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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业十三年,四月,晋阳。

四月春深里,连远在北地的晋阳亦染上了春风暖意。北地春日虽不似江南琼花春雨的温柔清丽,却别有北境之地的雄浑与厚重。而在此晋阳四月春深之时,阿姮与李渊时隔多年再次相遇相聚,原本的知己挚友在此乱世风云之下更是有无尽难言感动与异样复杂情感。

这一日当阿姮带着爱子杨杲与爱女杨琼秘密造访晋阳到达晋阳唐国公李渊的府邸时已是日暮时分。论身份,阿姮是尊如萧后的大隋皇妃萧嫔,杨杲是大隋赵王,杨琼是大隋华阳公主,是这个大隋帝国里和大隋帝王杨广一般最尊贵的皇族贵族,理应以最隆重的大礼相迎。但因阿姮此番与杨广的想法乃是秘密造访李渊,故而并无拉出什么特别的大阵仗,而是特意低调,只有唐国公李渊一家知道阿姮、杨杲、杨琼母子三人的秘密造访。因而,此日暮时分,只有唐国公李渊一家在晋阳唐国公府邸内低调地迎接了阿姮、杨杲、杨琼母子三人的到来,整个晋阳城并无动静。

此时李渊的结发嫡妻窦灵胧已经逝世数年,李渊对发妻窦灵胧用情颇深、再无续弦正室,只是把府中内务交给相对最信赖的妾室万玉柔来打理。由于在窦灵胧生前阿姮与窦灵胧情谊匪浅的特殊知己情分,李渊此番在唐国公府内迎接阿姮、杨杲、杨琼母子三人时只带了他和发妻窦灵胧所生的四个嫡亲子女及其配偶来迎接,并无带其他庶出子女来迎接阿姮一行——长子李建成及其妻郑关莹;长女李明昭及其夫柴绍;二子李世民及其妻长孙观音;四子李元吉及其妻杨绣。李渊与窦灵胧的第三子李玄霸在三年前年仅十六岁之时就已经因坠马而不幸去世,故而此时只有二人的四对儿女在场迎接。

在李渊率领四对嫡亲子女低调又不失隆重地为阿姮、杨杲、杨琼三人摆宴接风之后,天色已晚,故而阿姮母子三人和唐国公李渊一家人暂时并无再多叙话,而先是各自安置歇下了。

而这边正当阿姮准备踏入客房之时,却是李渊在庭院廊下叫住了阿姮“阿姮,今日春夜气暖、星月清辉,可有兴致踏着这如水月华在北地春夜里漫步啊”

听到李渊的这般呼唤,阿姮蓦然回首,只见李渊一袭蓝袍长身玉立于清辉月色之中,眉目英朗、器宇轩昂,一双点漆深眸紧紧注视着阿姮,难辨幽深却有别样情愫。

阿姮此番秘密前来晋阳造访李渊本来就是有要事和他相商,本来想着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与他相谈,但既然李渊如此有雅兴邀她月夜漫步,她自然不会推辞。

于是,面对李渊的月夜邀请,阿姮回眸粲然一笑、嫣然无方“好啊。”

在阿姮答应了李渊的邀请之后,李渊便带着阿姮出了唐国公府,策马带着阿姮便到了晋阳城中最高处摘星楼。而待李渊带着阿姮到了摘星楼顶端之后,阿姮才惊喜地发现,原来李渊私下为了准备了她最喜欢的一套江南茶点——魁龙珠、拔丝包、千张包子、藕粉玉霜糖糕、茯苓糕、如意酥、定胜糕、梅花糕、海棠糕、芡实糕、云片糕。

待阿姮由李渊领着坐到摘星楼顶层的外楼栅栏旁摆好的桌椅旁坐定之时,阿姮望着这一桌精致的江南糕点,不由得笑向李渊道“李渊,多谢你,有心了!我本以为此番来晋阳再吃不到什么甜点心了,难为你如此有心特意为我准备了这一桌精致的江南糕点。”

李渊闻言,亦望着阿姮一笑“我知道你生长于江南自是最爱江南糕点的,又鲜少来这晋阳北地。我怕你起思乡之情,这才特意备了这一桌江南糕点来特意为你单独接风。只不过,晋阳的江南厨子不多,我寻遍满城也就找到这一个还过得去的,至于风味就请你多担待了。不过受你影响啊,我最近到是是是也开始喜欢这清甜细软的江南茶点了呢!”

