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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日之下,校场之中。

“阳祯,你胆敢冒犯太傅、污蔑太后,咆哮于皇城,自古乱臣贼子莫如此甚!现在依照军令杀你,是否愿意服罪?”羽林三军瞩目下,元怿的家将抖着一份黄色镶边的纸张,带着终归复仇的快意,满脸轻蔑得厉声告诫道。在他的身后,站着十余名手执军弩的私兵,端稳弩、标准人,就等着一声令下。

“我无罪,我依照的都是军法!太傅秉承澄清天下的志向,本来应该作为天下臣民的表率,岂能立法却行私?”木架之上,阳祯早已被五花大绑,他没有白费力气去挣扎,只是口如逝川、不肯稍歇。至于他那些亲密的袍泽伙伴们,也被结结实实得绑着扣押在地,还由小卒们狰笑按着头颅,十分屈辱。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你且看看,这是些什么人?”家将嗤之以鼻,认为对方只不过是强作镇定罢了,纯粹的不见棺材不掉泪。他向后面招了招手,远处的士卒压着几个囚徒,快步推着来到跟前。

“阿兄,阿嫂!”看到来者,阳祯的底气顿时泄了个干净,脸上终于展现了慌张之色。

不光是阳祐、刘氏,就连他那七岁的小侄儿阳珪,还有那抢来的侍女柳牵云,都押缚到了面前。对视着这些人凄苦而惨淡的目光,阳祯不禁是羞愧得低下头去,深深感到自己的罪孽深重。原本他应该仰天长啸、绝不甘心,但是见到自己的亲眷乃至于无辜者受牵连,他于公于私都过意不去,极度惭愧揪心。

“二叔!”孩童阳珪的啼哭,让闻者几乎要恼怒抓狂。

“不光是这,还有呢!”家将冷笑一声,指向远处。

那是怎样的一幅画面啊?羽林四幢的袍泽们,其家中的所有父母妻儿,都被扣押在校场门口,呼喊哀嚎之声震天。不光是头发斑白的老者,蹒跚学步的婴儿,一个不剩一个不留,全部要在今日陪家人殉葬。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那不懂事的阳队正,阻拦了清河王的半夜进宫。

“不过是依法行事而已,何故至于此?太傅到底是真想做一个变法派,还是仅仅只是标榜作势罢了,如此自犯自法吗?”阳祯听得咬牙切齿,虽然闭目不忍再看,可是终究堵不住耳朵,反而是听得仔细清晰。

“小子,记住了!贵人,始终是贵人!”家将嘿嘿冷笑,朝着部众挥手作势。

绝望之下,阳祯再度仰视了天空的暖阳,浑身感到无法抑制的颤抖。大好的芳春良辰,美妙的山河画卷,在他眼中即将化作一片死寂的漆黑,也不知还能否睁开看见新的世界。等他叹着气低下头来,那群虎狼般的私兵,已经同时瞄准自己射出弩箭,以牙还牙报复他那日对元怿的挑衅。十余道寒芒闪动而来,惊得他瞪大了眼睛。

“啊!”阳祯死命得蹬着脚,终于克制不住发出最后的呐喊。

“二叔!二叔!”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没有一点惊恐的味道。

双腿乱踢的阳祯,猛然间吓得睁开了眼睛,半坐起身子来不断喘着粗气。他惶惶然得望向四周,只见是仍旧回到了方寸小室内,卧在那窄小的泥版榻上。轻轻拍了拍脑袋,他挣扎着眼睛适应了许久,才从骇人的梦境中走出。外头早已日上三竿,小侄儿趴在自己的腿部,一脸顽皮得望着自己。

“幸好,幸好!”阳祯挠了挠尚显沉闷的脑袋,顿生一股侥幸之心。虽然他初到此世的日子并不好过,可忽然就在方才感觉到,有种难以抑制的不舍。没想到这破旧甚于出租屋的古代方寸斗室,竟会让他心生眷恋。

宫门口拦住清河王的马车,已经是三天之前的事情了。当夜元怿无计可施得离开,羽林将士们惶惶终日不得安歇,甚至不少人迁怒责骂阳祯,不过这也是情有可原。就这样忐忑拖延下来,他们战战兢兢得补完了宫门轮值,今天终于轮到了休沐的日子,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可是他的心底仍有隐忧,故作此梦。

迟疑了好半天,阳祯才收拾精神起了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很是舒爽。小侄儿仍然趴在自己的腿上,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眼神凝视叔父,看起来颇觉可爱。他微微一笑,揽着此子下床站起身来,将其抗在了肩膀之上。后者自然是顽皮得伸手打闹,口里喊着阿叔,脸上嘿嘿直笑。

“生活,就应该如此啊!”阳祯带着侄儿走出了门。

“呦,二郎醒来了啊?桌子上还有张胡饼,你先凑合着吃了填填肚子,我过会给你们收拾午饭。你阿兄听说卫仪家的屋檐坏了,一大早出去说是帮忙修理,兴许还能赶得及回来吃饭。”阿嫂刘氏正在厅堂里忙活,看到二人走出连忙擦着汗招呼一声,又继续张罗自己的事情去了。

