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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明以及西秦的其他人，好奇地寻声望着程剑雪，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怎么，这位兄弟，不认同我的话，还是不认同你家先生的话？”
萧临风嗔怪地回头瞪了程剑雪一眼，程剑雪跟个没事人一般，扭过头去。萧临风见此，也不多说话，只是对着段明解释道：“我一向骄狂惯了，今日见我这个主人如此谦逊，顾有此一笑。”
“原来如此，自古名士多傲气，倒是能够理解。”段明一颔首，一抚须。文人相轻，自古有之，甭管着在外面表现的多谦虚，在家说不定把天下的才子都贬得一文不值。
听闻，萧临风还能怎么办，只能尴尬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先生来此，应该不是和我谈论什么夺嫡吧？”段明话锋一转。
“正是。不过上将军因夺嫡而出兵我北齐，因此也不能不谈夺嫡的事情。”到了现在，萧临风也不卖关子，直言道，“我来此，就是来劝上将军退兵的。”
段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连同着其他人皆是如此。因为萧临风之前的妙语，赢得了段明他们的尊重，已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但是此刻萧临风的话一出口，刀剑虽未出鞘，但杀人似的目光可要把萧临风、程剑雪刺出个千万窟窿来。
萧临风你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不过，这个好像也没法委婉。
程剑雪受不了，别人不拔剑，她这个作客人的也不可能先出剑壮胆，只好挪了挪，靠近着萧临风。
萧临风丝毫不见慌张，依旧慢条斯理地说道：“三败之后，虎狼成了哀兵。上将军，以及诸位将军，大可行哀兵之计，但我们赤虎也非骄兵。你们，我们”萧临风指了指段明他们，又指了指自己，“胜败之数，五五而已。”
“五五之数，也足够了。”莫子良冷冷一言。
“的确。”萧临风也不否认。
这是萧临风作为竹君子的真心话，与强敌对垒，哪怕连胜三场，四场，亦不能保证第五、第六场能够赢下来。
“可那是战场的事情。战场之上，变化莫测，想必诸位将军都明白，五五也可能变成六四，或者是七三。”
这有点耍无赖了，原本五五就是假设，现在六四、七三更是在假设之上进行假设。西秦这边也不是笨蛋，自然有人想到，你使者大人说的是北齐和西秦胜负是六四，我们还想说咱西秦和北齐是七三呢。想要如此说，偏又因为萧临风言语中的毋庸置疑，令人根本就说不出口去反驳，好像萧临风这么一说，战局就真得如其所言进行下去。
说完，萧临风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段明示意了一下莫子良，莫子良会意，从萧临风手里接过来。段明展开一看，只是开始的惊讶，便复于平静，任在场的人谁都琢磨不出段明此刻的想法。
始作俑者的萧临风浑不在意，见自己的茶杯没水了，便瞧着程剑雪，让她给自己倒水。程剑雪哪会做这种事情，至少不会为萧临风做这样的事情，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萧临风“嘿”了一声，只好自己提前一旁的茶壶自己倒了起来，全程都没有看向段明，不需要像别人一样揣摩着表情，萧临风很清楚自己写的东西会给段明的心里带来何种的暴风骤雨。
为他，里面全是啰嗦的话，啰嗦到萧临风都不愿意诉诸于口，只以笔纸告诉段明。之前，萧临风以胜败之数言之，只不过是糊弄一下其他人，从一开始萧临风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夺嫡。段明以夺嫡之争出兵，萧临风亦要以夺嫡之辩来劝段明。
理由有二，以胜负而论。
胜之，西秦皇帝对于段明的疑忌更深，三败之后，损兵折将，无援兵助之，竟可以自己扭转乾坤。这份才能于国于民，是件好事，可对于一个帝王而言，就不是什么幸事了。西秦三虎，说出来好听，但虎亦能称王，你怎知皇帝是倚重你多一些，还是忌惮你多一些？
段明作为三虎中唯一的外戚，就更令人忌惮。这一点，段明自己也深有体悟。
而萧临风不仅明言了这一点，而且还为段明加深了这种想法，说是三皇子才能不逊于二皇子，但素来不受皇帝喜爱，便是因为三皇子背后站了一个位高权重的西秦三虎段明。任谁一个正常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有调兵权力的人参与夺嫡，真要是夺着夺着，反了天，那还了得？北齐的六皇子战功累累，在军队中威望极高，南征北战，却也不受自己的父皇喜爱。
败之，虽不免受责罚，却能让皇帝心安，自认为段明还是处于自己的掌控之中。如果段明聪明的话，倒可以自请削弱兵权，以安上心，同时也能让三皇子化不利为有利。说到底，造反才需要武将，只是夺嫡的话，有没有武将的支持只是一种暗处的筹码，而这种筹码有时候还未必好用，放上秤上，自己这边虽重，却也是落了下乘。
段明没说什么，营帐内只有“沙沙”的翻纸的声音。
萧临风闷头喝着茶，眼睛轻轻瞥着段明，虽然这位久经沙场的上将军极力掩饰自己的表情，但萧临风可不同于其他人，还是能从一些细微之处观察到段明。现在萧临风可以确信自己的话凑效了，段明已经信了自己的话。
帝王权术，萧临风虽然明晓，但帝王心思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明白的，否则不会有伴君如伴虎之言。萧临风所写的，猜的、赌的不是远在天边的西秦皇帝的心思，而是近在眼前的西秦上将军段明的想法。
这也是萧临风为什么不诉诸于口，而是以书信行事。帝王心思，岂可妄度，更不能妄议，在营帐的可不止萧临风和段明。至于白纸黑字，铁证如山，那也要看是给谁看的，反正议论的是西秦皇帝，段明是囫囵吞枣，还是细嚼慢咽，这几张纸肯定要烧掉的。
果真，段明站起身来，当着大家的面把那几张纸给烧了。
完了。这是程剑雪冒出来的想法，看到段明把东西一烧，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连忙用手肘捅了捅萧临风，提醒他。
成了。萧临风却是心中一喜，拍了拍程剑雪，让她安心，然后言道：“上将军，有何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