阿姮此时一面吃了一块最爱的藕粉玉霜糖糕,一面温暖地回望李渊玩笑道“谢谢你有心了!不过,能让你一个西北大汉喜欢上我们温软的江南糕点,那我也是不枉此行了。”

听到阿姮如此玩笑,李渊大笑着顺手饮了一口魁龙珠,便伸手指向这摘星楼下点点灯火繁华的晋阳城向阿姮介绍着他治下的晋阳城“阿姮,你看,这摘星楼是这晋阳城中的最高处,从此处俯瞰,便能看到整个灯火繁华的晋阳城。近来晋阳城在我的治下颇为安定繁荣,亦是令我十分欣慰啊。”

阿姮顺着李渊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这数十丈高的摘星楼之下尽是点点繁华灯火显出这晋阳城的繁荣安宁。看到百姓安居乐业阿姮自然是高兴的,可想到李渊早有的反隋野心和这晋阳城固若金汤的城池,阿姮内心担忧李渊会反叛大隋的猜测忧虑却是更深了。故而,阿姮亦饮了一口魁龙珠,不由得向李渊坦诚问道“李渊,你我是倾盖如故的难得知己,我和灵胧姐姐亦是难得知己。凭借着我和你们夫妻二人之间的难得知己情分,我便不虚伪地绕圈子、有话直说了。你,是不是终于要反叛大隋了?”

面对阿姮如此直白露骨的提问,李渊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茶杯。他的那双如鹰炬眼从晋阳城远处的万家灯火慢慢转移到阿姮的如玉姣颜之上逡巡许久,却是许久之后并没有直接回答阿姮的问题而是反问她“阿姮,你现在是以陈朝长宁公主陈姮的身份问我、还是以隋朝萧嫔萧姮的身份来问我啊?”

李渊的问话,内涵明显。陈朝长宁公主陈姮与隋朝有灭国之仇,自然是李渊的反隋盟友;可若是大隋帝王杨广的爱妃、隋朝萧嫔萧姮,则是李渊的反隋敌人了。

而面对李渊的此番问话,阿姮一时之间竟又是十分纠结难答。阿姮确实是大陈长宁公主陈姮,她此生此世都永远牵挂着大陈家国百姓、江山社稷;可是,她阿姮此时又是大隋萧嫔萧姮,她此生更是无法放下她的此生唯一至爱杨广、哪怕隔着血海深仇与国仇家恨。只不过,此时在阿姮心中,她把对至爱杨广的深爱与南北统一融合的隋陈江山融合在了一起、更倾向于维护她与杨广共创共有的大隋大业江山和至爱杨广的利益。因而,阿姮此时不能和李渊站在同一反隋战线上了,只能更步步试探李渊的反隋意图了。

故而,与李渊紧紧四目相对、思量良久之后,阿姮却是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间接回答“我是陈姮,亦是萧姮;我是大陈长宁公主,亦是大隋萧嫔。”

面对阿姮的此番含糊回答,李渊身为阿姮的知己自然是了然阿姮此刻与他站在对立阵营里了。曾经在长安街头李渊第一次遇见阿姮时,从她的眼中燃烧的熊熊怒火里便可以看出她当时渴望灭隋的强烈欲望,当时他引她为知己却更把她当作可靠盟友。可而今,他们还可以是知己,可他们却得彼此深深防备了。

思量如此之后,阿姮和李渊彼此都还是知己,可却彼此都添了敌对的忌惮防备。

于是,李渊便对阿姮此语间接回应,深深望着阿姮,言语中有相惜亦有惋惜“罢了,无论你是陈姮还是萧姮,你总归是我的知己好友阿姮。”

