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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家教会医院，与现代的医院也没多大区别。
我坐在楼道上，整个楼道弥漫着酒精消毒水的味道。虽然暂时是安全的，但我心跳的速度仍然没有放缓，脑里一片混沌，无法让自己静下来，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心冒着冷汗。我试着用一只手用力按住另一只手来停止颤抖，却白费力气。
我第一次看到人倒在我面前，第一次那么害怕无助，第一次觉得我命由天不由我，命运握在了别人手里。
麾爷的伤势比较重，还在手术台上处理枪伤。其他兄弟的伤包扎缝合下就出来了。
“苏太太，今天多谢您相救。”那几个兄弟陆续走到我面前来。
“你们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吗？”我木讷地说，目光不知聚焦在何处。
“今天是太凶险了，肯定是洪门的人干的，它是我们的死对头，又在我们帮里安插眼线，通传假讯息。”
“那艘去往南洋的大船里装着什么货，你们知道吗？”
这几名青帮兄弟相互看了看，犹豫了一会儿。“苏太太，您今天也在场，我跟您说实话吧，你别告诉昆爷。青帮的人都知道，船里装的全是今早从南洋运达的军火，非常重要的一批货物，卸下后昆爷会来亲自亲点。军火由绸缎包裹着，对外都说是从南洋进的一批绸缎。”
“那你们这次岂不是损失惨重？方才巨响的爆炸声足以让这些军火毁于一旦。”
“所以说青帮出了内鬼！洪门的人今日肯定是来劫持这批军火，劫持不成就直接毁了。”
我楞一愣没再说话。
“我现在就去找昆爷汇报情况。”一名兄弟说。
昆爷肯定已经知道了，或者他本来就知道，毕竟军政府的车都到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军火在民国时期是弥足珍贵的，它直接影响一个地区军政府的力量，这个世道从政的不如扛枪的，昆爷这就把自家的军火败光了？
随后我整个脑海里还回荡着枪声，感觉自己还在码头上没有逃出来。
我只想快点逃离这里，荒乱的时代太可怕了。
我一直盯着手术室的门，他不会死的吧，他很顽强的，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还清醒地坚持到了医院。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出来了。
“他很幸运，子弹只是从他腰部擦过，并不是穿透，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等麻药过了，就能醒过来。”
一同站在我旁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周身散发出清冽的雪茄味，他的布鞋还是那么干净。石青色长衫也纤尘不染，好似刚刚那场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昆爷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但很快划过。我知道，我是这场枪战中的意外，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应该是与那批军火一同销毁。
一股由愤怒激起的热血涌入头部，我真想举起那把拾来的枪对准他的脑袋。我却做不到，我不敢杀人。
“我派人送你回府。”他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我现在不想回去。”他的府不是我的家，府上冰冰冷冷的，我也不知道能去哪儿。在这陌生的医院，闻着消毒水的味道我反而觉得心安。
昆爷在我身旁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他沉郁的眼眸看着我的脸，却看不透我的心思。
我走到麾爷在病床前，他神色安详，没有了先前苦痛的痕迹。
我在他床边坐下，他手上几道狰狞的疤痕清晰可见。这一天太累了，浑身的精气神都消耗殆尽。我靠在床沿边迷迷糊糊，时醒时睡。耳畔旁不时响起枪声，将我惊醒。
“苏太太，你怎么还在这儿，昆爷没来吗？”麾爷动了动苍白的双唇，气若游丝。
“昆爷来过了，看了你的伤势就走了。”我看到他终于醒来并开口说话，不知为何，热泪涌出，生命太脆弱了，生如蝼蚁，命薄如纸，我们都是那些贵人们随意赏玩的棋子。
“苏太太，我差点害死你，你却是我龙麾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条命。”
“别这样，我也没做什么。当你欠我个人情，别说欠一条命。”可能是刚共过生死，我对龙麾有种莫名的信任。
“你告诉我大船里的货物到底是什么？”
“从南洋运来的军火，还未卸下。”龙麾肯定地说。
“为何要这么拼了命地守住青帮呢？”
“家遭罹难之际，是昆爷救了我，还给了我现在的地位。”
“昆爷要是骗了你，你还护着他吗？”
龙麾顿了一顿，思考了片刻后说：“骗我也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这些兄弟本来就是在刀尖上舔血，若是没有昆爷，我们的命早没了。就算昆爷让我们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会去。”
“咳咳。”他身体还很虚弱，刚才说那些话分明是动了气。
我倒了杯水放在他床头。“你饿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用，我哪敢让您来照护我。昆爷肯定在门外留了人，您让他们先护送您回府吧！”
天色渐晚，我再呆在这儿也确实不好看。“那你好好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