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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小镇当中的小桥，顺着杏花巷一直走到尽头，来到那座私塾外，附近绿竹猗猗，绿意盎然。
齐沧甲放缓脚步，屋内响起一道略有玩世的嗓音，“天地有正气，为人厚德以载物。”
随后私塾内有响起另一道声音，声音中夹杂着无奈，“你先把你刻有德字的大木桩子放下，虽然小道我不是儒家门生，但是厚德载物也不是写出德字刻在厚重之物上吧？
小道来是有正事讲，儒家千载学说怎么教出你这么个……”
说到最后，自称小道的声音似乎没想好措辞，以至于没说出最后一句。
齐沧甲站在屋外抬头看了看日头，日渐西沉，晚霞映红。
他微微挑了挑眉头。
齐沧甲站在门口，刚要张口说话。
却没想到那个两鬓霜白的中年先生与一个头戴莲花冠的小道士同时转过头来，齐声道：“过来！”
齐沧甲一愣，原本想说话的那口气一下憋在肚子里，顿时岔气。
他脸都憋红了，原本常年练拳，体质强壮，提起那一口气也是常人两三倍，这一岔气，憋的齐沧甲是额头青筋突起，差点没过去。
呼……
两三个呼吸间将气息调顺，呼出那口浊气后，齐沧甲看着那两位，也不说话，站在原地等待着。
中年儒士见小道士没有说话的打算，便将手中那根水桶粗细，周身刻满‘德’‘仁’‘义‘’忠’‘孝’的枣红色木桩杵立在地面之上。
中年儒士轻步走出屋子，来到齐沧甲身前。
齐沧甲将最后一封贺贴双手递出，轻声道：“先生的贺贴。”
此时看起来文雅随和的高大男人接过贺贴后，轻声开口，“修力亦要修心，日后要是时间可以来私塾旁听，不要钱”
最后一句，男人嘴角略带温和笑意。
齐沧甲面色严肃，狠狠的点点头。
头戴莲花冠的小道士闻言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快步走出私塾，来到齐沧甲身旁，围着他转了好几圈，目光上下打量，最后微微咂嘴。
“你还真听这个假书生的？他要是能修力修心还至于端着一个大木桩子准备怼我？”小道士嬉笑道：“要不这样，小道我也是精通卦相，我给你算上那么空前绝后的一卦，你看如何？”
齐沧甲闻言一怔，不由得想起临送贺贴之前，某个吹牛酒鬼的胡话。
他面色古怪，对着道人摆摆手，“之前有人给我算过了，还是不算了，据说卦相算多了不好。”
年轻道人面色肃然，沉声吐出两个字，“免费！”
齐沧甲搓搓手，“其实算两次也不算多。”
年轻道人快步走进私塾中，取去他的那个小背篓，背篓中什么都有，卦筒，黄布，毛笔之类比比皆是，甚至还有一个小木墩改成的板凳。
年轻道人摸索片刻，从背篓中掏出一个龟甲，四面被刻满小篆绿铜封死，只留下一个开口。
年轻道人放入龟甲中数枚齐沧甲不认识的古怪铜钱，随后递给他，说了一句，“摇。”
齐沧甲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私塾先生，男人微微点头。
见此他才伸手接过龟甲。
龟甲入手微沉，质感温润细腻，如同暖玉。
齐沧甲双手捧住龟甲，开始使劲摇晃，大概晃了三五秒的时间，他停下手中动作，在年轻道人的示意下将龟甲中的铜钱倒出。
哗啦一声，五枚古怪铜钱落在地面。
年轻道人低头看着铜钱沉默不语，一只手背在身后，缩在袖管内单手掐算。
中年儒士看着铜钱不住摇头，哑然失笑。
一只圆滚滚，煞是可爱的小肥雀从竹林中飞出，落在地面上，轻啄了两下地面铜钱，扭动着小脑袋看了看齐沧甲，眨了眨眼，续而转身拍打着翅膀飞走了。
不过可能是太胖的原因，小肥雀飞的时候一沉一沉的。
齐沧甲有些忐忑，毕竟他不会看什么卦相，这卦相灵不灵都先姑且不提，好坏他还是很在意的。
中年儒士目光落在齐沧甲身上，笑了笑，解释道：“卦相不好，也不坏，中庸之相。其实这些都无妨，好坏不由天定，做人亦是如此。”
中年儒士说完这一句，年轻道人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狠狠的瞪了中年儒士一眼。
后者不以为然，对着齐沧甲挥了挥手，“天色不早了，你去忙吧。”
齐沧甲松了口气，告辞离开。
一路跑出很远，最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儒生与小道立于竹林之中，晚霞映照下，宛若神人。
等到齐沧甲远去，中年儒士这才念了一句：长安二月眼看尽，寄报春风早为催。
年轻道人呵呵一笑，收起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轻轻挥袖，讥讽道，“我记得你们儒家典故中有这么一句话来着。
行于水中，不避蛟龙，此是船子之勇。
行于山林，不惧豺狼，此乃樵猎之勇。
白刃交于身前，视死若生，此乃豪杰之勇。
知人力有穷尽时，临大难而从容，方是圣人之勇。
你韩沐霜纵然学问够大，却当真可命里八尺不寻，直取那仰渊一丈？”
年轻道人声音渐大，最后如同春雷炸响，震的四周绿竹轻颤。
被称作韩沐霜的私塾先生闻言轻笑，轻轻挥手，竹林安定，“道理在书本之上，做人在书本之外，万事万物可有定数？想来你比我还要清楚。
你我不行，不代表天下人不行。”
年轻道人脸色难看，最后狠狠挥了一下衣袖，转身拎起自己的背篓大踏步的离开了私塾，临走时韩沐霜出言挽留，说一起吃过晚饭再走不迟。
年轻道人也不回头，反而加快脚步，恨声骂道，“吃你大爷！”
韩沐霜顺手抄起身旁的枣红木桩。
年轻道人余光扫见，立马快步转为小跑，口中嚷嚷道：“韩沐霜你还要不要你那张老脸了！动不动就抄家伙，你还是弃儒从武吧，我保准你能走过那条断头路。”
私塾先生温和一笑，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以年轻道人的耳力可以听到，“我韩沐霜自打做学问开始，立身，立言，不过今儿我还就不要脸了！你能怎么着吧！”
说完手持木桩一跃而起。
其势……凶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