听闻李渊暖心此语,阿姮展颜一笑,温暖明媚。

而顺着李渊此番提到他们的知己之情,阿姮便把此番秘密造访李渊的第一目的顺势说了出来“李渊,你说的没错,或许陈姮是你的盟友,萧姮是你的敌人,但阿姮,永远是你的朋友。既然你提到了你我的知己之情,那我便把我此行最重要的一事向你和盘托出了——李渊,我求你,在这大隋乱世之中,暂且收养保护我和广郎的一双子女杲儿和琼儿。我陈姮此生还从未求过谁,这第一次,就求你了。”阿姮语罢,郑重地起身向李渊俯身下跪三拜。

“阿姮,你这是做什么!”李渊看到阿姮如此郑重地向自己下跪,立即一把扶住阿姮制止了她。可是阿姮还是执意要向李渊下跪三拜,李渊实在拦不住,只能虚扶着阿姮勉强受了阿姮的这三拜大礼。

待阿姮向李渊下跪三拜完起身回到座位之后,李渊深深望着阿姮道“阿姮,我当然知道这而今天下大乱,可你和陛下又怎么会放心把你们的一双子女寄养在我这里啊?”

面对李渊的此番疑问,阿姮与李渊娓娓道来个中道理“此番我把杲儿和琼儿托付与你之事,广郎自是不知道不允许的,但我自然有办法瞒住他。至于我——李渊,我信得过你我的知己之交!而今天下已大乱,由宇文化及护卫的江都更是不安全,随时有可能发生各种兵变、政变、叛乱、意外,故而广郎、我、杲儿、琼儿一家四口的生命安全岌岌可危。我自然不怕与广郎同生共死,只是我不忍我们的一双子女也被我们牵连,故而我不得不把杲儿和琼儿安置在扬州之外的地方。而今这天下间,能有能力护住杲儿和琼儿又能让我信得过的,唯有李渊你了。”

面对阿姮的此番绝对信任,李渊内心波澜起伏、万丈澎湃,可还是强压着心中的百感交集问阿姮道“阿姮,你方才问我是不是终要反叛大隋了,那说明你还是认定我当初就坚定的反隋称王之心的。那你为何还放心地把赵王和华阳公主交给我?你就真不怕我拿他们当质子吗?”

“我信得过你我的知己交情。”面对李渊的疑问,阿姮与李渊四目相对,坚毅含笑,“而且,以你的雄才伟略,若未来真到了你自建李唐的那一日,你一定会注重你继承自隋朝政权的政权合法性,是不会公然伤害大隋赵王和大隋华阳公主而坐实谋反罪名以落天下口实的。”

听到阿姮的此番解释,李渊欣然而笑,并不否认阿姮的假设,却只是郑重地凝望着阿姮庄严许诺、答应下了阿姮暂时保护照料杨杲和杨琼的请求“好,果然你懂我!阿姮,我不能和你保证别的,但我保证,我李渊一定护你的子女杨杲和杨琼周全,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保护好他们不伤害他们,不负你的这番信任重托!”

“好,我信你!”面对李渊的答应许诺,阿姮感激颔首,含笑酬知己。她知道的,李渊,一定不会负了她的知己信任的。

在李渊与阿姮相视而笑许久之后,阿姮忽然渐渐收了笑意,葱玉指尖不自觉地在一块云片糕上打转,终于试探着向李渊问出了心中的疑虑“李渊,你是真的要反叛大隋了对吗?”

面对阿姮的再次试探,虽然李渊真心把阿姮当作知己好友、欣赏她的才貌、愿意帮她做他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可是,李渊始终最爱自己,更爱自己的王图霸业,对于此时已经是他反隋敌人的阿姮,他再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反叛意图了。而且,以阿姮与李渊的彼此知己相知,李渊也明白阿姮肯定确定她的谋反意图了,此番试探不过只是想亲口听他说出而已。

故而,李渊虽然真心把阿姮当作知己好友,可他也真心不可能为了阿姮放弃了他的王图霸业。因而,李渊只能委婉回答阿姮道“阿姮,我相信你我的知己友情不为世移。身为知己好友,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理解你、不会伤害你;但是,我希望同样的,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也都能体谅我。至少——我们还能做朋友。”

李渊此番间接回答已然是在明示他的反心了,阿姮自然懂得他现在身为她的大隋敌人无可奉告,只能以朋友私交相处而再不可能倾心相谈了。阿姮自然理解懂得,故而她只能深深望向李渊说了一句了然“知己,知己。”

