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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被一股求生的力量推动着,不顾一切的冲锋着,利刃不断切割着敌人的身躯,他们自己的身躯也随时有可能被敌人切割着,地面上早已落满了鲜血,原本雪白的雪,现在都被染成了红色,被人的体温融化,行成了一条条细流,恰似大地的哭泣,这眼泪是红色的。

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飘散着,雪花依然零零散散的落着,地上尸体也在得不断增加,有的士兵虽然已经死了,但是仍和敌军搂抱成一团,他临时也要带走对方的生命,不可谓不勇,而继续扑上来的人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敌我,践踏着他们的身体和鲜血,新的对手已经恶狠狠地扑了上来。

每一个人的前后左右都是刀枪剑戟,这时候人命是绝对平等的,无论谁倒下,等待他的都只有死亡,就算不被敌军杀死,也要被自己的同伴践踏而死。因为没人有时间去看看脚下践踏的那团肉是属于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亡,掠夺生命的利刃就在他们眼前飞舞,双方士兵只剩下一个本能,那就是为了求生挥动武器的本能。

野猪皮刚刚的一声怒喊,确实让尼堪外兰等人找到了求生的希望,但是他自己也暴露在敌军的眼睛之下,现在正有大批的官兵在抓捕他,他只有跑,在这样的乱军之中个人的武艺已经无法起不到作用,他并没有上前冲杀,他唯一能记得的责任,就是把消息尽快传达给城中的阿台舅舅。

只是他没有想到,那齐娅竟然也被敌军的人发现了,她此时正被三四个士兵包围着,野猪皮只有冲回去,他杀掉围住那齐娅的士兵其中一人,拉紧了那齐娅的手,将她拉到马上,她跟着自已来的,自已做不到一个人逃走。

野猪皮依仗骏马神骏,带着魂不守舍的那齐娅渐渐脱离了战场,奔上了山坡,因为敌军从下面追来,他们只有逃向更高处。

虽然脱离了大部队,但是依然有大量的官兵在围捕着他们,一边追一边不断的放着冷箭,野猪皮此时于敌军相距甚远,箭到身边已经后劲不足,他随意用剑挡开,不过,马腿却被射中了一箭,马儿站立不住,两人也双双从马上跌落下来。

敌军趁势不断放箭,野猪皮的肩头已经被利箭射穿,他仿佛不知道疼痛,拖着惊慌失措的那齐娅继续奔跑,快到山顶时,因为失血过多而疲惫不堪的野猪皮开始被那齐娅拉扯着向上跑。

那齐娅喉咙发出了与仙女般外表不相衬的喘声,她已经从震撼中清醒过来,开始用尽全力扯着野猪皮逃命。

两个人终于跑上了山顶,一看到眼前的情形那齐娅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最后一丝逃生的希望破灭了。山的另一面是将近八十度的陡坡,丛草挡着,一眼望不到底,根本无路可逃。她绝望地放开野猪皮的手,回头望了一眼穷追不舍的明军,将头上的金簪抵在自已的咽喉上,然后双眼一闭,攥紧簪子向自已的咽喉猛地刺了下去。

那齐娅并没有死,她的手已经被野猪皮抓在手里,野猪皮冷冷道“你答应过要听我的,我没死,你就要陪我活着。”

野猪皮上前打量着这近乎笔直的山坡,一边极速思考着活命的可能,一边向那齐娅招着手,他嘴里很干,嘴唇有点发白,嘶哑着嗓子说道:“那齐娅,你快过来。”

追击的明军也渐渐放弃了战马,这路太陡了,战马无法前行,明军中已有两人攀上了山顶,他们方才在马上追逐了半天,已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一路追上山来,也累得气喘如牛,看见山顶的情形,知道面前这两人已无路可逃,两人放下心来,他们以刀拄地呼呼地喘着粗气,现在他们需要恢复举刀砍人的力气,同时也在等待同伴的到来。

凶狠的眼神打量着面前的这一男一女,那齐娅听说过战场上被征服者的妻子女儿都要沦为女奴,惨遭种种凌辱的事迹,女人落在敌人的手中,身价还不如一头畜生,下场实在惨不忍睹,若是真的被他们糟蹋了,李成梁也绝对不会再要自己了,自己只有死路一条,这也是她刚刚为何要自杀的原因。