“多谢阿嫂!”阳祯连忙恭敬得答了声,很是诚心诚意。虽然对方那粗黑肥壮、毛孔粗糙的身躯,以前让他看着就难免生厌,现在却是觉得无比的亲近,只是还当面说不得太亲切而已。

款步走到庭院里,阳祯从肩膀上放下小侄儿,自己也蹲下身来打量着风物,感到浑身的轻松惬意。晴空下的稀疏白云,矮墙外的里坊行人,侧边的几匹骏马,都是那么的平淡而舒适。他还看到左侧是兰岱和柳牵云,那浑小子拈花郎每日就知道谈情说爱,一大早就找借口造访上门,为的还不是让他神魂颠倒、忘记佛祖的美娇娘。两个人正躲在廊檐下窃窃私语,甚至还轻微得动起手来,似在低声欢闹。

“要是每日都能按时醒来,呼吸着尘世间的气息,那该有多好啊!”再世为人的阳祯,颇为感触得发出一声叹息,仰望着偌大的宇宙很是迷茫。人的生死贵贱,人的身世浮沉,都是那么的不可捉摸,没有人会知道后半生会经历什么。而神秘莫测的浩瀚星空,它的存在与否和空间大小,更是让人不敢细想。

也许刚才仅仅是个梦境,不值得后怕。但是阳祯的心理十分清楚,按照固定的历史轨迹来算的话,今后他所要面对的残酷世界,会是太平年岁所难以想象的,那会是“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的恐怖景象。六镇之乱、河北之乱,洛阳的反复易手,中原的生灵涂炭,大致上会顺着历史节点一一发生,他想要的眼前安宁绝不可再得。

“二郎何故作此感叹啊?”矮墙外忽然闪过几个人影,笑嘻嘻得和院子内打着招呼,继而推开门陆续走了进来。仔细一瞧,原来领头的,是朝朝暮暮常相见的元廿九:“你们尚且年纪轻轻,而且刚立下了大功劳,元将军可是都记在心里呢。你瞧,这不是托我等跑腿,给大伙慰问来了吗?”

“廿九哥取笑了!不知道将军有何吩咐?”阳祯嘿然拱了拱手,好奇得发问道。他看到来者还带来了一辆马车,上面似乎满载着东西,正停靠在门外。而那些家兵们,正从上面不停搬下东西,往院子里面抬。

“嗨,还不是元将军一片苦心,体恤劳苦功高的将士们嘛。你也知道,太傅制定了严苛的军法却那么抠门,那么大阵仗的演武结束也就不了了之,任何的赏赐和慰劳都没有,还说是理所应当不必嘉奖。可是咱们将军是什么人,会眼睁睁看着大家受委屈吗?”说着说着,元廿九的口气都变得严厉起来。

“那是,唯有元将军会记得我等小卒。”阳祯赶忙点头附和道。

“所以元将军决定,自掏腰包赏赐大家,凡是参与军演的任何队列,都能领到一车犒赏的丝帛。你们四幢二队的东西,我今日就给你运过来了,早点通知弟兄们分掉吧!”此番元廿九底气十足,摊手示意了下身后堆叠的箱子,很是开心得意。

“多谢元将军厚爱!身在羽林军的荣耀,远不及身在元将军麾下的幸运!”虽然知道这是有意收买人心,可阳祯还是实打实得感到心中佩服,很是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即便是谁都知道该如此,但一贯贪财元乂竟然肯舍出家财,这般仗义得照顾自己手下人,也真是让人心服口服。也许这厮是个贪官恶官,可却真是个护短的好上司。

“这也是你们应该得的嘛!甭管他元怿如何小气,可咱将军绝对不会亏待我们,这点我可以拍胸脯保证。特别是对于你,他可是赞许颇多的。”元廿九哈哈大笑,斜着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请廿九哥回复将军,我等都是深受他栽培厚恩的人,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的根扎在羽林军,我们的心跟着元将军,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听着对方的口气,阳祯自然读的懂其中意思,于是顺着话慷慨承诺道。

“知道,知道。那天你在皇城南门做的事情,元将军第二天就得知了,整个洛阳城也传得沸沸扬扬,让元怿这厮死活抬不起头来。人人知道、人人不说的宫闱丑事,现在是里坊间的热点闲谈啦。”说到这处,元廿九笑得更加畅快,联想到三天前的逸闻来。不过他盯着对方左看右看,还是没瞧出来这个做事成熟稳重的年轻队正,当时是哪来的冲天胆气,敢去招惹本朝第一人。

“嘿嘿,嘿嘿!”阳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顿时傻愣愣得站在那,揉着鼻子不知所措。不过他的心底也十分清楚,元怿固然没有明目张胆得责罚自己,可是现在卡着演武的嘉奖犒赏不公布,估计也少不得有此因素在内。

“得了,先进屋去,给我好好讲讲当时的细节!”好奇了数日的元廿九,这回得到了面谈趣闻的机会,当然是不肯放过。他笑呵呵得拉着阳祯,大踏步走进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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