面对阿姮的此番心痛、了然、懂得与相惜,李渊只觉得万语千言都在喉间翻涌,可他终究是万般纠结之下说不出什么,只能同样深深回望着阿姮,无语默然。此刻此后,他们虽是知己,可却终究是要对立了。

这个道理,知己如此,阿姮明白,李渊亦明白。

在与李渊深深对视良久之后,阿姮终究是抛开利益不谈而是回归和李渊的知己初心了“李渊,待来日天下安定之后,我会再找合适的时机接回杲儿和琼儿。而在此天下大乱之时,杲儿和琼儿的安危,我便以性命托付给你了!”

“此盟此誓,天地为证,我李渊一定不负!”面对阿姮此托,李渊自然是果断答应。虽然,他为了利益无法不和阿姮站在对立面,可终究,他到底还是爱惜他和阿姮的这份知己之情的。

“好,李渊,谢谢你!”终于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安心托付给了又有能力、又信得过的知己李渊之后,阿姮终于绽放出了今夜的最美真心笑容,与李渊达成渊盟。

此后,杨杲与杨琼兄妹二人便暂时寄养在李渊的唐国公府里,阿姮告诉他们兄妹二人待天下局势安定之后她一定会亲自迎回他们。为了杨杲与杨琼能在李渊处绝对安全,阿姮为他们兄妹二人留下了大量钱财和一队死士以护卫他们万全。

此后,阿姮再不舍和他们的一双子女分开,也不得不忍痛离开晋阳,和她的一双子女杨杲和杨琼生生分离。

而当阿姮回到江都宫之后,面对杨广,阿姮不得不善意说谎地欺瞒杨广他们一双子女都留在晋阳的真相。至于二人的爱女杨琼,阿姮说杨琼实在是爱上了李世民非留在晋阳不可,故而杨琼此次没有回来;至于二人的爱子杨杲,阿姮则告诉杨广最近杨杲经常在扬州城中和心上人楚宁相处而不在宫中、以极其肖似杨杲的阿良为杨杲的替身以减少杨广的疑虑。面对阿姮的解释,杨广只当是孩子们长大了心都飞出去了,也没有多想疑虑,只是笑着感慨,便和阿姮继续夫妻二人长相厮守了。

而在阿姮此番通过与李渊的渊盟而终于把一双子女安置在安全之地后,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和爱夫杨广生死相守、再无畏惧了。

至于晋阳那边,自然,李渊确实依照他对阿姮的许诺而好生照顾杨杲和杨琼。哪怕在阿姮南下回扬州的一个月后李渊就正式起兵反隋了,李渊也依照与阿姮的知己之约确实没有伤害杨杲和杨琼。

事实证明,阿姮的远见和判断并没有错。在阿姮从晋阳返回的一个月后,李渊果然起兵反隋了。但当然,李渊确实不负阿姮之托没有伤害杨杲和杨琼。

这大业十三年隋朝天下大乱的局势不但没有平复,反而继续愈演愈烈。

大业十三年,春,正月,右御卫将军陈稜讨杜伏威,杜伏威帅众拒之。陈稜闭壁不战,杜伏威遗以妇人之服,谓之“陈姥”。陈稜怒,出战,杜伏威奋出,大破之,陈稜仅以身免。杜伏威乘胜破高邮,引兵据历阳,自称总管,以辅公祏为长史,分遣诸将徇属县,所至辄下,江淮间小盗争附之。杜伏威常选取死之士五千人,谓之“上募”,宠遇甚厚,有攻战,辄令上募先击之,战罢阅视,有伤在背者即杀之,以其退而被击故也。所获资财,皆以赏军。士有战死者,以妻、妾徇葬。故人自为战,所向无敌。

