行了个礼。
为了避免她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伊恩便接着问道：“瑞恩先生，请问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他成功将话题拉回到一个舒适的领域，菲利克斯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
他一边朝着门口走，一边说道：“接下来，我会为你们介绍我们深蓝之塔的架构与分部的布局，然后告知你们之后的一些安排。”
他带领着二人离开办公室，重新拐过那用意不明的多个拐角，来到了楼梯前的那个走廊入口。
似乎因为现在已经不是法师们上班的高峰期，走廊与楼梯上的人明显少了许多。
菲利克斯挥手让一个魔法扫帚绕开了他们三个的位置，便开始介绍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这座塔，就是深蓝之塔的协约港分部。”
“深蓝之塔在各个国家都设有多个分部，而位于主城的分部，则负责管理这一国家内的其他分部。因此，整个协约港境内的法师相关的事宜，都由我们进行管理。而我们，需要定期对位于菲林的总部进行汇报，并安排同事进行交换，避免人员固定导致的集权。”
“而在分部的内部，最高领导者为部长，其次为副部长。在此之下，则有魔法安全负责司、魔法生物管理司、魔法法律司、教育司……”
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名词列举完，而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总而言之，共有十三个司级部门分管各类法师事务。在此之下，则还有各个管理处、办公室及协会负责更加细分的事务。日后你们会逐渐接触到他们。”
“所有的部门都驻扎在这座深蓝之塔内。一层是大厅，二至四层是会客室与会议室。”
“五、六两层是传送门大厅。这里的传送门可以通往位于菲林的总部、其他国家主城的分部以及协约港国内的其他分部。”
“七、八、九层分别是魔法安全负责司、战斗法师管理司及资产管理司。十层至十五层是仓库。”
“十六至二十五层分别是其他的十个部门，具体的分布你可以在一层大门旁的牌子上看到。二十六层是部长办公室。”
“请问是否还有疑问？”
伊恩想了想，提了个问题。
“瑞恩先生，既然有这么多部门来管理法师的事务，是否意味着法师内部的法律非常严格？我该如何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是否会违反法律呢？”
秘书先生颔首，并未露出意外的表情。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包括在今天的行程之内，稍后会为你解答。”
接着，他带着他们走上了魔法楼梯。
突然，像是记起了什么，菲利克斯多提了一句：
“深蓝之塔内，只允许副司长及以上级别的官员，或是6级及以上的法师使用传送魔法。若是违反该条例，魔法交通司，与行政事务司下属的事务监督办公室会对你提出警告。”
听到他主动这么说，伊恩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念头。
而就在这时，米歇尔又“恰到好处”地发问了：
“那么请问您是主修的传送系魔法吗？”
菲利克斯再次沉默了两秒。
然后，他礼貌地回答道：
“是的，小姐。”
自己的问题得到了确认，米歇尔朝着伊恩扬了扬下巴。
伊恩对她的针锋相对感到有些无奈。
不过，有个人帮自己把一些不合时宜的问题问出口，其实也不错。
他脸上的微笑愈发真诚了。
菲利克斯带着他们先回到了一层，接着，便一层层往上地带他们走了一遍各个部门，并简略介绍了一下各司、各办公室的职能。
虽然复杂程度不及地球上的政府架构，而且能通过类比的方法来辅助记忆，但一次性接受这么多的新认识，还是让伊恩有些头昏脑涨。
米歇尔却仿佛没有任何障碍，甚至可以与菲利克斯聊上两句。
只不过，她对于部分办公室的看法显然与菲利克斯向左，因此中间又出现了几次三人同时沉默的情况。
伊恩已经对此习惯了。
最后，魔法楼梯停在了二十四层。
伊恩看了看挂在走廊入口处的牌子，上面写着“魔法法律司”。
和教育司那一层的明亮开阔不同，法律司似乎吝于在空间和照明上投入金钱。
这里的走廊狭窄到刚刚好只够两个人并排走过，而墙壁上也缺乏魔法水晶或者火把的照明，沿着走道一眼望过去，内部就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幸运的是，他们停在了第一间办公室门前。菲利克斯敲了敲门，待一声苍老微弱的“进来”从门内传出，才推开了油漆有些剥落的木门。
菲利克斯对着坐在桌子旁，正在喝着热茶的一位年迈的老婆婆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您好，教育司昨天有预约，两套《法师基础规章条例》及《施法者法律》。”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把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
