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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洛在前路遇到了埋伏,与几十名黑衣人厮杀了一宿。他们都是顶尖的高手,封洛且战且退,逃离了战况之后,回来已经寻不见颜夕。他立时向天发出信号,南山一族的人见到了信号,得知王爷遇袭,尽数严阵以待,暗地里展开了搜寻。

南山王遇袭的消息很快就传至南城。

议事厅的灯火彻夜彻夜地亮着,各位客师和几位城主在书房里商讨对策。

颜临驻守的皖城,西接碑林之地,是西陵,南燕和东岚国交界之处,局势复杂。南山王失踪的消息传来,碑林之地的各国驻兵便有异动。幸好,此处提前调派了三十万重兵把守,一时也兴不起波澜。

然而,外患不停,内忧又起。前后不到三天,便接连有探子回报,南城周边各地,蠢蠢欲动。

南山不可一日无主,颜夕不在的日子,颜临一直代为理政。

“子钦,你先修书一封芸城城主,何泉太守,未得调令,擅自出兵,请城主上奏参他一本。”颜临眉头紧锁,捏紧了文书,“仲文,你加派人手于坊间,有散布谣言惑乱民心者,即刻拿下,以细作论处。”

“大哥,小夕……”颜婴沉着脸,欲言又止,不敢将自己心里最坏的打算说出,害怕自己这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放心,王爷武功盖世,一定不会有事,可能遇到一些棘手的事,一时不能抽身。”突然,颜临似乎想到了什么,“璇司,你拿着本王的调令,去府台领府中最精锐的三千兵,装备上南山王府的仪仗,一路敲锣打鼓北上,对外宣称就说是恭迎南山王回府。”

“这是做什么?”颜婴问。

“你大哥是要敲山震虎,一来,昭示天下南山王安在,二则,让那些藏在暗处的奸险小人不敢轻举妄动。此刻,王爷恐怕正在躲避暗处的追杀,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王爷若是知道了,也好来寻我们。”说话之人年逾五十,虽满脸皱纹沟壑,却精神矍铄。

他便是颜厉守,宿城城主,颜氏旁支的长辈,只见他匆匆赶到,刚卸下了披风,便问道,“你父亲呢?”

颜临面色一暗,“自从王爷的消息传来,爹就把自己困在宗祠,谁也不见。”

“我这老哥哥,向来最疼王爷,我先去瞅瞅。”老城主拄着拐杖,由侍从引路,一路来到颜氏的宗祠前。

宗祠的门虚掩着,门外候着十多名侍婢和仆从,端着吃食和被褥。一看就是那两个颜家小子派人吩咐的。无奈,里头的那个老头子太倔,对这两个好孩子的孝心视若无睹。

颜氏五代南山王的牌位都供奉在祠堂里,颜氏所有的长辈宗亲,包含宿城城主颜厉守的爹娘,也都供奉在此。两盏烛台,分立于两侧,每盏烛台上都点满了九层九支红烛,炽热的烛火,将诺大的祠堂映得白亮如昼。

颜厉武佝偻着背,独自站立在室内,仿佛一棵岿然不动的老松。

“老哥哥,你一个人在这里站着做什么,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苦。”

颜厉武也没回头,浑浊的双眸里泛着一层水光,定定地望着上面。

“王爷要是知道你因他这般不爱惜身体,平安回来后,照他那孝顺的性子,也得到祠堂自省罚跪。”

闻言,颜厉武面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仿佛想起了什么温暖的回忆,“阿朝是个好孩子,可那么好的孩子……”

“老哥哥,你信我,王爷一定能平安归来。”

“是啊,一定能平安归来,王弟和弟妹最后的一点血脉,若是,若是……我下去如何面对爹娘,如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颜厉武话锋一转,“是我的错,我明知李族的人居心叵测,鼎阁还是促成这单交易,都是我的错……”

“老哥哥,李族同室操戈,买凶杀人,是他们的事,这笔买卖就算鼎阁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杀手之事,您通知过王爷,虽然不知道为何王爷还是卷了进去,放心,王爷不会有事的。”