丙辰,另一路重要反王窦建德为坛于乐寿,自称长乐王,置百官,改元丁丑。

辛巳,鲁郡贼帅徐圆朗攻陷东平,分兵略地,自琅邪以西,北至东平,尽有之,胜兵二万馀人。

卢明月转掠河南,至于淮北,众号四十万,自称无上王;杨广命江都通守王世充讨之。王世充与战于南阳,大破之,斩卢明月,馀众皆散。

二月,壬午,朔方鹰扬郎将梁师都杀郡丞唐世宗,据郡,自称大丞相,北连突厥。

马邑太守王仁恭,多受货赂,不能振施。郡人刘武周,骁勇喜任侠,为鹰扬府校尉。王仁恭以其土豪,甚亲厚之,令帅亲兵屯阁下。刘武周与王仁恭侍儿私通,恐事泄,谋作乱,先宣言曰“今百姓饥馑,僵尸满道,王府君闭仓不赈恤,岂为民父母之意乎!”众皆愤怒。刘武周称疾卧家,豪杰来候问,刘武周椎牛纵酒,因大言曰“壮士岂能坐待沟壑!今仓粟烂积,谁能与我共取之?”豪杰皆许诺。己丑,王仁恭坐听事,刘武周上谒,其党张万岁等随入,升阶,斩王仁恭,持其首出徇,郡中无敢动者。于是开仓以赈饥民,驰檄境内属城,皆下之,收兵得万馀人。刘武周自称太守,遣使附于突厥。

而在另一边瓦岗寨的叛军阵营里,李密说翟让曰“今东都空虚,兵不素练;越王冲幼,留守诸官政令不壹,士民离心。段达、元文都,暗而无谋。以仆料之,彼非将军之敌。若将军能用仆计,天下可指麾而定也。”乃遣其党裴叔方觇东都虚实,留守官司觉之,始为守御之备,且驰表告江都。李密和翟让说道“事势如此,不可不发。兵法曰‘先则制于己,后则制于人。’今百姓饥馑,洛口仓多积粟,去都百里有馀,将军若亲帅大众,轻行掩袭,彼远未能救,又先无豫备,取之如拾遗耳。比其闻知,吾已获之,发粟以赈穷乏,远近孰不归附!百万之众,一朝可集,枕威养锐,以逸待劳。纵彼能来,吾有备矣。然后檄召四方,引贤豪而资计策,选骁悍而授兵柄,除亡隋之社稷,布将军之政令,岂不盛哉!”

对此,翟让回答道“此英雄之略,非仆所堪;惟君之命,尽力从事,请君先发,仆为后殿。”庚寅,李密、翟让将精兵七千人出阳城北,逾方山,自罗口袭兴浴仓,破之;开仓恣民所取,老弱襁负,道路相属。

朝散大夫时德睿以尉氏应密,前宿城令祖君彦自昌平往归之。祖君彦,祖珽之子也,博学强记,文辞赡敏,著名海内,吏部侍郎薛道衡曾经向隋文帝杨坚推荐祖君彦,杨坚说道“是歌杀斛律明月人儿邪?朕不须此辈!”杨广即位,尤疾其名,依常调选东平书佐,检校宿城令。祖君彦自负其才,常郁郁思乱。李密素闻其名,得之大喜,引为上客,军中书檄,悉以委之。

越王杨侗遣虎贲郎将刘长恭、光禄少卿房崱帅步骑二万五千征讨李密。时东都人皆以李密为饥贼盗米,乌合易破,争来应募,国子三馆学士及贵胜亲戚皆来从军,器械修整,衣服鲜华,旌旗钲鼓甚盛。刘长恭等当其前,使河南讨捕使裴仁基等将所部兵自汜水西入以掩其后,约十一日会于仓城南,李密、翟让具知其计。东都兵先至,士卒未朝食,刘长恭等驱之渡洛水,陈于石子河西,南北十馀里。李密、翟让选骁雄,分为十队,令四队伏横岭下以待裴仁基,以六队陈于石子河东。刘长恭等见李密兵少,轻之。翟让先接战,不利,李密帅麾下横冲之。隋兵饥疲,遂大败,刘长恭等解衣潜窜得免,奔还东都,士卒死者什五六。越王杨侗释刘长恭等罪,慰抚之。李密、翟让尽收其辎重器甲,威声大振。