明军两人休息时看清了那齐娅的容貌,那齐娅见明军的士兵眼中冒出了熊熊欲火,她顿时觉得浑身寒澈入骨,她唯一的选择便是朝野猪皮奔去,心中只想:“罢了,不能留个全尸,便一齐跳下山去给野兽裹腹吧,怎么也胜过被他们作践至死。”

野猪皮揽住那齐娅向雪坡上一跳。雪下的很厚,两人借着冲力开始从陡峭的坡面上滑了下去,那齐娅本能地尖叫一声,死死地搂住了野猪皮的脖子。

眼前景象不断倒退,他们下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齐娅吓得魂飞魄散,趴在野猪皮的身上一动也不敢动。

野猪皮全神贯注观察着前方,在他想来只要运气好,不刮上什么木桩、石块,就有可能逃得一命。他搂紧了那齐娅,紧张地注视着坡面,这一面山坡上没有树木,被积雪压弯了腰的小灌木和杂草刮破了他的袍子,在他身上划出一条条血痕,但却没有伤及骨头。

眼见将至山底,以现在的冲速和角度若是直接砸进雪地中,野猪皮必然失去双腿,他怕碰到后背箭,猛地侧面而倒,重心后移,头使劲儿地向上拱着翘离雪面。

那齐娅猝不及防,身子向前一栽,倒在了野猪皮的怀里。野猪皮向身边的一颗小树一脚踹去,和那齐娅抱在一起滚落了一会才停下身子。

野猪皮四下观望,只见自已已冲进了一片树林,身后方十多米处有一根刚刚被他踹断的小树,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生物活动的迹象,并没有追兵跟来,他惊魂稍定。

那齐娅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这时她才发觉自已以一种很暖昧的姿势趴在野猪皮的怀中,她腾地一下俏脸飞红,轻轻在野猪皮胸口捶了一拳。说来奇怪,在她心里男人本应该都是可笑的野兽,而自己的身体就是驯服他们的本钱,但是她对野猪皮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刚刚的害羞也不是装出来的。

野猪皮正庆幸自己两人平安无恙,被她捶了一下才发觉自已身上还压着一具娇躯,他忙像被蛰了似地放开手,那齐娅脸红红地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野猪皮也站起身走到了那齐娅的侧面眺望两人跃下的山峰,此时大雪迷茫,林中视线不出百步,已看不清山头上的情形了,自己看不清山头,上面自然也看不到自己,那齐娅心中升起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齐娅偷眼观瞧野猪皮,此时的野猪皮狼狈不堪,上身的袍子已经被刮破大半,身上一条条的血痕,最严重的是他的左肩,箭还没有拔出来,那里还在流着鲜血,他的嘴唇也白的发青,此时意志一松,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跌落在雪地里。

那齐娅急忙上前抱住他,野猪皮在她的怀里好像睡着了,一动也不动,她想起摔下山时,他一直紧搂着自已,把自已垫在上边,同时用手臂挡住了有可能挂到自己荆条,那齐娅心中一阵甜蜜,眼中不觉浮起了一抹温柔。她仔细观瞧着野猪皮,发现野猪皮原来还挺帅气的,五官好像用刻的,大大的鼻子,剑眉虎眼,不由得心里小鹿乱撞,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她心中猜想到:这大概是因为野猪皮成了她此时唯一的依靠吧。

那齐娅扶起野猪皮,让他趴在雪地上,然后自己小心的握住箭,打算将其先拔出来,那齐娅身边没有麻药,怕野猪儿吃痛醒来,咬到舌头,她把自己的内衣撕下一块,叠成了一个四方块,放在了野猪皮的口中,这才开始拔箭。

那齐娅双手颤颤巍巍的放在箭上,狠了狠心,用力的向外拔去,还好箭射的不深,她一下就拔了出来,鲜血喷出,溅了她一脸。

野猪皮也吃痛醒了,他轻声对那齐娅道:“明军不敢这样下山,但我们还是先到林中躲一躲,避过他们的搜索。”

那齐娅看着陡峭的山坡,有些迟疑地道:“这么陡的山坡,他们应该不会下来吧?”