千仞峭壁之下,藏着一处陡深的山缝,四周灌木丛生,若隐若现地掩着入口。远山白雾缭绕,仿佛盛满了金色的日光,濛濛灵光缥缈,恍若仙境。

“啊——”一声哀嚎响彻山涧——颜夕苏醒。

浑身的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仿佛将她身上每一分肌肤,每一寸筋骨,都用钝挫的刀刃凌迟了一遍。瞬间霎白的脸,泌出细细的汗珠,浸透了她狰狞的脸。她勉强坐着,身躯的感官被放大了百倍,连晨风吹过,都让她刺疼。

“颜夕,你……”

“不要碰我。”颜夕扬手阻止正欲上前的李慕宸,浑身抽疼袭来,她忍不住又倒吸一口气。

没想到,千机秘法的最后一招会有这样大的后遗症。

师傅曾告诫过,千机秘法是被诅咒的武功,最后一招千机变虽然能杀人于无形,却极为凶险,每一次使用,都要付上巨大的代价。

前世,她从未用过这一招,因她来不及用,功力就已经尽数耗尽了。

难道,师傅所说的代价,就是这身体的剧痛吗?

痛得汗如雨下的颜夕,扶着石壁气喘吁吁。山间白雾渐渐退去,昨夜封洛没有及时回来,想来也是遭遇了埋伏。若是贸然前行,遇到埋伏,以她如今的情况,恐怕不能妥善保护李慕宸。

她看向李慕宸,汗水浸入她的眼,渗得她睁不开眼。

“无事,你别担心我,先安心养好伤,即便刺客再来,大不了一同葬身于此。”李慕宸皱着眉头,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

她疼得脸色霎白,咬牙强忍。

“这里就你我二人,若是疼,便叫出来吧。”他温柔的目光,稚嫩的奶气的脸庞,一如前世的模样。

李慕宸用沾湿了的布巾给她擦汗,混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她通红的眼睛看向李慕宸,凌厉的目光中,有恨,有怨,有不甘示弱的倨傲。

初见时,他也是这般年纪的少年,更添几分懵懂和胆怯。

彼时,她受尽万人唾骂,被心爱之人背弃,而他,无依无靠被家族舍弃献为娈臣。她与他有同命相连之感,怜悯他年幼体弱,倾心教导照料,想着有朝一日将李氏的皇位还给一个亲手教导长大之人,待他来日问鼎帝位,念着往日的恩情,能对颜氏一族宽容一些。不曾想后来,他对颜氏赶尽杀绝,手段之狠毒老辣……人性,又哪里说得准。

她扬手打落他的手,冷然说道,“我们绕路,先去给你解毒,再去南疆。”

此地已经离善云山很近,千机老人曾在善云山求学,离开后善云山后不久便悟出了千机秘法和兵法,成为当世闻名的圣人。旧时求学,千机老人曾带颜夕偷偷潜入过一次善云山,虽然不知师傅此行所为何事,但留守在迷谷峰的颜夕发现,世间千金难求一株的浣心草,竟然在迷谷峰长满遍地。

传闻此山乃是仙门福地,寻常人不得其门而入。然而,颜夕知道这不过是世人编出的鬼话,善云难觅,不过是因为其隐藏在崇山峻岭中,又设下诸多迷障机关,所以寻常宵小不得其门而入罢了。

足足运行了三十三周天,颜夕才觉得体内的气息不再紊乱,身上的痛楚亦缓解了许多,只是伤了经脉,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内力。

天边的晚霞映亮了远山,给郁郁苍苍的山林披上一层绚烂的霞衣。以落日为号,颜夕按照记忆中的位置,顺着林间愈发浓郁的瘴气走去。

“屏息。”她说道。

李慕宸跟在颜夕的身后,彼时,两人被浓雾笼罩,伸手不见五指。颜夕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李慕宸生生撞到她背上。

自己的手上一暖,原来是颜夕将他握住,折了个方向,牵着他一步步往前缓行。

林间密风浮动,鸦叫不止,耳畔仿佛灌了风,听不见丝毫的动静。

直到脚上被水浸湿,李慕宸猜测他们可能是在淌一条小溪。溪水不深,最深处也不过瞒过他的膝盖。过了溪水,浓雾渐散,身前之境渐入眼中,叹为观止。

夕阳余晖映照着青绿的山谷,飞禽走兽在天地遨游,远处群山叠峦,拥立着中央一方朱红的三门神殿,宛如庄严法相,令人肃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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