翟让于是推李密为王,上李密号为魏公;庚子,设坛场,即位,称元年,大赦。其文书行下,称行军元帅府;其魏公府置三司、六卫,元帅府置长史以下官属。在称魏公之后,李密拜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亦置长史以下官,减元帅府之半;以单雄信为左武候大将军,徐世勣为右武候大将军,各领所部;房彦藻为元帅左长史,东郡邴元真为右长史,杨德方为左司马,郑德韬为右司马,祖君彦为记室,其馀封拜各有差。于是赵、魏以南,江、淮以北,群盗莫不响应,孟让、郝孝德、王德仁及济阴房献伯、上谷王君廓、长平李士才、淮阳魏六儿、李德谦、谯郡张迁、魏郡李文相、谯郡黑社、白社、济北张青特、上洛周北洮、胡驴贼等皆归密。李密悉拜官爵,使各邻其众,置百营簿以领之。道路降者不绝如流,众至数十万。乃命其护军田茂广筑洛口城,方四十里而居之,李密遣房彦藻将兵东略地,取安陆、汝南、淮安、济阳,河南郡县多陷于李密。

雁门郡丞河东陈孝意与虎贲郎将王智辩共讨刘武周,围其桑干镇。壬寅,刘武周与突厥合兵击王智辩,杀之;陈孝意奔还雁门。三月,丁卯,刘武周袭破楼烦郡,进取汾阳宫,获隋宫人,以赂突厥始毕可汗;始毕可汗以马报之,兵势益振,又攻陷定襄。突厥立刘武周为定杨可汗,遗以狼头纛。刘武周即皇帝位,立妻沮氏为皇后,改元天兴。以卫士杨伏念为尚书左仆射,妹婿同县苑君璋为内史令。刘武周引兵围雁门,陈孝意悉力拒守,乘间出击刘武周,屡破之;既而外无救援,遣间使诣江都,皆不报。陈孝意誓以必死。旦暮向诏敕库俯伏流涕,悲动左右。围城百馀日,食尽,校尉张伦杀孝意以降。

梁师都略定雕阴、弘化、延安等郡,遂即皇帝位,国号梁,改元永隆。始毕遗以狼头纛,号为大度毘伽可汗。梁师都乃引突厥居河南之地,攻破盐川郡。左翊卫蒲城郭子和坐事徙榆林。会郡中大饥,郭子和潜结敢死士十八人攻郡门,执郡丞王才,数以不恤百姓,斩之,开仓赈施。此后,郭子和自称永乐王,改元丑平。尊其父为太公,以其弟郭子政为尚书令,郭子端、郭子升为左右仆射。有二千馀骑,南连梁师都,北附突厥,各遣子为质以自固。始毕以刘武周为定杨天子,梁师都为解事天子,郭子和为平杨天子;郭子和固辞不敢当,乃更以为屋利设。

上一次始毕可汗兵围雁门,意图劫掠杨广、阿姮且灭亡隋朝未遂,可是依旧亡隋之心不死,故而此番始毕可汗特意扶持各方反叛势力趁乱进一步搞乱大隋局势以为自身突厥谋利。

汾阴薛举,侨居金城,骁勇绝伦,家赀巨万,交结豪杰,雄于西边,为金城府校尉。时陇右盗起,金城令郝瑗募兵得数千人,使薛举将而讨之。夏,四月,癸未,方授甲,置酒飨士。薛举与其子薛仁果及同党十三人,于座劫瑗发兵,囚郡县官,开仓赈施。自称西秦霸王,改元秦兴。以薛仁果为齐公,少子薛仁越为晋公,招集群盗,掠官牧马。贼帅宗罗睺帅众归之,以为义兴公。将军皇甫绾将兵一万屯枹罕,薛举选精锐二千人袭之,遂克枹罕。岷山羌酋钟利俗拥众二万归之,举兵大振。更以薛仁果为齐王,领东道行军元帅,薛仁越为晋王,兼河州刺史,宗罗睺为兴王,以副薛仁果;分兵略地,取西平、浇河二郡。未几,尽有陇西之地,众至十三万。

李密以孟让为总管、齐郡公,己丑夜,让帅步骑二千入东都外郭,烧掠丰都市,比晓而去。于是东京居民悉迁入宫城,台省府寺皆满。巩县长柴孝和、监察御史郑颋以城降李密,李密以柴孝和为护军,郑颋为右长史。