她的问话没有回答,野猪皮又再次晕了过去,那齐娅无奈道:“他们下来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我还要拖着你前行么?”她抓起一团雪塞到嘴里,慢慢含化了,等到雪水不再冷了,她才打来野猪皮的口,送了进去,野猪皮虽然晕倒但是还意识,他将水慢慢的吞了下去,没有辜负那齐娅的一片好意。

那齐娅现在也是狼狈不堪,发鬓散乱,她谨慎地四下观望着,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野猪皮,确定他晕过去了,才开始脱衣服,她将白色的内衣脱下,拿到手里,又急忙穿好了衣服。

她把内衣撕一条条的,先擦干净了野猪皮伤口旁的血,然后往上倒了一些红色的粉末,又用布给他包扎好伤口,剩下的布被她揣在怀里,已备不时之需。

那齐娅背起野猪皮,向林中走去,心里暗暗骂道:“你晕倒了,却要去林中,你可知道我背着你有多累,等你醒了,我非让你背我回城不可,也让你好好体验一下。”

雪停了,现在那齐娅也已累得寸步难移,浑身都湿透了,香汗淋漓,她将野猪皮放在地上,自己在一旁不断的喘息着。

刚刚走路的时候还好,现在一停下来,身上的汗水很快结成冰了,冻得她瑟缩发抖。眼看天近黄昏,如果就这样过夜,两人非得活活冻死不可。

还好野猪皮慢慢醒转过来,于是在他的指点下,那齐娅学到了一手野外求生的本领:用雪搭建帐篷。

两人蜷缩着坐在里边,这样虽然不会被寒风吹到,勉强可以御寒,但是依然觉得很冷。

夜幕完全降临了,那齐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和野猪皮挤成了一团,头搭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

野猪皮推醒她,说道:“不能睡,我们说说话提提神,一定要熬到天亮。”他自己的眼皮也快合上了,他掐了自已一把,用力的推着那齐娅。

那齐娅不为所动,喃喃道:“努尔哈赤大爷,努尔大侠,我现在又累又困,你就让我靠一下,就靠一下,等天亮了就好。”那齐娅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柔柔弱弱的腔调像是在撒娇。

“不行!你给我起来。”野猪皮有过野外生存的经历,他知道太多睡梦中冻死的事迹,他想唤醒那齐娅,可那齐娅却倦得一动也不想动,整个柔弱无骨的身子懒洋洋地靠在野猪皮身上,无论他怎么推,就是耍赖不肯起来。

“那齐娅,给我起来!等天亮了,你也冻死了,身上也会结了一层冰,我不想拖着一具冰雕回去!”野猪皮着急了,不断摇晃着她的身躯,可那齐娅只是咿呀的哼着,就是不肯起来。

野猪皮着急也没有办法,一时生气,一巴掌重重打在那齐娅的脸上,那齐娅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明显的手掌印,惊得她说不出话,他虽然知道野猪皮是因为想救自己,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野猪皮愧疚道:“对不起,但是你真的不能睡觉,你和我聊聊天吧。”

那齐娅生气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你竟然打我。”那齐娅是真的感到委屈,自己为了救他,付出了这么多,可眼前的这个男人竟然打她,气的她眼泪又不断的流下来。

野猪皮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最多你也打我一巴掌,让你消消气,别哭了,我们聊会天好么?”

那齐娅停止哭声说道:“好呀,那你先把那一巴掌还我。”说着她就举起了手。可是回想起,野猪皮本来已经走了,是为了救自己才又冲回来的,又想起野猪皮身上零碎的伤口,也都是因为护住自己被刮伤的,这一巴掌她又如何打的下去?

野猪皮并不知道那齐娅心中所想,黑暗中也看清那齐娅的表情,他正闭眼等着那一巴掌的到来呢?可等来的却是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的拍打在他的脸上,然后那齐娅又钻进了野猪皮的怀中,她喃喃道:“你想聊什么呀?夜还很长,我们靠近一些,也暖和一点。”

野猪皮并没有推开她,反而他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放在那齐娅的身上。

“聊什么都行,”野猪皮叹息道:“你要打起精神来,我的身子骨,怕是捱不过今夜了,我只希望你能回去帮我完成任务,把消息带回去。”

那齐娅道:“你怎么知道你熬不过今晚,要我说一定可以的,因为你若是熬不过去,我也一定不会帮你转达的。”

野猪皮诧异道:“难道你连你父亲的死活也不在意么?”

那齐娅叹道:“我自然在意,可是父亲一定跑不出来了,对么?”

野猪皮安慰道:“那也不一定,战场上反败为胜的例子还少么?”

那齐娅道:“若真的反败为胜,那他应该已经回城了,也不用我去带什么消息了。所以,你若想带什么消息,必须要好好活着。”

野猪皮微笑道:“好,我答应你,我一定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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