然后，她回过头，眯着眼睛对着似乎无尽地延伸至黑暗的的柜子看了半晌，最后像是总算找到了什么。
满是褶皱的手挥动了两下，一厚一薄的两本被捆在一起的两套书便飞了过来。
她动作轻巧地接到手上，又微微把头向后仰，远远地看了看书的封面，最后递给了菲利克斯。
“记得签字。”
“谢谢。”
菲利克斯签完字后又行了一礼，把两套书递给了二人，便走出了门。
米歇尔紧随其后跟了过去。而伊恩在临出门前，也低头对老婆婆致意，而对方则只是依然侧面对着办公室的大门，无声地喝着热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三人走到了走廊入口，菲利克斯又为二人介绍道：
“薄的那一本，是《法师基础规章条例》，上面列举了日常生活，及其他常见的情况下需要注意的法律条款及规章制度。这一本你们必须要熟悉、记忆。”
他拿起那本稍薄一些的简装书本，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而厚的那一本，《施法者法律》，则包括了与施法者相关的所有法律，从普通的规章到重罪一应俱全。你们若是感兴趣，或时间充裕，可以自行研究。”
显然，菲利克斯深知，想要读完这本被厚重的书壳精细地包装着的大部头，对于任何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时，一架魔法楼梯正好接上了走廊。
一个身材魁梧、面相衰老，有着稀疏的灰白色头发的男法师走了下来。
他毋庸置疑是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存在。光是那件层次繁复、装饰复杂的墨绿色的短袖兜帽长袍，在深蓝之塔内都足够独树一帜。
至于他的外表，则更是令人侧目。
这个男法师的身高至少有190公分，如此魁梧的身躯，却偏偏看上去既衰败又没有生气。
即使隔着几米远，伊恩就注意到他的左臂比右臂细了许多，就好像没有血肉，只剩下骨头一般，被紧紧包裹在纯黑色的布料中间。
而裸露着的右臂上，也有着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各种疤痕。
在走近他们时，他明显地脚步放缓了一些。
他先是看了眼菲利克斯，并没有打招呼。接着，便开始用他那浅色的眼眸打量着两个孩子。
而他的目光停留在伊恩身上的时间，明显要长了许多。
若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面对着这样一个嘴角下垮，样貌凶恶的男人，可能会吓得当场哭嚎起来。
而即便伊恩的灵魂是一个成年，这个男法师仍然犹如一头渴望着新鲜血肉的活尸一般，给伊恩带来了强烈的毛骨悚然感。
第二次，伊恩如此强烈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一股无形的重压从他的身体正面推挤过来，就好像一个关押着猛兽的笼子正缓缓朝他移动过来，让他的每个毛孔都开始战栗。
他不自觉地想要后退，却碰到了被自己挡在身后的米歇尔，发现她也是被吓得一动不动！
不对。
这不可能仅仅是他的外貌带来的效应！
他一定动用了魔法……
高压之下，伊恩在慌乱间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他没去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如同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两手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摆，畏惧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而他身后的米歇尔反应更加剧烈，即使隔着几十厘米，伊恩都能听到她牙关颤抖的碰撞声。
这时，菲利克斯淡淡的声音传来。
“俾斯麦大法师。”
听到自己的名字，俾斯麦回过头。
伊恩感到自己身上承受的压力骤然一松。
年轻的秘书官背对着走廊外侧的光线，只能通过眼镜带来的反光，隐约看清他毫无表情的脸部。
他就如同一个研究员观察着失控的实验对象一般，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这头“丧尸”。
虽然没有非常鲜明的表情，但从他那锐利了许多的目光，伊恩还是读出了其中的警告之意。
于是，这位俾斯麦法师以微不可见的幅度点了点头，算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又回头扫了伊恩一眼。接着便如同失去了兴趣一般，有些蹒跚地，一步一步，走进了黑黢黢的走廊之中。
这一刻，伊恩顿时觉得菲利克斯那挺拔的身影伟岸了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