裴仁基每破贼,得军资,悉以赏士卒,监军御史萧怀静不许,士卒怨之;萧怀静又屡求裴仁基长短,劾奏之。仓城之战,裴仁基失期不至,闻刘长恭等败,惧不敢进,屯百花谷,固垒自守,又巩获罪于朝。李密知其狼狈,使人说之,啖以厚利。贾务本之子贾闰甫在军中,劝裴仁基降李密,裴仁基说“如萧御史何?”贾闰甫说“萧君如栖上鸡,若不知机变,在明公一刀耳。”裴仁基从之,遣贾闰甫诣李密请降。李密大喜,以贾闰甫为元帅府司兵参军,兼直记室事,使之复命,遗裴仁基书,慰纳之,裴仁基还屯虎牢。萧怀静密表其事,裴仁基知之,遂杀萧怀静,帅其众以虎牢降李密。李密以裴仁基为上柱国、河东公;裴仁基子裴行俨,骁勇善战,李密亦以为上柱国、绛郡公。

李密得秦叔宝及东阿程咬金,皆用为骠骑。选军中尤骁勇者八千人,分隶四骠骑以自卫,号曰内军,常曰“此八千人足当百万。”咬金后更名知节。罗士信、赵仁基皆帅众归密,李密署为总管,使各统所部。

癸巳,李密遣裴仁基、孟让帅二万余人袭回洛东仓,破之;遂烧天津桥,纵兵大掠。东都出兵击之,裴仁基等败走,李密自帅众屯回洛仓。东都兵尚二十馀万人,乘城击柝,昼夜不解甲。李密攻偃师、金墉,皆不克;乙未,还洛口。东都城内乏粮,而布帛山积,至以绢为汲绠,然布以爨。越王杨侗使人运回洛仓米入城,遣兵五千屯丰都市,五千屯上春门,五千屯北邙山,为九营,首尾相应,以备密。丁酉,房献伯陷汝阴,淮阳太守赵陁举郡降李密。

己亥,李密帅众三万复据回洛仓,大修营堑以逼东都;段达等出兵七万拒之。辛丑,战于仓北,隋兵败走。丁未,李密使其幕府移檄郡县,数杨广十罪,且曰“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祖君彦之辞也。

赵王杨侗遣太常丞元善达间行贼中,诣江都奏称“李密有众百万,围逼东都,据洛口仓,城内无食。若陛下速还,乌合必散;不然者,东都决没。”因歔欷呜咽,杨广为之改容。

对于此汇报,身为阿姮和杨广的心腹、深知阿姮杨广夫妻二人的虞世基进言道“越王年少,此辈诳之。若如所言,元善达何缘来至!”

听闻此言,杨广乃勃然大怒“元善达小人,敢廷辱我!”因使经贼中向东阳催运,元善达遂为群盗所杀。是后人人杜口,莫敢以贼闻。

虞世基容貌沉审,言多合意,特为杨广所亲爱,朝臣无与为比;亲党凭之,鬻官卖狱,贿赂公行,其门如市。由是朝野共疾怨之。内史舍人封德彝托附虞世基,以虞世基不闲吏务,密为指画,宣行诏命,谄顺帝意。群臣表疏忤旨者,皆屏而不奏。鞫狱用法,多峻文深诋,论功行赏,则抑削就薄。故虞世基之宠日隆而隋政益坏,皆德彝所为也。

而在这大业十三年的乱局之中,五月唐国公李渊的太原起兵反隋无疑是给大隋王朝的大乱危局雪上加霜。此时天下各路反贼尽起,在此数十路反王当中,此番在晋阳起兵的关陇贵族唐国公李渊则是最不可小觑的一股反隋势力。

当初,唐国公李渊通过雀屏中选而得娶北周神武肃公窦毅与北周襄阳长公主宇文悦的嫡女窦灵胧为妻,生四男,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一女,李明昭,适太子千牛备身临汾柴绍。

这李渊与窦灵胧的第二子李世民聪明勇决,识量过人,见隋室方乱,阴有安天下之志,倾身下士,散财结客,咸得其欢心。而此时,李世民早已娶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女长孙观音为嫡妻;右勋卫长孙顺德,是李世民过世的岳父长孙晟的族弟,与右勋侍池阳刘弘基,皆避辽东之役,亡命在晋阳,依附李渊,与李世民善。左亲卫窦琮,窦炽之孙也,亦亡命在太原,素与李世民有隙,每以自疑;李世民加意待之,出入卧内,窦琮意乃安。

此时,晋阳宫监猗氏裴寂,晋阳令武功刘文静,相与同宿,见城上烽火,裴寂叹道“贫贱如此,复逢乱离,将何以自存!”刘文静笑道“时事可知,吾二人相得,何忧贫贱!”刘文静见李世民而异之,深自结纳,和裴寂说道“此非常人,豁达类汉高,神武同魏祖,年虽少,命世才也。”裴寂初未然之。

刘文静坐与李密连昏,系太原狱,李世民就省之。刘文静道“天下大乱,非高、光之才,不能定也。”李世民则回道“安知其无,但人不识耳。我来相省,非儿女子之情,欲与君议大事也。计将安出?”对此,刘文静则兴奋激动地徐徐道来“今主上南巡江、淮,李密围逼东都,群盗殆以万数。当此之际,有真主驱驾而用之,取天下如反掌耳。太原百姓皆避盗入城,刘文静为令数年,知其豪杰,一旦收集,可得十万人,尊公所将之兵复且数万,一言出口,谁敢不从!以此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过半年,帝业成矣。”闻言,李世民笑曰“君言正合我意。”乃秘密部署宾客。此番李世民与晋阳令刘文静秘密规划的反隋大计李渊是幕后主谋、全程知道的,只不过李渊身为大隋唐国公不方便直接出面和刘文静基础,故而这才把与刘文静接线之事安排给了最信任、最能干的二子李世民来办。

李渊与裴寂有旧,每相与宴语,或连日夜。刘文静欲因裴寂关说,乃引裴寂与李世民交。李世民出私钱数百万,使龙山令高斌廉与裴寂博,稍以输之,裴寂大喜,由是日从李世民游,情款益狎。李世民乃以其李家反隋计谋告之,裴寂许诺。

刚好当时遇到突厥侵犯马邑,奉杨广之命为大隋镇守北境的李渊遣高君雅将兵与马邑太守王仁恭并力拒之;王仁恭、高君雅战不利,李渊恐并获罪,甚忧之。而在李渊的精心安排下,为了保证他们李唐政权的合法性,李渊李世民父子二人则精心向天下唱了一场双簧、真真假假地让天下误以为李渊对此反隋叛乱毫不知情。

于是,在李渊李世民父子二人精心设计的演戏之下,李世民十分恳切地求父亲李渊道“今主上无道,百姓困穷,晋阳城外皆为战场。大人若守小节,下有寇盗,上有严刑,危亡无日。不若顺民心,兴义兵,转祸为福,此天授之时也。”

于是,李渊配合表演地大惊失色“汝安得为此言,吾今执汝以告县官!”因取纸笔,欲为表。

李世民于是继续认真演到“世民观天时人事如此,故敢发言;必欲执告,不敢辞死!”李渊曰“吾岂忍告汝,汝慎勿出口!”明日,李世民继续“游说”父亲李渊“今盗贼日繁,遍于天下,大人受诏讨贼,贼可尽乎?要之,终不免罪。且世人皆传李氏当应图谶,故李金才无罪,一朝族灭。大人设能尽贼,则功高不赏,身益危矣!唯昨日之言,可以救祸,此万全之策也,愿大人勿疑!”这样一番父子演戏之后,李渊才假装叹息无奈而“接受”了二子李世民的反隋之计“吾一夕思汝言,亦大有理。今日破家亡躯亦由汝,化家为国亦由汝矣!”

先是,裴寂私以晋阳宫人侍李渊,李渊从寂饮,酒酣,裴寂从容言曰“二郎阴养士马,欲举大事,正为裴寂以宫人侍公,恐事觉并诛,为此急计耳。众情己协,公意如何?”

这事本来就是李渊是幕后主谋,于是李渊自然将计就计地演戏道“吾儿诚有此谋,事已如此,当复奈何,正须从之耳。”

至此,李渊反隋终于正式撂到台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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